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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尊秋摇摇头，望着湖面出神。
有时候，好人与坏人，真的无从区分。
胜者为王败者寇，孰是孰非？
……
连城港基地市。
叶辰云静静地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背对门口，面朝明亮的窗户外面。
刚才，他断然拒绝了家族和政府、军方高层极为重量级人物的建议——他们说，灵光军区远征军部队不敢真的主动向连城港军区发起进攻，更没有能力攻破连城港基地市强大的防御系统。所以，针对目前基地市内愈发难以控制的民众局面，只有施加以最为果断的镇压行动，才能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局势。
目前看来，这确实是唯一有效的方法。
但叶辰云做不到。
他很清楚一旦这样做了，就不可避免地会造成基地市内严重的民众伤亡，从而让连城港合众国政府、军方的民意尽失。同时，连城港军区各部队中，也会军心动荡，怨声载道。最严重的就是，他们一旦实施残暴的镇压，就会给予在天门山脉一线虎视眈眈的灵关军区远征军部队出兵开战的借口。
远征军部队不多，但战斗力之强悍，堪称恐怖。
远征军的统帅，那个年轻的将领，其用兵如神的手段，在时机的把握精准上，在人心的忖度判断上，也令他们这些在政治和军事领域摸爬滚打多年，练就了强大心术和城府的老狐狸们，自叹不如。
可是任凭局势发展下去，动荡不安的局面同样会给这个有着数千万民众的庞大基地城市，带来经济、军事、社会各方面的巨大伤害。
只有把柳氏集团的骨干们全都交给灵关军区远征军部队，才能够让远征军部队退去，或者让他们找不到任何借口开启战端，同时又能够让连城港基地市的民众们心头的怒火平息下来。
但最最重要的人物，柳轩不见了！
嘀嘀嘀……
电话铃声响起。
叶辰云轻声道：“说吧。”
自动音控接收器立刻连接上了外部的秘书来电：“顾问先生，京都基地市柴荣仲要求与您通话。”
叶辰云怔了下，随即淡然道：“接通。”
“是。”
几秒钟后。
叶辰云身后侧旁的墙壁上，虚拟屏幕打开。
屏幕内，军神柴荣仲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深邃的目光望着叶辰云所坐的高背办公椅的椅背，还有椅背上方叶辰云白发苍苍的后脑，老元帅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保证，你和你的家族中人，一世平安。”
“可怜我？”叶辰云没有回头。
“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也是老战友。”柴荣仲语气和神色依旧平静：“你最大的错误，只是太过于自负了。”
“战友？朋友？”叶辰云呵呵一笑，道：“从很早以前，我就一直是你军神，元帅大人可以呼来喝去的下属而已。”
“所以你才会和我斗了这么多年？”
叶辰云忽然间起身，大步走到了虚拟屏幕前，须发皆张怒气冲冲地指着屏幕中那位当今世界权势最高的老人怒吼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是军神，你是全国唯一的元帅！你德高望重功名赫赫如日中天，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所有人都要听命于你……可是，有谁会知道，其实你才是最残忍，最冷血的魔头！多少将士的累累血骨，为你铺就了坐上如今至高位置的道路，多少将士的性命成就了你军神的威名和战功赫赫？多少功勋卓著的将领和政界高层，因为和你的政见不同无声无息的消失，或者含冤而死？就连你自己的亲弟弟，都在你的盛威之下不得已放弃一切权势威名，苟且偷生。而我，到最后也被你逼得不得不发起了连百分之一成功把握都没有的兵变！那些在兵变中死去的将士们，无辜的民众们，他们在阴曹地府中，看着你！”
“你说的，或许对。”柴荣仲冷冷地说道：“但如果时光倒流，我还会这么做，因为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就必须要凝聚在一起，而人心，是最难凝聚的。所以，为此我会不择手段。”
“就是要以你为核心凝聚在一起？”叶辰云冷笑着讥讽道。
“这么多年来，现实状况已经证明了我是正确的。”
“你永远都是那么自负！”
柴荣仲点点头：“我有自信，而你们……没有！我曾经告诉过你，凡事如果一味偏执地想着要超越某人的时候，你已经败给了那个人，因为从你内心里，你就已经认可了对方比你强。可惜，你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够明白这句话。”
叶辰云颓然坐倒在了沙发上，怔怔地看着虚拟屏幕上那位高高在上，始终如同一座山，一道岭般高大得令人仰视，无法逾越。
“你会下地狱的。”叶辰云神色间满是疲惫地轻轻说出了这么一句怨恨的话语。
“无妨。”柴荣仲冷漠地说道。
唰。
虚拟屏幕一闪，消失不见。
……
479章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时光荏苒。
转眼间，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连城港基地市郊外再没有爆发过一点点哪怕是小规模的擦枪走火事件，平静得好像灵关军区远征军部队和连城港军区迅速抽调补充至北郊的数十万防御部队，本就是同一支部队般，足以和睦相处。
天门山脉远征军军部。
副总参谋长肖成紧皱着双眉走进了余文生的办公室：“将军，此次谈判姬维真亲自参与了，但他们说……柳轩跑了。”
“哦。”余文生点了点头，神色间没有丝毫震惊的意思。
肖成不禁有些困惑，双方谈判的主要议题就是关于柳氏集团人员的交接事宜，但现在柳氏集团核心人物柳轩，跑了，如果真的交不出柳轩的话，那么此次灵关军区数万远征军部队长途跋涉至此，岂不是徒劳一场吗？可是从余文生平静淡然的表情上来看，似乎他对此早有所知。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肖成问道。
“告诉他们，灵关军区远征军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了，而且也没有足够的后勤补给储备，数万大军驻扎在这里，不是儿戏！”余文生挥了挥手，道：“限期半个月，如果还不能把柳轩交出来，我们将不得不放弃和平谈判的方式，重新考虑如何抓获并手刃我灵关基地市数千万民众的仇敌。”
肖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道：“万一，柳轩真的是跑了呢？”
“有叶辰云、时樊这样的战神，还有一剑光寒燕平江在，柳轩是怎么跑掉的？”余文生冷冷地说道：“答案只有两个，第一是他们得到了好处，故意放走了柳轩；第二就是他们想把柳轩留下为己用！”
“文生，谈判中限定时间的话，就等于是通牒啊。”
“对，可以直接向他们表示。”
“这……”
余文生神色认真地说道：“劳师远征至此，我们不能无功而返……京都基地市那边的消息已经传来，放心大胆地去做，叶家掀不起多大浪，也不敢。”
“万一呢？”
“柳轩的家族，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明白了。”
“嗯。”
……
连城港基地市。
政府大楼叶辰云的办公室内，顶级战神燕平江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如织般穿梭在高楼间空中通道上的飞行器，深邃的眼眸中鲜有地流露出了复杂的情感色彩。
“输了。”叶辰云仰靠在办公椅上，微阖着双目，道：“柴荣仲布局出招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对人心和局势的掌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千里遥指，两年时间内便能平定灵关基地市叛军；令其外孙在灵关基地市的议会上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随即便点兵选将，以区区五万兵力，孤注一掷般千里奔袭连城港基地市，其果敢和勇悍，轰动全球，却鲜有人知道，他们不为大战，只为人心。我们在连城港基地市布局多年，内外经营，可谓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却被他一手四两拨千斤，搞得我们苦心经营布局多年的计划全部化作了泡影——在外，华中、河源基地市军界政坛震荡，我们的支持者全部下台，甚至被软禁、失踪；在内，我们民心尽失，军心浮动……天时地利人和，本应该是我们的，未曾想乌云遮日，天翻地覆，唉。”
燕平江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既然输了，就没必要再斗下去，那样会导致更多无辜的将士和民众们死亡。”
“是啊，但谁能甘心？”叶辰云长叹一口气。
“人这一生，说到底不过名利二字。”燕平江露出一抹苦涩无奈的笑容，道：“任何人再怎么高尚心胸开阔，也无法摆脱名利的牵绊。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无非是那些没有办法左右自己命运的人，或者是无志无能者而已。如今我们所处的境地，恰恰便是最难抉择的时候……”
叶辰云摇摇头，道：“燕先生不必如此，你本是局外之人，我会和柴荣仲、余文生他们说清楚的。”
“我生在连城港，长在连城港，成名于连城港……”燕平江神色间恢复了平静淡泊的神色，道：“无数民众们尊敬我，爱戴我，恭维我，将我称作是连城港基地市的保护神。你们发起政变的时候，我虽然没表态，内心里对此也没有任何左右的想法，但在全世界人来看，我都是支持你们的。”说到这里，燕平江的神色一黯，接着说道：“如今为保全连城港基地市和民众们不受战争涂炭，连城港合众国政府必然要被取缔，而我这个连城港基地市的守护神，又做了些什么呢？”
“这……”叶辰云露出歉疚的神色：“对不起。”
“不用说什么对不起，时也，命也。”燕平江摆摆手坐回到了沙发上，道：“叶先生如今内心里的犹豫不决，除了因为个人的名望、连城港基地市及民众的安危之外，恐怕还在忌惮着下属及家人的不满吧？”
叶辰云承认道：“是啊，唉。”
“我有一计，可让你我和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又能让你我在这等时期，挽回些许在民众间的名望。”燕平江道。
“什么？”叶辰云急忙问道。
“公投！”燕平江淡淡地说道：“让民众们来选择连城港基地市的未来。”
叶辰云瞬间明白了燕平江的意思。
是的，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
公投！
当前连城港合众国政府成员，也就是以叶氏家族为首并基本掌控的政府的成员们，可以和其他连城港基地市的政党领袖、公务人员共同接受民众的选举。当然在这之前，先期就行一轮公投，让民众们来决定连城港基地市，是以基地市的名义继续处在这个国家的领导之下，还是保持连城港合众国政府的独立存在。
在进行这番公投之前，叶氏集团先声明为了保证连城港基地市的安全，确保民众们的权力和自由，让民众们来决定基地市的未来。
这样的话……
叶氏家族及当前所领导的政府集团，会立刻以磊落的姿态，祛除掉在民众们内心中的不良印象。
同时，灵关军区远征军部队，也找不到任何由头开启战端了。
即便是最终在公投中失败……至少，叶家及其所领导的政权集团人员，能够保住名望不至于遗臭万年；而燕平江这位一直受人尊崇的连城港基地市保护神，也能够坦然地保全他的名声。
也许，还能胜出？
叶辰云自然不会奢望能够在公投中得到连城港合众国存在下去的结果，但他希望能够在未来的选举中，叶家或者叶家这个庞大集团势力中的政治人物们，能够留在连城港基地市政府决策层中。
这不算什么奢望，因为就连柴荣仲，都已经答应他必会保全其家族人的性命……
当他把这个想法淡淡地讲出来后，燕平江立刻以坚决的态度，泼了他一头冷水：“叶先生何必再执着于此？须知急流勇退谓之知机，退的不干净，反而与我们不利啊。”
叶辰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