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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固守,赖火器之力甚大。”何如宾问,“现髡贼火器不在我之下,敌我共险,火器该如何布置?”
李陌刀兴奋的脸都发红了,总兵大人向他垂询谋划,说出去可是大大有面子的事情。这事情他早就想过多次,这时候定了定神道:
“以卑职浅见,髡贼虽有数万人马,不是闽粤奸民便是裹挟的百姓,乌合之众而。必不敢与我军野战。髡贼之计,无非是效红毛于澎湖的之故伎,立坚寨,安重炮,以守一隅之地。我兵常围之后。敌我炮程相差无几,我兵可掘壕而前至敌寨墙前半里、一里之地方止。壕须宽深,行得了炮车。我炮自壕底前行,抵近寨门寨墙发炮,我炮可及敌,敌炮不能伤我。”
“若髡贼出城夺炮如何?”
“每处炮位,布置步兵两队,配虎蹲炮、三眼铳。随时预备厮杀。我兵有深壕可蔽身,敌炮不能及,若有兵力不支,随时可派新锐替补。”
他看了一眼何如宾,赶紧又说道:“卑职班门弄斧,一点愚见。”
何如宾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战法:平地挖沟,还要让炮车兵士在沟底行走。原想斥为“荒谬”在一想此法也未必无用,若髡贼不肯退去,倒也可以一试。
但是他并不说好或者不好。面无表情的在众星捧月中离开了。
李陌刀小心翼翼的恭送总兵离开。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是让总兵大人高兴还是不高兴,有没有对他的胃口。何总兵本人是他十六年的行伍巴结到一个守备衔,最近好不容易又当了营将,对自己的前程很是关心。
“老爷兵主爷对火器营可还满意?”何如宾一走,他身边几个亲信的千总把总凑了过来。
“老子怎么知道?”李陌刀不耐烦道,“你们一个个把弟兄们带好了就是看样子,这次征髡贼我们火器营要大干一场了。”
手下们散去之后,李陌刀看了一眼等着士兵们回收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炮弹。他走过去蹲在地上,仔细的看着洋和尚主持铸造的炮弹。尽管新炮弹发射的时候表现不佳,但是李陌刀隐隐约约的感到,这些炮弹是各有它们自己的用途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要是身边有个通西洋炮术的人就能问个明白了。”李陌刀心想。
论及西洋炮术,何镇当然是两广军中的第一人,但是他只是个小小的守备,怎么敢去随便请教镇台大人。
“炮膛刷洗干净了就准备套马回营。”他吩咐士兵们刷洗炮膛,收拾物件。
士兵们牵来新近置办来的川马,套上大炮。川马体小力弱。这种炮车制造的非常笨重不说,而且没有火炮前车,牵引的马匹不但要往前拉,还要承担压在背部的重量。利用畜力的效率很差,非得七八匹马才能勉强牵引。李陌刀知道本地蒙古马很稀罕,江南和广东也不养骡子,只好用川马凑数。
“这马的力气太小了,还不如骡子。”他身边一个把总说。
“这是南方的小川马,比山东的驴子还小。”李陌刀说,“拉起车来还抵不过一头驴子。走山道驮运货物还成,拉车拉炮都不行。”
“卑职看此地牛很多,不如用牛。”
“牛太慢了。”他摇头,“而且容易受惊。战场上炮铳一发,牛一惊岂不是立刻就要坏事。”
不过,牛有长力,力气也比这勉强拖动大炮的川马来得大。不过营里超过一千斤的大炮就有三十多位,每位用牛四头就得要一百多头牛,还有配有相应的民夫。这笔额外的开销也不知道何镇愿意不愿意。
回到营寨安顿完大炮,李陌刀又去了亚鞋娘山下的火药工场,离着军营炮台大概五六里远,有一大片窝棚,是制造火药的作坊。那里日夜不停地从各地用船运来制造火药的材料:硫磺、木炭和硝石,间或也运来一些其他东西,有晒干的人粪便,乌头之类有毒的中草药,还有石灰桐油之类。
李陌刀身为火器营的主将,对火药的供应最为关注。官军虽然不缺火药,但是火药的质量却是千差万别。差得火药只能冒出一股黑烟,炮弹出炮膛就掉下来的事情也发生过,有时候药性太强,直接炸膛,往往令炮手死伤惨重。
这次出征,何如宾委他兼办制造火药弹丸。他统带火器营,火药弹丸是事关生死的事情,不能不重视。
棚子里架着许多大铁锅,正在熬煮着什么,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李陌刀知道这是在提纯硝和硫磺。
不远处三个石制的大碾盘,用川马牵着,碾碎木炭;有许多民夫在那儿“咚、咚”捣碎灰烬,还有许多人在筛灰烬,筛出细的黑色的粉末。又有人按着规定的比例,在木炭粉中加进硫磺、硝等东西,制成火药。
制成的火药粉被装入石槽里,工匠们用粗大的木杵不断的在石槽里舂着火药粉,有老匠人坐在一旁,时时用手搓捻药末,加入一些清水。火药粉要舂得越细越好,李陌刀记得书上是规定要舂五千下以上,也不知道工匠们是怎么计数的、
另有一些工匠用向摊开的火药粉末喷洒着用麦子浸泡出来的略有粘性的水,然后再用竹筛子摇出各种粗细不同的颗粒火药。
正文【分卷阅读】 第七十九节 髡贼的底细
第七十九节髡贼的底细
颗粒火药比起粉末状的火药来说是上了一个台阶,粉状火药容易吸潮,而且在储存运输的途中因为颠簸而逐渐分成,造成上层木炭粉多,下层硫磺粉多造成混合不均匀,这对火药的威力和安全来说都有不利的因素。
李陌刀饶有兴趣的看着工匠们的造粒,边打听其中的细节。原来这门技术也是西洋人传进来的,工匠说这样的火药不但爆发确实,而且不易受潮,比起原先使用的粉末状火药要好多了。
“这又是西洋人的主意”李陌刀心里有种期望,希望干脆能遇到一个西洋人,当面向他请教这些西洋火器的用途。
“造了多少火药了?”他问。
火药局的管事禀告道:“回禀老爷,如今已经造了一万斤了。多是击药,亦有少量的爆药。还有毒火药和药饼子。”
“这太少了。一万斤不顶用。”
“是,只是要用的麻杆炭不好找,正换用柳木炭。”管事的说,“如今造火药与以前不同,硝石硫磺均得提纯了才能用。光提生磺要用牛油猪油,十斤就要费去二三斤,筹措起来颇费时日。”
从火药局的土围里出来,三四里外黑烟冲天,这里是铁匠营所在地,军中兵器大多是铁制,官军虽然武器有官府专门设局制造,但是军中还是携带有一部分铁匠工具、铁料和木炭,用来随时修理武器,必要的时候也能赶制些消耗大的武器,比如箭头铁子之类。现在铁匠营日日夜夜都在赶制炮子弹丸。
营地里,一个棚子里叮叮当当在打造修理刀剑矛枪,而露天有七八座融铁炉子,炉火熊熊在融化生铁,浇注炮子。地上满是大小泥模。
李陌刀见一边的堆料场上堆满了各种铁料,有从铁场买来的铁砖、铁棒,也有军中汰换下来的各种兵器物件。用废了的坩埚和打碎的泥模堆成了数尺高的小丘。新铸的各种炮子弹丸用藤筐盛放,已经堆了好几亩地大小。李陌刀知道小筐子装得是大炮子,大筐装的是群子。
管营千总见他到来赶紧出来迎接。和火药一样,李陌刀对尽快制造更多的炮子弹丸有迫切的要求。打仗的时候炮子消耗很大,何况这次还是准备常围敌人,万一出现火器营无炮子弹丸可用误了战机,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他看了下筐里的大炮子,炮弹铸得水平参差不齐,有的很圆,有的却圆径差异很大。弹体的光洁度也不一样。一些大炮子表面十分粗糙,近乎蜂窝一般。更要命的是一样的五斤炮子,大小居然还略有不同,有的差异极大,一看尺寸就有很大的误差
“这大炮子得分一分。”他对着迎接他的掌管铁匠营的千总说道,“得最圆最光的才能给红夷大炮用。其他的只能当封门子。还有就是这尺寸,大的大,小的小。也得分一下。”
李陌刀知道这样的大炮子用做虎蹲炮之类的旧式火炮的封门子问题不大,但是用在佛郎机炮或者红夷大炮这样的火炮上就会出现发射涩滞的问题,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引起炸膛的事故。
多年点放火器的经验告诉他,弹丸如果不够光滑浑圆,铸造再好的火炮也会出现漏气,炮弹打不远甚至更可怕的炸膛。
第二天,何如宾正在大帐中与幕僚们说话,忽然有人来报,从琼山有人应募,自称其系临高土著,曾与髡贼打过仗,对髡贼底细知道极清楚,愿来军前报效。
“好,行文广州,将此人速速递解过来。”何如宾精神一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招募到一个临高本地人,更不用说此人还自称和髡贼打过仗了。
“据琼州知府报称:此人叫苟承绚,曾经因‘交通匪类’而被省里革去秀才功名,还被县里通缉,恐怕不是良善之辈。”
“交通匪类?”何如宾心想莫非此人曾经为髡贼干过事?若是这样更能驾驭了。若是个秀才,他还得客客气气,既然是交通匪类的逃犯,那就是要他方就方,要他圆就圆了,“让琼州府尽快把人送来。”
苟承绚是在几个月前逃出临高的。他在秋赋时原本等着士绅地主们一旦闹起了就从中浑水摸鱼,大闹一番,让髡贼好好的吃一番苦头,没想到黄禀坤不屑与他结盟。自己干了起来,结果一败涂地,让髡贼的丈田的计划成了事。
乘虚而入的闹事不成,他在临高县城内也待不下去了。随着穿越集团接收县衙,对临高县城的大规模清理整顿也开始了。原来在城中苟且的乞丐游民一概捕拿。苟承绚知道继续伪装成乞丐留在城里是不行的了,万一给髡贼抓去,就算不暴露身份也得被抓去采石挖沙,挨符有地的鞭子。当下赶紧从隐蔽处起出衣服和少量的银两,在赖家兄弟的掩护下逃出了县城。
眼见在临高待不下去了,苟承绚只能准备出逃。他让在县学干活的赖小继续潜伏在城里,自己带着赖大跑到了琼山县城暂时安定下来。但是去抱庞山去投奔结义兄弟的苟循礼始终没有下落。没了父亲的消息,家财尽失,报仇无门的苟承绚在绝望中几乎想投水自尽,幸而有赖大随在身边时时劝解。
在琼山听说朝廷要进剿临高,原本已经绝望了的苟承绚终于觉得老天开眼了,看到有招募知晓髡贼内情的人,他立刻就应募了。
苟承绚在琼山被盘问一阵之后,就和赖大二人一起被琼山知县送到了广州的大营。
他是象犯人一样披枷带锁的被送到虎门大营的,下了船放给他开了枷锁,让他一处营帐内等候。
苟承绚心里七上八下,看样子官府对他很不客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有“交通匪类”罪名的事情已经被官府知晓?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要辩白的。
还没容他歇一口气,就有亲兵来传:
“总兵大人有命:传苟承绚进来”
“是,请副爷在前引路。”苟承绚不仅心里一阵紧张――这可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
他不禁浑身一颤,匆匆地整了一下衣冠,随着亲兵向中军走去。站立辕门口的一群亲兵横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