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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直不给发表。“一枝笔”也有多喝两口的时候,有点冲动,但是一想起那个孩子,自己还要给他为人师表,于是他也不让自己想那些事情。
到了小屁孩十岁那年,一九三七年,日本人占领北京,重新登记户口换发良民证,金枝和“一枝笔”领着小屁孩去派出所登记户口。听着小屁孩管他们叫父母,户籍警察就自作主张地把他们登记在一个户口本上。夫:柳俊亭,妻:那金枝,子:?
户籍员问,这个孩子大名叫什么?
上学的时候,“一枝笔”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那小辟,意思有大清复辟的意思,同学们都理解成“那小屁”。小屁孩也不在乎,因为已经被叫惯了。
这时候听见户籍警察问这孩子的名字,金枝觉得“一枝笔”对这孩子下了不少工夫,就主动说,叫柳那辟吧。
于是户籍警察就在“子”后面一栏写下了。以后同学们就叫他“柳那屁”,简称“那屁”。
从派出所回到那家小院以后,“那屁”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人家的爸爸妈妈都睡在一起,你们为什么不呢?
那金枝还住在西屋,“一枝笔”住在东屋,“那屁”大了,住在北屋。
金枝说,你爸爸晚上要读书写字。
“那屁”想起来什么,说,我明白了,他那支笔只能写字,不能插插。
“一枝笔”拿起院子里板凳要打他,金枝拉住了他,然后对“那屁”说,你也快长大了,这个笑话以后不能说了。从此“那屁”不再说插插的话了。
到了晚上,金枝躺在床上想,自己也四十七岁了,说话就要老了,还没有当过女人,今天警察乱点鸳鸯谱,把她跟“一枝笔”登记在一起,她就想,算了吧,就是他吧!可是让她主动去找“一枝笔”,她还开不了口。她轻轻地下床,把门闩拉开,心想,如果“一枝笔”夜里进来,她不会阻拦。直等到天快亮,见“一枝笔”从东屋出来,脚步轻轻地出了院门去小铺上班。
“一枝笔”晚上也在想,“爆肚北”也不能复活了,眼前守着一个还有风韵的女人,虽然是败坏大清名声的女人,但是大清跟“爆肚北”一样,看样子也不能复活了。算了吧,就是她吧!他想晚上走过去跟她一起睡,当一回男人。他跟金枝情况差不多,还没有当过男人。但是看到金枝的西屋门,想起了自己当年想为大清复仇,企图奸淫金枝未遂、被当场抓住暴打的情景,一看见那屋子就血液上涌、下面发软,失去了勇气。于是他下床拉开自己的门闩,等着那金枝进来,结果等到天亮,也没有见到人影,只好起床去爆肚小铺上班。
那金枝 第八章3
抗战全面爆发之后,上海北侃书寓的快乐女生们不愿意做亡国奴,跟着慧老师来到重庆。因为战时状态,禁止灯红酒绿,于是慧老师率领她们参加了战地文工团。女生们都能歌善舞,所到之处,无不鼓舞战士们与敌作战的斗志,并把温暖送到了高级长官身边。
慧老师在重庆还遇到了原春红院大茶壶,现为国军军官的米子。米子在南京流浪时被巩翰林收留,巩翰林死后,米子一直在国军中效命。老熟人相见格外亲热,不久两人就结了婚。后来慧老师随同米子去了台湾。
其他女同学们也都各攀金枝,纷纷找个大官嫁了。后来有的去台湾、有的去香港、有的去了美国。唯独苏格宝贝与大家不合,别别扭扭,一气之下去了抗战大后方,后来经过痛苦而彻底的思想改造,成为了一个革命女人。
一九四九年,在“那屁”北京大学毕业那年,解放军进了北京城;参与市公安工作的干部之一就是球子。
球子来看望了那金枝,一进门还是称呼她大小姐,那个时候那金枝已经五十九岁,看着球子变成了革命干部回来,金枝老太太万分高兴,问长问短。
球子告诉她,他已经在延安结婚,爱人就是慧宝宝老师的学生。并告诉她,慧宝宝现在在台湾,不过我们很快就会打过去,把慧宝宝给您接来。
“一枝笔”在旁边看着球子说这说那,就是不提“爆肚北”,恨不得抄起板凳朝他的后脑勺拍过去,但是一看球子腰里有枪,就咽下了这个主意。
正在气愤,球子转过脸来对“一枝笔”说,杀害“爆肚北”的凶手之一已经抓到了,就是那个长脖子没下巴的“二楼后座”。政府准备在天桥对这批反革命分子和恶霸进行镇压,“爆肚北”的仇,可以为我们大家报了——这才让“一枝笔”明白,自己多年误会了球子。
当年大爱晚居被北伐军没收,后来归为军统领导,“二楼后座”就参加了军统特务,秘密逮捕球子并残害“爆肚北”的,其中就有他一个。后来他又成为天桥的政治恶霸,当了第二代“一脚踏天桥”。
枪毙“二楼后座”的刑场,还是在残破的大爱晚居的对面空场上。“一枝笔”去参加了公审大会,亲眼看见解放军枪毙了“二楼后座”,大快人心。回来后,他告诉了那金枝,金枝也觉得他罪有应得,金枝还没有忘记“二楼后座”那时候在他面前得意忘形的情景。
“爆肚北”因为是掩护地下党而牺牲,被追认为革命烈士。解放初期,还有很多少先队员去“爆肚北”牺牲的地方——莲花池献花,后来渐渐被人们忘记了。如今那个地方已经是北京西客站的高大建筑了。
因为有球子叔叔的关照,“那屁”参加了政府工作,后来成为一名有文化的革命干部。
金枝和“一枝笔”过上了幸福生活。金枝重新把花种得更好,可惜她的鸽子在后来全市打麻雀运动中都给吓死了。
“一枝笔”在一九五六年爆肚小铺公私合营之后也退了休,可惜好景不常,第二年就身患重病与世长辞了。
在整理他的遗体的时候,那金枝第一次看到了“一枝笔”的那个东西,挺长挺大,不是跟毛笔那么细。
一九八零年,那金枝老太太九十岁了。这年,七十八岁的慧老师跟丈夫米子从台湾来到北京探亲,看望了老姐姐,两个人是悲喜交集,流了好多眼泪。慧宝宝还带来了“八戒胖”的消息:四五年日本投降之后,已经守寡的“八戒胖”从日本回到了沈阳,后来又从沈阳一路南逃到了香港,在香港遇到了当年的小白脸东方小明,两个人开了一个电影公司做了老板,专门拍摄男女偷情的成人电影。可惜“八戒胖”在六十年代就病逝了。
慧宝宝走后不久,那金枝有一天晚上做梦,梦见了老爸那二爷。二爷从天国旅游回来了,问金枝小院子还在不在手,金枝说,还在。
金枝问老爷子那二爷,天国好不好玩?
那二爷说,好玩是好玩,就是来了天国,就不能回去了。
那金枝想想人间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就对老爷子说,那你还是带我去看看吧。
这时候,金枝老太太听见耳边“那屁”和媳妇在哭泣,她就对他们说,你们别哭了,我去去就回来。
那金枝 后记
北京的编辑刘方先生和网络社区版主葳蕤三小姐告诉我《那金枝》快要出书了,问我还要写点什么。我想了想,关于这部小说,我不想说什么了,是好是坏,留给评论家们去说。我想说的是,促使我写完这本小说的,是一个名叫“北京侃爷”网络社区。
今年我的生意不太好,闲的无事,就上网浏览,开始在“京华烟云”上发表贴子。版主“燕京汽水”总是给我加“精华”,让我挣了很多虚拟的社区分数,十分好玩。后来我发现“京华烟云”的隔壁,“北京侃爷”社区更热闹,于是我就去那里起哄。开始写了一个当代北京被辞退的管片儿民警,如何成为仗义助人的小企业家的故事。当时我计划写三、四节,是个短故事,结果被“北京侃爷”三号版主葳蕤小姐定为连载,于是我不得不扩张写下去,写了七十多节才结束,成为一个长篇。这部小说虽然是当代的故事,但是我写的时候,总是隐隐约约地想起老舍《我这一辈子》那个民国北京警察的故事。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遇到好几位热心的朋友,每天都关心我写作的进展。这让我感到写作有了价值。写完了这个故事,我就开始写《那金枝》的故事。写二十四姨太那金枝的时候,情节中的许多人物名字,我用的就是“北京侃爷”社区里面的朋友们的名字,所以陌生的读者阅读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觉得人物的名称很奇怪。社区朋友们见自己的名字被使用,当作串演了一个角色,都纷纷来助兴。因为有了大家的参与,加入了不少喜剧性色彩,所以要出版图书的时候,我不想改动这些可爱的名字,便保留原样。
刘方兄弟问我过去是否做过文字工作。坦白地说,我以前做过,大学读的是文学,毕业之后做了十年图书编辑,越做越觉得郁闷,索性下海改了行,生意做到了海外,几乎忘记自己曾经是喜欢读文学书的。多亏神奇的互联网和网络社区这种自由创作的气氛,唤起了我的冲动。我热爱网络,热爱网络上的朋友们!
路三歌20051126
那金枝 编后记
在那个良家妇女无处藏身的时代,一个北京大妞,如何抗争人世的邪恶和命运的不幸?
在《那金枝》的叙事中,作者将历史背景和故事情节虚实结合、自然穿插,历史与想象共舞于一书。鲜活的民间语言为本书增色不少,是作者的个人经验,更是老北京的生活智慧。幽默的文笔,强烈的戏剧冲突,读着竟想一气呵成,真是畅快淋漓的阅读体验。诚如新浪读书的遆宇昕老师所言,“有趣的故事找到了适合叙述它的人。”
在文学中,趣味的重要性可能被低估。追求趣味,是作家智力的必然要求,是读者乐观生活态度的自然流露。在会心的笑声里,作家和读者在对人性的体察中,建立起亲密的读写关系。趣味是文字的内在力量,这让现代人用精神的光辉对抗沉重的生活成为可能。相应地,文字用写作和阅读的趣味,褒奖了人类的智慧。而这一切,都需要如路三歌的作家们作为媒介,把文字的善意传达给读者朋友们。
《那金枝》是一部好看的小说,作者的叙事艺术和对人性的把握完美融于一书,令人赞叹。把这部有趣且有相当文艺价值的小说介绍给读者,是编辑的荣幸,更是责任所在。衷心地希望读者喜欢《那金枝》。
书中丰富的老北京方言和历史背景的穿插,都是考验编辑的难题。疏错之处,恳请读者和作者指正。(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