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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但也是一种暗藏杀机的致命游戏,违犯规矩所得到的惩罚很可能是掉脑袋,或者更糟。打从雍正皇帝开始,我们看到的就是一个生活在都察院的监控之下的极权国家,一个建筑在恪守规矩的基础之上的恐怖统治。最平常的失误,可以找出叛国的罪名;每一个遭到指控的人,等待他们的是黄绸绞索。这套把戏肃顺已经操练多年,利用它恐吓政敌、勒索贿赂,所以他知道:流言蜚语要把自己打翻在地,是多么容易。
肃顺习惯于通过鬼鬼祟祟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回他决定采用回避的方式。于是,他请求秘密会晤寡居的钮钴禄皇后。使尽百般诡计,说尽千般好话,向她解释:由于大行皇帝升遐,以至令人遗憾地耽搁了正式宣布她为大清帝国的皇太后。请求她再度与顾命大臣合作,保管两方御玺中的一方,用它签署顾命大臣代替儿皇帝所颁发的上谕和法令。
24岁的钮钴禄皇后和蔼而亲切,打从14岁以后就一直生活在宫里,对政府运作的错综复杂也不过只有一点点粗浅的了解,对于阴谋诡计则更是毫无经验。她完全不是肃顺的对手,最后发现自己只能同意,于是,肃顺匆匆忙忙地召集了另一次会议。
当朝廷中一干人等集合完毕,肃顺宣布:正式尊奉钮钴禄皇后为皇太后。他重申,顾命大臣将负责代替这孩子草拟所有的谕旨,不过此事有皇太后的全面合作。每一篇谕旨都将加盖两方御玺,一方盖在起首的位置,一方盖在结尾的位置。有一方在肃顺的手里,另一方则在新任皇太后的手里。他没有提及这孩子的生母,叶赫那拉。
又一波抗议的浪潮汹涌而来。有几个大臣质疑将孩子的母亲排除在这一安排之外的正当性,尤其考虑到大行皇帝最后的遗愿。肃顺的反对者们总算又找到了一个让他们纠集到一起的由头。
肃顺勉勉强强地致函叶赫那拉,请求私人会见。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并不难推想,因为在稍后发布的、关于这一事件的官方文本里,可以发现不少蛛丝马迹。在去松鹤斋的路上,肃顺盘算着:可以授予叶赫那拉皇太后头衔,但御玺必须继续留在自己手里。他想,让叶赫那拉成为一位堂堂正正的皇太后,也许能安抚她,同时又能让那些吹毛求疵的批评者住口。
当她走进房间,我们发现,她的外表已经戏剧性地改变。服饰华丽、浓妆重彩的嫔妃,已经被眉清目秀、喃喃诵祷的年轻尼姑的形象所取代。丈夫去世之后,叶赫那拉立即就洗净脂粉、披上白麻,这是中国传统服丧期的第一个阶段。按照规定,她丰茂的黑发用白布条扎了起来。她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来跟肃顺会面。没等肃顺开口,她就提出要求:1、必须马上改弦更张,遵从先帝的遗愿;2、她必须和钮钴禄皇后一起,同任皇太后并共同辅政;3、放弃他任何篡夺摄政的努力。
对于这样直截了当的正面进攻,肃顺毫无准备。他本以为,对付叶赫那拉还不就跟对付钮钴禄一样轻而易举,没想到这个大胆鲁莽的妃子竟会选择正面出击。肃顺从来只习惯那些低眉顺眼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架势,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有那么多大臣亲耳听到了咸丰最后的遗言,叶赫那拉更加有恃无恐,心中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恐惧。打那之后,几个高级官僚一直来看她,按照惯例,随着一位皇帝的去世,大臣应该向新皇帝的母亲请安。他们的举动清楚地表明了对她的支持。他们当中并没有哪个人希望跟八大臣过不去,但他们的鼓励给了她勇气,当叛逆者试图将自己的儿子作为人质时,她愿意挺身而出。
肃顺发起了反攻。他深感震惊:竟然有女人胆敢威胁他。他怒气冲冲地告诉她:钮钴禄皇后已经答应跟自己合作,而且,也已经宣布了独一无二的皇太后。他含沙射影地说,钮钴禄皇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也决不愿意跟一个妃子分享权力。
叶赫那拉反唇相讥,她提醒肃顺,他这是在和新皇帝的皇额娘说话。是该对她表示谦恭,还是冒险非礼皇上,可是要三思而行呐。你这样冒犯皇上,不只是在朝廷之上,天下的臣民百姓也正在眼睁睁地看着呢。
这种责难深深地刺痛了肃顺。如果说他真的害怕什么的话,那他所害怕的正是:他的死对头们将会联合起来反对他的悖礼犯上。这些家伙也许在所有事情上都不一致,但在这一点上却是个例外,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某些假想的犯上之举。眼下,肃顺还暂时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并打算保持住它,不过叶赫那拉的举动倒是提醒了他,即使是和嫔妃交手,也必须要有足够的诡诈,不可掉以轻心。他暴跳如雷地出了房间。
叶赫那拉马上就急匆匆地去看望钮钴禄皇后,要把发生的这一切告诉她。她向钮钴禄皇后解释:八大臣如何企图攫取权力,肃顺如何挑拨她们的关系,好让她们彼此反目。她们两个眼下都面临着极大的危险,那孩子也是如此。最安全的保护措施,就是她们两个人互相保护,使对方免遭八大臣的暗算。
钮钴禄皇后被叶赫那拉的警告吓坏了,答应联合起来对付八大臣。由于自己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认识到肃顺一直在搞鬼。新皇帝册立之后,照例,他的生母应该被尊为皇太后,即使她已经不在人世。叶赫那拉也应该受到同样的尊崇,这是唯一合乎体统的,而钮钴禄氏将立即召见肃顺,把叶赫那拉的身份明白无误地确立下来。
第一部分 叶赫那拉氏第22节 宫廷政变(5)
第二天(1861年8月23日)早晨,热河的文武百官被召集到了一起,肃顺面无表情地宣布:懿贵妃叶赫那拉氏和钮钴禄皇后一起被尊奉为皇太后。但两个女人并不参与作决定或草拟谕旨,而是仪式上的装饰品,每个人保留一方御玺,分别加盖在谕旨的起头和结尾,纯粹是做一个象征性的姿态。从此以后,钮钴禄皇后将被称为慈安皇太后,或称东太后,因为她所住的宫殿在紫禁城的东边;叶赫那拉氏将被称为慈禧皇太后,或西太后。
没人对这样的安排感到满意,因为肃顺的妥协并没有触及中心问题:咸丰皇帝遗命委任两位皇太后辅政,而不是八大臣。而八大臣也不由得再次担心:如何防止人们做出比温和的抗议更过激的事情来呢。
肃顺相信:对两个女人做出这样的安排,最后将被证明是符合自己的利益的。两位太后加盖御玺的作用,将会掩饰自己草拟谕旨的角色。但他错了。他和他的亲信们压根就没想到,他们已经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新的难题。他们无法预见到:这两个成天琢磨着独立自主的女人,没准希望能做更多的事情,至少总不能老是往谕旨上戳御玺吧。法律上,她们如今已经可以在八大臣的权力内部做更多的事了,她们可以拒绝加盖御玺,如果她们不赞成某篇谕旨,或者,如果她们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而且,令肃顺沮丧的是,这样的事情确实都发生过。
与此同时,他在北京的死对头们也开始推出他们的对抗策略。在恭亲王的催促之下,两宫皇太后开始收到来全国各地权势官僚的鼓励和支持。出于对儒家教条的迷信,他们相信:两宫皇太后能发挥更大作用,而不仅仅是一个仪式上的花架子。这两个女人应该是帝国控制链中重要的一环。获悉咸丰升遐的消息,那些恪守传统的士大夫们认为,在这样的情形下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他们写给新皇帝的奏折,应该经由两宫皇太后,而不是通过肃顺。例如,僧格林沁将军就直接向两宫皇太后上书,再转逞儿皇帝。这样一来,他和其他有权势的文武官员就都公开表明:从合乎体统的角度讲,皇太后才是皇帝的监护者、御玺的保管者和国家的管理者。僧格林沁将军对太后的权威的认同和接受,完全忽略了提及八大臣自封的摄政,对于造成热河那边极其微妙的形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正如叶赫那拉曾经警告肃顺的那样,如果他侮辱了自己,也就等于侮辱了皇上,因而几乎可以肯定也是极其危险的。作为华北最有权威的将军,僧格林沁对两宫皇太后的支持,也就意味着有了火力支援(如果确有必要的话)。八大臣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经意间竟然把自己的成功或失败交到了两个藉藉无名的女人手里。他们将因此而追悔莫及。
在北京,恭亲王被咸丰崩逝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转而又对自己没有被任命为摄政(或者至少也该弄个议政王干干吧)而大为光火。他迅速采取行动,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因为他知道,如果给八大臣机会的话,他们就会千方百计要拿自己充当替罪羊,为英法联军对圆明园的占领和焚毁承担责任。恭亲王加紧了对北京的控制,告诫他的支持者和幕僚们,要倍加小心:肃顺在京城有许多密探。在翰林院学士们的帮助之下,恭亲王分别给边远省份的督抚们写信,以寻求他们的支持。
在咸丰生命中的最后10个月里,恭亲王一直请求到热河去看望他的兄弟,然而屡次三番遭到拒绝。如今,恭亲王有合法的借口去热河了,因为无论是依照宫廷礼节还是尊崇儒家伦理,他都必须去热河奔丧,叩谒大行皇帝梓宫,这一次的请求肃顺无法拒绝。1861年9月5日3,亲王匆匆启程离京,为了避免引起猜疑,只带了几个护卫随行。他一路马不停蹄,直奔灵堂,咸丰的遗体就停厝在那里,几个职位较高的大臣在那儿守丧。慈禧、慈安两位皇太后也在。他们刚刚为他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穿着白色麻布衣服的恭亲王一走进灵堂,看见儿时玩伴的尸体停放在那儿,眼睛里满盈着的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他瘫倒在地。宫廷档案这样描述:他“伏地大恸,声彻殿陛,旁人无不下泪,盖自十七以后,未闻有如此伤心者。”4
他的悲恸对慈禧的冲击特别大。在她此后的整个余生中,每年咸丰忌辰的这一个月,她都会陷入深深的哀痛之中,不理朝政,关闭戏园,摒绝游戏,斥责每一个敢在她面前嬉笑的人。满身上下全是黑色,甚至手帕都是黑色的,整个一个月她都在独自垂泪,即使是到了老年,也从未停止过哀悼她年轻的丈夫。但她并没有分享他作为一个失败者的历史评价。
从悲恸中稍稍恢复过来之后,恭亲王请求会晤肃顺和他的亲信们,包括怡亲王和郑亲王,连同两宫皇太后。正如恭亲王从他在热河的密探(他们当中包括心怀不满的惇亲王和幡然醒悟的醇亲王)那儿所了解到的,八大臣太忙了,所以他被单独留下来和两位太后呆在一起,这使得他此次似乎并不是刻意要秘密觐见两位太后。他们会谈了一个多小时,恭亲王得到了她们的支持:密谋推翻肃顺。
恭亲王还有时间,可以去看他的弟弟醇亲王,老七对肃顺的专横独断已经幡然醒悟。当八大臣的秘密讨论会把醇亲王拒之门外的时候,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恭亲王的密探。皇室兄弟中最年长的惇亲王,对热河的分赃已经彻底失望了,所以他也转而反对肃顺,如今已经开始和恭亲王的政治联盟秘密合作。这对他们每个人来说可真是破天荒,皇室的兄弟们终于停止了争吵,为了一个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