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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刘家的三亲六眷,至亲好友都闹翻了天。大伙都知道陈明刚此人狠毒难缠,赶紧都上城里来看刘大霖了,要他出个主意。刘家在县西门内的宅子门前顿时挤满了轿子和从人。
刘大霖和所有的读书人一样,喜静不喜闹,自从他的腿脚不便之后,更是极少出门,现在一下子来了这许多的亲朋好友,个个都要见他要他拿主意、想办法、办交涉。闹得他六神无主,只关照管家出面应付,自己躲到了书房里。
听着前面闹哄哄的说话声,刘大霖觉得无计可施。他即觉得愧对亲友,又很讨厌他们。似乎自己的帮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家是累世书香,祖父没有科名,但是颇有文名。父亲当过知州。自己又是进士。堪称本县响当当的缙绅之家了。要是过去,任何事情只要自己写张片子往县衙里一送,没有办不下来的。现在,往县衙里送再多的片子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得和澳洲人交涉才行了。
但是和澳洲人打交道,是他最不愿意做得事情。
以澳洲人对他的优待尊崇来说,若是肯出面周旋一番,澳洲人总要买他几分面子,事情是能有个转圜的余地。但是他实在不愿意出这个头。
澳洲人虽然没干过什么坏事,但是总是化外之民,不服王化之徒,在临高擅自筑城建号,形同割据之势力。自己原本就避之不及,哪里还能轻易招惹他们!髡贼若是存心要利用他,自己求人办事,不免就要落下把柄。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
但是自家的亲戚朋友,又不能不有所交待,否则一个“刻薄”的名声,他也担待不起。
正在发愁,只见伺候他妻子的一个丫鬟来了,见他满面愁云,不敢开口,只站在屋门口探头探脑。
“什么事?”还是刘大霖发现了他,“有事进来说话。”
“是,老爷!”丫鬟赶紧进来,“几位舅老爷、姨太太都来看夫人。现在在后堂说话,他们都想过来看您。夫人怕您身子不舒服,先拦着了……”
“知道了,”刘大霖挥了下手,“你退下吧。”
丫鬟迟疑了一下,又说:“夫人请您看看,能不能照顾下娘家的几位至亲……”
“你先回去伺候夫人,这事情我自有主意。”
丫鬟退了出去。说是“自有主意”,实则主意在哪里还根本不知道。刘大霖忽然觉得自己身边竟然没个可以商量的人。
朋友,他自然是有的,但是这些朋友不是谈性理讲教化,便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说这些头头是道,真遇到了实际的事情一点有用的主意都出不了。大伙都奉承他“道高操洁,志行光明”,这话,他原也当得起,可是眼下的问题,却不是这“道高操洁,志行光明”能应付得了的。
想来想去,只有黄家寨黄老爷子的二公子黄禀坤――他好几天前就来拜访过,问自己将如何应对这次丈田的事情。因为刘家自他父亲为官起享受优免已经二代,平日里除了逢年过节应付下打秋风的胥吏之外,已经很久不过问粮赋的事情了。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想来,黄家父子倒是可以商量商量。黄家虽然是户土豪,但是多年来保卫乡梓出过死力。刘大霖对县里的事颇为热心,所以对黄家父子很是尊敬,彼此互通庆吊。黄禀坤过去考中生员,他还亲自登门道贺,给了黄家极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了一丝光亮。赶紧转动轮椅的轮子到门口,叫来佣人:
“去向各位老爷说,他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请他们先回去,到时候自然有个回音。”
“是!”佣人正要离开。
“慢!”刘大霖知道这伙人大约都送来了礼物,“所送的礼物,一概退还。”
“是――”
“夫人的几位娘家客人,礼物也不要收,照样说这话!”
吩咐完毕,他又叫来一个贴身的书童,吩咐道:
“你去县学一趟,请黄家二少爷过来一叙。
正文【分卷阅读】 第二百四十四节 秋赋(九)
这会是下午了请黄二少爷来用晚饭吗?”
“不,”刘大霖想了想,用晚饭的话议事就要到晚间了。他自认处事光明磊落,夜里谈事未免有行踪诡异之议,“让他明早来。”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黄禀坤就来登门拜访了――这个年轻人早就被要干一番事业的想法冲昏了头脑。
上一次,俩人没谈出什么具体的内容来,这次刘大霖忽然找他,大约是这“丈田”的狂风也吹到了他的头上。
要是刘大霖愿意出面写禀贴,事情可就成了一多半了!其实以黄禀坤的见识来说,也知道就算省里派出官军,要赶走澳洲人也不是件容易事,但是他对髡贼的敌视心理让他不愿意正视现实。
“……我也是束手无策。”刘大霖苦笑道,“我自家的地,就算要我全部起课也认了――反正也没有几亩。可是亲戚朋友寄在名下的,他们即来求我,不能不有个交代。”
“伯父,这回丈田的事情,据小侄看看是项庄舞剑。清理隐田诡寄是假,对付县里的士绅大户是真。”黄禀坤道。
刘大霖很是注意的听着。问:“这话我也听家人传进来过。不过清理田亩,原是官府的正办,澳洲人以此为由,又借了县衙的牌子,驳不倒他。世兄有什么法子?”
“小侄以为,这一切的根子,就在髡贼身上。”黄禀坤低声道,“陈明刚这些跳梁小丑,不过是借此聚敛,但是髡贼的此举却包藏着极大的祸心,再与他们周旋下去,恐怕会先伤及自身。”
“世兄你的意思是?”刘大霖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看他一副极有决断的面孔,显然是大事。不由得慎重起来。
“串联全县士绅、粮户和读书人,一起写禀帖,派人送到省城。”黄禀坤道,“此事还要伯父鼎力相助才成。”
明清官员很重科名和乡谊,但凡地方上的士绅要办事,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上都得有官员支持才行。而临高自古至今,就出了刘大霖这么一个进士,所以乡谊这块是指望不上了。但是刘大霖中举和登科时候的同年,任官的人不少,算是一条线路。在黄禀坤想来,如果刘大霖肯写几封“八行”,士绅大户们筹上五六千两银子去省城活动活动,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写禀贴?”刘大霖听了他的建议。有些出乎意料。他赶紧抬眼看了下门口,承值书房的佣人是他家的家生子,很是可kao。
“正是,伯父!”黄禀坤道,“士民上书不是小事……”
刘大霖却不这么认为。要说从大户头上聚敛的话,髡贼纵兵大掠,别说士绅大户,就是平民百姓也连骨头都吞下去了,何必来搞什么丈田。他虽然不喜欢澳洲人,但毕竟是读过许多书,明白道理的人:澳洲人在临高,不但当得起“秋毫无犯”,甚至堪称“仁义之师”,再者这次征粮,大头还是为大明征得么。
他摇头道:“不是我推拖。临高这里科名不显,不要说朝里,就是本省,也找不出几个临高籍的官员来,有的也不过教谕、训导、最大不过州县官,这禀贴上去有多大用处……”
“至于我的同年,”刘大霖叹了一声。“登科之后就染疴回乡,并未授过一天的实官,同年之谊也有限的很,唉!”
“只求伯父多写几封八行,自然派得力人手进省活动,无非多花了几个钱。”
刘大霖道:“省里接了禀贴如何――派遣官军来进剿?”
“这个自然,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嗯。”刘大霖不语,他的内心很是矛盾。从感情上来说,他希望临高回到澳洲人到来之前的模样,他可以继续过他平静的书斋生活:每日里读书做诗,训导子弟读书。夏日的时候去城外的田庄避暑,有时兴致起来了,和好友们去县里的名胜游览一番,喝几杯薄酒。若是县里有事,再出来帮忙议议事,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但是这伙澳洲人来了之后,做了许多造福本地的好事。刘大霖世居此地,对临高的变化是是最清楚的:这一年来,不管是县里的士农工商,个个都得了澳洲人的好处,原本死气沉沉,荒僻的南陲小县,倒显得有些兴旺的景象出来。特别是最近他们重修县学,资助茉莉轩书院,还资助本县穷苦的读书人,这一切都是刘大霖过去想做而没做到的事情,这使得他对穿越集团的好感度大为上升。虽然自个是对其敬而远之,但是心里已经把他们的“乱贼”帽子摘掉了。
现在黄禀坤要他起头串联写禀贴,刘大霖实在不愿意下这个决心。他并不怕事情败lou之后会遭到什么后果。但是省里若是真得是出动官军进剿。这多年不遇,难得的欣欣向荣局面就会立刻化为飞灰。
刘大霖没有中进士之前曾在大陆上游学过很长时间。当然知道官军是什么货色,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打败澳洲人,不管胜负如何,临高被其荼毒一番是免不了的事情了。
“世兄!”刘大霖沉声道,“此事要慎重!你和你父亲在本县剿匪镇黎多年,总知道官军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真来了,本县向来公私匮乏,拿什么伺候这班丘八?这几年军伍哗变之事可是屡有所闻啊!”
黄禀坤哑口无言。刘大霖说得没错。别说是不是kao着一张禀贴就得能请来官军,就算官军真得来了,恐怕髡贼还没被打跑,县里先被这群丘八洗劫一空。当年提南村和马矢黎人暴动的时候,来镇压的官军的胡作非为他爹黄守统可是亲眼看见而且多次和他说起过的。要不是当年黄家寨已经壁垒森严,恐怕也得被抢个精光。为此黄守统多次告诫过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官军一起打仗,要时刻提防官军,不仅要防备他们忽然逃跑,也要防备他们来抢劫友军:从人头、财物到粮食。
想到这里,他的盼“天兵”的兴头灭了一多半。要是官军真来进剿,别得不说,就是供给支应这块就够大户们肉疼上几年了,到时候多半是要嫌自己多事了。
黄禀坤顿时泄了气,但是他不甘心这样的失败。又道:“髡贼在临高。现在不过是暂伏爪牙。等他们羽翼丰满了,难说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到时候我临高可就是沉沦万劫不复之地了!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这个自然要忧到。”刘大霖道,“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澳洲人真要敢做出谋逆的大罪来,本县的士绅读书人都是不能容他的!”
这话说和没说一样。黄禀坤无语。
“还是要请人和他们折冲交涉才是。”刘大霖说,“须得找个合适的人来传话,把全县粮户的意思传达到。澳洲人不是蛮横无理之辈……”
黄禀坤的眼睛一亮:“若是这样,不如串联县里的粮户们一起给髡贼写禀帖如何?”
“给澳洲人里送禀帖。”刘大霖若有所思。
“不错,就为今年的征粮之事。”黄禀坤说就请王师爷或者张有福居中接头,双方谈个合适的解决方法――重点是:不要陈明刚cha手。
“这倒是可行,”刘大霖说。“不过此事……”
他的话没说下去,这事情,自然不能随随便便让个张三李四之类的小人物出马,要让澳洲人重视,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