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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12月里最重要的发展,是义和团的一位新的战地指挥官从陕西到了山东,有人要取代毓贤的位置了。此人是一位能力超凡的强盗,名叫李来中,也是穆斯林将军董福祥的一位拜把兄弟,并通过董福祥直接联系着端郡王。他的到来意味着一场新的暴行。这期间,毓贤已被委任为山西巡抚,那是北京西边的一个省份,在董福祥将军的边疆领地的边缘上。
义和团立即就爆发了。照例,他们的首要目标是中国基督徒,但事有凑巧,一位西方传教士撞倒了他们的枪口上。1899年12月的最后一天,英国国教传教士卜克斯牧师正冒着漫天飞雪返回他在平阴(位于黄河边上)的教堂,此时,一队拿着大刀的拳民围住了他。卜克斯并没有向他们的抢掠或其他侮辱行径屈服,而是进行了抵抗,结果,他的头和手臂被砍伤了。拳民们将他剥得只剩下内衣裤,然后把他拖走了。在刺骨的寒冷中,卜克斯试着和他们讨价还价,提议愿出一笔赎金让他们放了自己。当这伙人停下来在一家路边酒馆里吃午饭的时候,就把他绑在了一棵树上。正当他们在里面吃喝吵闹的时候,酒馆老板解开了卜克斯,这位传教士便撒丫子跑了,没想到在离一座由“英国海外福音推广公会”管理的教堂约一英里的地方被拳民追上了,并被他们剁得体无完肤。他的头被割了下来,尸体被扔到一条臭水沟里。
卜克斯的被杀在北京的外交使团当中激起的反应出人意料地冷漠。美国传教士满乐道4医生写信给莫理循:“窦纳乐爵士对此非常冷静,明确表示(卜克斯)不应该到纷扰不宁的乡下乱跑。”巴克斯告诉莫理循,根据英国国教华北主教的说法,“此事看来的确是卜克斯在已经得到警告的情况下,并拒绝了一个卫兵的提议,故意进入那个村子的。”
虽然如此,北京的公使馆还是正式递交了外交抗议,要求最高当局谴责并压制义和团。1900年1月11日,朝廷(温和派和敌对派势均力敌)发布了一篇谕旨,字斟句酌,闪烁其词,就连康格也认为“这样古怪的措辞,其效果颇令人忧虑”。谕旨是这样写的:
近来各省盗风日炽,教案迭出。言者多指为会匪,请严拿惩办。因念会亦有别,彼不逞之徒,结党联盟,恃众滋事,固属法所难宥。若安分良民,或习技艺以自卫身家,或联村众以互保护闾里,是乃守望相助之义。地方官遇案不加分别,误听谣言,概目为会匪,株连滥杀,以致良莠不分,民心惶惑,是直添薪止沸,为渊驱鱼。非民气之不靖,实办理之不善也。我朝深仁厚泽,涵濡二百余年。百姓食毛践土,具有天良,何致甘心盗弄,自取罪戾。全在各省督抚,慎择贤吏,整饬地方,与民休息。遇有民教词讼,持平办理,不稍偏重。平日足以孚民望,遇事自足以服众心。化大为小,化有为无,固根本者在此,联邦交者亦在此。各省督抚,受恩深重,共济时艰,必能仰体朝廷子惠元元一视同仁至意。严饬地方官,办理此等案件,只问其为匪与否,肇衅与否,不论其会不会,教不教也。吾民亦当以保卫桑梓身家为念,勿听煽惑以构祸兴戎,勿挟威势以欺侮乡里,庶闾阎安谧,藉释宵旰忧勤,是所至望。5
法国公使毕盛这样评论它的措辞:“含混而灵活”,传达了一种“双重含意”。北京只不过是在公开表明观点:只要新兴的乡村防卫力量不是颠覆分子(排满),他们就不会受到压制。
使馆方面则被义和团运动的双重特性弄得很是困惑。爱德温·康格以一位消息提供者的新情报为基础,在1900年2月的报告中写道:“毫无疑问,太后被吓坏了,并且确实不愿意以必要的武力和严厉的态度对‘义和团’采取行动……她显然认为,在这个时候这样做,既不明智也不安全。强大的武装组织,一旦和政府严阵以对,可能最容易成为一场全面叛乱的核心力量。”
慈禧的确被吓坏了,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她后来对她的御前女官德龄所说的话中得知:“我本可以及时颁布谕旨,制止拳民……但端王和澜公二人却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这些拳民是上天派来的,能使中国摆脱所有我们所憎恨的洋人。”接着,她补充道:“我做梦也没想到这场拳乱会给中国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即便使馆方面被搞糊涂了,但乡下的西方人却丝毫不怀疑:这全都是一个险恶策略的组成部分。卜克斯被杀的一个月之前,美国公使馆就收到了山东传教士发来的一封电报,警告:“除非各国使馆联合施压,否则,美国人认为情况几乎令人绝望。” 1月11日那篇令人混乱的谕旨发表的两天之前,太原(山西省的首府,冷酷而狂热的毓贤是该省的新巡抚)的英国传教士拍电报给窦纳乐爵士:“前景非常暗淡……来自最高当局的秘密指令看来是要鼓励(义和团)。”外交使团认为传教士们是在杞人忧天。就在灾难性的1900年开始的时候,罗伯特·赫德爵士写道:“据说,山东的义和团真的正在往北京来,而我们还在争吵不休,争吵是由此开始的:总是有大量的谣言在流传。”
1月初,仿佛是响应预先约定的信号一样,巡回拳师开始穿越整个华北平原从一个又一个村镇向北京移动。这之前,有些西方人的印象是:一群群的山东拳民正在向首都蔓延,但事实与此相反,那些“师傅”们并没有带拳民跟着他们,而是在接近城市的时候一路招募、训练新的信徒。这种情形进一步强化了这样的印象:正是那些师傅(而不是信徒),才是这场运动背后的政治策略的关键,也是义和团拳民和铁帽子们之间的联结纽带。在一场各自分散但又彼此相关的移动中,陕西强盗李来中带着他亲手挑选的拳民部队,混杂着本地拳民,也从山东过来了,不同寻常地活跃在北京南郊,和他的拜把兄弟董福祥将军的部队离得很近。在这次义和团策略中,李来中或许是至关重要的元素,没准是个魁首。从那时起,要区分那些五花八门的队伍,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他们全都汇聚到了北京。于是,事情很快就失控了。
到了1月底,英、美、法、德、意等国公使给满清朝廷发出了同样的抗议照会,要求颁布一份清楚明确的诏谕,下令彻底镇压义和团。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朝廷指示直隶和山东的官员,禁止义和团的活动,并谕知百姓:这种类型的帮会是被法律所禁止的。使馆方面对此甚是不满,并在4月6日放出了武装干涉的恐怖幽灵: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如果他们关于彻底镇压义和团的要求没有兑现,外国战舰和军队就会出面介入了。
4月中旬,另一篇谕旨采用了更加含混模糊的措辞,反复说明:自卫军将受到宽容对待,但与此同时,也告诫老百姓不要骚扰中国教民。义和团把这理解为官方对他们的组织的认可,并且宣布:他们如今将在皇帝的保护下活动。
5月初,铁帽子们建议:拳民应该全部被吸收进地方民团,在那儿他们将得到训练、供养,还有兵饷。朝廷命令新任直隶总督裕禄6和山东巡抚袁世凯考虑铁帽子们的建议并回禀。两位大员斗胆极力反对。年长的裕禄(此人和英国驻天津领事私交甚好)暗示:以他看来,拳民都是些犯罪分子和江湖骗子。袁世凯则直言不讳,说:“该拳会聚众游行,每于数百里外劫取财物,不得谓之为保护身家。焚杀掳赎,抗官拒兵,不得谓之非作奸犯科。掠害平民,骚扰地方,不得谓之为专仇详教。……窃以为……因其私团而官练之,实属必不可行。”7
袁世凯的警告掉进了聋子的耳朵里。
【译注】
1舍伍德森林(Sherwood Forest),西方传说中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罗宾汉和他的伙伴们出没的地方。
2毓贤(?…1901),字佐臣,内务府正黄旗汉军。监生出身。历官山东按察使、布政使,江宁将军,山东、山西巡抚。庚子事变后遣戍新疆,抵达甘肃时被赐死。
3朱红灯(1850…1899),原名朱逢明,乳名小朱子。山东泗水人。著名的义和团首领。
4满乐道,即罗伯特·考特曼(Robert Coltman 1862…1931),满乐道是其中文名,美国北长老会来华传教的医师、商人。曾在京师同文馆讲授医学。
5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十一日上谕,《光绪宣统两朝上谕档》第二十五册第379页,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10月第一版。
6裕禄(?…1900),字寿山,喜塔腊氏,满洲正白旗人,湖北巡抚崇纶子。刑部笔帖式出身,历任湖广、两江、四川总督。光绪二十四年(1898),召为军机大臣、礼部尚书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会徵荣禄入枢廷,遂代之督直隶。庚子事变中,天津城陷后自杀。
7袁世凯《光绪二十六年四月二十一日奏折》,转引自戴逸主编《中国近代史通鉴·戊戌维新与义和团运动》第980页。红旗出版社1997年7月第1版。
第五部分 北京之围第79节 坏事是这样来的(1)
到了1900年的暮春,来自那条从紫禁城出发流经使馆区的敞口排水沟的气味,越来越浓郁了。对于使馆区的西方人来说,这是一个正常的春天,照例也有饥饿的农夫所引发的外省暴乱,不过多数外国职员已经学会了对乡下人和排水沟概不理睬。这时节,也差不多是该打点行装动身前往西山(在北京西南15英里)休养地的时间了。野餐和晚餐舞会,赛马以及远足,将令人愉快的消遣娱乐填满春天的最后几周。
5月里的大事,是英国使馆庆祝维多利亚女王81岁生日(也是她在世的最后一个生日)所举办的宴会。在59位来宾当中,男女宾客的比例是二比一,光彩照人的窦纳乐夫人领着乔治·莫理循和罗伯特·赫德爵士就席。晚宴后,在挂满中国纸灯笼的网球场上还有舞会,为舞会伴奏的是总司大人新组建的管弦乐队。
两周之前,1900年5月10日,《字林西报》刊载了来自北京的一位“本地通信记者”的匿名报道,作者显然是一位有些西方朋友的世家小官吏。文章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和预见性:
笔者竭诚以告:有一项重大的秘密计划,其目的是要镇压所有在华洋人,并借此收复“租借”给他们的领土。……主要领导者有:太后、庆亲王、端郡王、刚毅、赵舒翘(铁帽子的刑部首脑)和李秉衡。……所利用的军队是庆亲王统领的神机营(5万人),端郡王统领的虎神营(1万人)和刚毅等人统领的御林军各旗部队(总计1万2千人)。这7万2千人构成了复仇大军的核心力量,同时,义和团也将被当作这场大战的后备力量,而这场大战的迫在眉睫是北京或其他地方的洋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所有上层社会的中国人都知道这一切,那些把洋人归到自己的朋友之列的人也已经警告了他们,但就我所了解的情况看,他们都更愿意一笑置之。
这样清楚明白的关于正在迫近的流血警告完全被忽视了。然而有大量的危险比北京的任何外国人所了解到的都更为严重,因为铁帽子们正打算在义和团“自发的”反教暴动的掩护下发起攻击。德国人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