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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艳后-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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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骗王继恩去了长庆殿东庑,将王继恩锁进金柜里。自那时起,他同周怀政之间彼此都颇有亲近感。如果周怀政不是一个阉臣,或者朝纲允许文武官员同阉臣深交,他们或许还会成为莫逆之交呢。眼下,他见周怀政站在那里向他打招呼,便断定是出宫来迎候他的,于是就下马迎着周怀政走了过去。果然,还相距四五步远,就听周怀政宣道:“皇上有旨,请张将军元弼,速到睿智慧仙宫正殿觐见。”宣毕,便带上张耆,两人一前一后,边唠着嗑儿边沿着大内的南北甬道朝睿智慧仙宫走去。
到得睿智慧仙宫门首,周怀政示意张耆于门左稍候,自己先自入内禀报。张耆在原地站定正欲观看睿智慧仙宫周匝的百日变化,前面周怀政有点儿沙哑的公鸡嗓便又悠悠传来:“皇上有旨,宣张耆将军即刻觐见!”
张耆应声“臣张耆遵旨”,便趋步踏进宫门,直奔北向的正殿。上得十三层台阶,周怀政早为他撩开了绯红色的锦缎门帘儿。他跨门槛向内瞟望,只见正中的御座上坐着真宗皇帝,左厢椅子上坐着刘娥,右厢的杌子上坐着枢密副使陈尧叟。张耆见状心里一乐,便冲正中的真宗叩拜道:“镇、定、高阳关行营都钤辖张耆,参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张爱卿平身。”言罢,真宗向站于身侧侍驾的周怀政瞟一眼,“赐座!”周怀政便立马搬过一个杌儿,放置在陈尧叟的下首。张耆便轻甩衣后退几步,挨陈尧叟坐下来。
“张爱卿!”真宗侧脸儿唤道。
“臣张耆,聆听皇上吩咐。”
真宗索性侧身儿对着张耆肃然道:“王继忠乃朕藩邸旧臣,侍朕南府东宫,亦曾随朕出生入死远征西川,他同卿一样,是朕的亲近爱将之一。百日之前,朕至十里长亭为赴边将士送行时,汝等还是生龙活虎的两马并辔,而百日之后还朝的却是汝张卿一个——与汝并辔而往的王继忠却战殁于望都。据朕所知,望都位于莫州和高阳关之间,倘若莫、高二军有一军拼力驰援,王继忠亦不至于战至矢尽粮绝,陷于绝地。张卿作为王继忠的挚友和主帅,定知王继忠陷殁的原因。今日汝自当对朕直陈,使朕洞察真相,以便裁决。”
张耆闻言,自知这是刘娥为他争得的一个面君陈事的机会,他岂能不珍惜?所以,他当即挺身而起,蹲身下跪,说声“万岁爷容禀”,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鼻子一酸,眼窝一热,话未出口便潸然泪下了。
真宗是天生的心慈耳根软。他见从不流泪的张耆两颊淌滚着泪珠,便亦动了感情。他眨眨眼睛怜爱地说道:“张卿不必过分难过,前方战事尽管如实奏来。不管他是谁,亦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凡陷王继忠于死地者,朕都不会轻饶了他!”
张耆这才擦拭一下眼泪说道:“皇上容禀:望都小县归莫州所辖,王继忠坐镇高阳关,本不应该亦不可能陷敌于望都。只因辽军进击莫州。莫州有人向高阳关乞援,并与王继忠约于望都康村合击辽师。王继忠依约而行,准时率麾下骑军驰至望都康村。可是,约王继忠合击辽军的将领却畏敌潜遁而去。致使王继忠孤军陷敌,乃至战殁疆场,以身殉国……”说到这里,张耆声泪俱下。
“无耻!败类!宋军中的无耻败类!”真宗闻报,义愤填膺地击案打断了张耆的话,“张卿何不禀明,这个与王继忠相约合击辽师的无耻败类到底是谁?”
然而,张耆不答。他专注地凝视殿堂外,然后垂首避开了真宗的目光。
“缘何不答?”真宗余怒未消地斥问,“有朕为汝做主,谁能将卿奈何?”
张耆摇摇头,上身匍地,脑袋扎到贴在地面上的两手之间,呜呜地哭泣着。
“这……”真宗着急地支吾起来,“朕与卿之间,既是君臣,又情同手足。卿有何隐私,不好对朕明讲?”
张耆直起腰身,脑袋依然垂着:“臣无隐私可言,只是怕犯悖君抗旨之罪不敢直言。”
“直言好了。朕恕卿无罪。”
“谢皇上。”张耆言讫又是三拜九叩地施一君臣大礼。而后方二目端详着真宗的脸道:“此欺君罔上之人正是被皇上封官加爵并赠以《喜捷诗》的范廷召。范廷召被汹汹辽师吓破了胆,在赴约去望都的行军途中,因遭遇了辽军狙击,他便背约率军潜遁,害得王继忠身陷重围尚不自知,以至于血染战袍,以身殉国!”
“岂有此理!”真宗气不可遏,猛然起身,在御案后面匆匆横踱几步,忽然转向陈尧叟:“汝道朕当如何处置范氏?”
陈尧叟听罢,愣神迟疑了一下,禀告道,“欺君罔上,按律当处极刑。只是当前……”他打个顿儿,揪揪鼻翅儿,求援似的注视着对面的刘娥。
刘娥揣摸着到了说话的时候,便起身冲真宗蹲身儿拜了拜道:“以臣妾之见,皇上对范廷召的处置,亦无须太急了。因为功过是非,封赏贬罚自有定数,皇上这里都清清楚楚记着一笔账就是了——范廷召想赖亦赖不掉。所以,臣妾以为,对范廷召的惩处,亦当选一个有利朝局的时机。眼下,皇上的御批褒诗以及中书、枢密的《邸报》,前不久才颁发下去,今日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将御批褒诗以及《邸报》所刊内容,一古脑儿地全盘否定,恐无益于大局。不如先革去他的兵权暂搁置起来,留后惩处!”
真宗皇帝怒气未消,依然急急地在厅内横移着脚步。他的面部表情,亦急剧地变化着,忽而苍白,忽而阴黄,忽又有一股潮红涌上来——羞愧,懊丧,愤懑和盛怒,几种情愫交加冲击着他,使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听刘娥说的在理上,暂时不处置范廷召,既有益于皇权天授的神圣性,又有利于朝局的稳定和避免边陲将士军心的宕荡,但不杀范廷召,又觉难解他心头之恨,更愧对王继忠的在天之灵——是范廷召将他的旧臣和爱将王继忠置于了死地,他却不能马上为王继忠雪恨申冤,作为一代明君,岂不窝囊?此时,他才恍然发现,张耆还在地上跪着,便忙道:“张爱卿不必太拘于礼仪——还有什么要奏的,汝坐着尽情面陈吧!”
“谢皇上圣恩。”张耆再次叩头,但他并不起身入座儿。此刻,他憋久了的一腔激情,一肚子话,好似冲决地表的喷泉汩汩外冒。他依然跪禀道,“臣这次贸然返京,是作好杀身成仁准备的。因为此时的范廷召,已成了朝野共歌之,天下齐颂之的天朝勋臣;中书省和枢密院为了褒扬他的丰功伟绩,还特地为他出了一期《邸报》。臣看了中书和枢密联发的《邸报》,自知要揭穿范廷召,必犯悖君逆旨的重罪;但若不揭发范氏,听任一个胆小鬼、伪君子长期居于高位,那将是朝廷的奇耻大辱,臣之忠直正义之天性,亦将随之为邪恶所泯灭,沦为无灵魂无良知的行尸走肉。此乃臣所不愿也。今日,臣得以仰视天颜,并被恕免了直言犯上之罪,此乃臣之大幸也。今后臣将更加忠贞不贰地侍驾于左右,以报皇上天高地厚之恩。臣此次贸然返京,其要旨之一,在于揭穿范氏;其要旨之二,在于为王继忠报功请赏。臣于昨夜草就一纸奏疏,在奏折中详陈了臣对朝廷奖掖王继忠的具体意见,现当殿呈上,供圣躬参决。”
张耆说到这里,抖抖绯红蟒袍的马蹄袖,将折叠整齐的奏折从衣袖中取出,捏在手里,双手举过了头顶。
真宗向站在案侧侍驾的周怀政示意一下。周怀政便立马趋步近前,从张耆手里接过奏疏,复转回原处,躬身哈腰,双手呈递给真宗皇帝。
真宗瞄一眼张耆呈上的奏疏,并没有即刻展折御览,而是压在案上俯视着张耆道:“据说张爱卿还欲详陈边事。此奏折里可曾阐明?”
张耆看过刘娥手札,就摒弃了详陈边事的计划。今闻真宗垂问,乍感有些突然。但他思维敏捷,反应极快,转瞬即答道:“今言之边事,即宋辽之战事也。臣以为天道方利先举者——两国交兵大凡总是主动出击先发制人者胜。”说到此,张耆审视着真宗的面孔,欲透过这张面孔,揣度皇上的心理。
“张卿的意思是……”真宗沉吟少许,游游移移地又问。
此时的张耆,已忘却刘娥函中之嘱咐,一吐为快地陈奏道:“臣以为,辽军之所以每每寇边屡屡得手,就在于先举也。乘我不备,突然袭击,待皇上惶然调兵遣将欲以重击时,他们便裹挟着所剽掠的战利品,风一般行无影去无踪地消失掉了,给我军留下的是满目疮痍,一望无际的破败和我军将士的累累尸骨,其悲惨之状目不忍睹。今春尤甚,河北滹沱河北之州县,无一不在辽军剽掠之列,连皇上之爱将、臣之挚友王继忠亦战殁了。陛下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乘彼回师不久还沉浸于胜利喜悦之时,突发奇兵以击之,一举尽收幽云。灭辽师之气焰,长我将士之威风!”
见张耆慷慨激昂的样子,刘娥已知张耆逆了皇上心意,亦不好意思打断。真宗心里不同意,亦不便直言驳议,便言不由衷地点点头:“张卿所言不无道理。但,先举北征,先帝已有教训;况且事关亿兆生灵,须待中书省、枢密院详议之。张卿就不必积虑劳神了。再者,河北边陲乃张卿伤心之地,目前战事已息,汝就暂且不要返回定州了。且在京师歇息一段时日,不久朕将另有重用,卿意如何?”
张耆一听,皇上不仅不采纳他的“先举突袭”战略,还要将他调离河北边陲要冲,心里自是不快。但他将心一横:既然叫我陈边事,我就得将话讲尽了。于是他勉强地颔首道:“臣之职守,全由陛下安排。但臣乃将军,前乞戍边仍为己愿,冀陛下虑之!再者臣以为边务之急有五:一曰择郡守;二曰募乡兵;三曰积刍粟;四曰迁将帅;五曰明赏罚。对此五急,臣且略陈大纲,皇上若欲详闻,臣将另折具奏。”
真宗等张耆把话讲尽了,才左瞅瞅刘娥,右看看陈尧叟,见他们皆无说话的意思,便又转视张耆道:“张卿边塞劳顿,朕常念之。朕今日已命御膳房备宴,还特邀刘美人、陈爱卿作陪,我们君臣就在这宫里痛饮一场若何?”
皇上赐宴,又有刘娥、陈尧叟作陪,张耆岂有不从之理?刘娥见真宗今日之言行均在自己的计划中,甚是高兴,便快活地起身,先到膳堂安排去了……
次日,真宗皇帝降诏:为王继忠辍朝三日;赐王继忠为大同节度使兼侍中;官其三子;封其妻贺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还于王继忠后花园搭建灵堂,命文武百官前往奠祭。
皇帝为殁者辍朝三日,这可是宰臣、亲王、使相、皇妃们方能享受的优渥待遇。使相是武臣之极品,赠王继忠为大同节度使,令战殁了的王继忠亦进阶到了军中顶尖的高位。搭设灵堂命朝臣奠拜,更是真宗对藩邸旧臣的破格纪念之举,当然,此举还有另一番深意,那就是朝廷和皇帝欲借对英勇捐国者的景仰与褒奖,鼓励全军的忠诚和士气。王继忠三个儿子中,最长者才十二岁,十二岁的幼子,自是料理不了父亲的丧事。为此,刘娥一个口谕急召其妹夫——西作坊副使刘美进宫,千叮咛万嘱咐刘美,要他一定要将王继忠的丧事办好。王继忠的妹妹,许配刘美为妻室。刘美作为王家的姑爷,即使刘娘娘不交办,亦有义务将妻兄的丧事办出个样儿来。况且,为王继忠办丧事,他奉诏效力,当属是一桩钦差,他也必须办好。再者,既然是皇上要操办的,其费用自当由官库支出。官库里有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还何愁丧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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