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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就是“如何还荆州”。很显然,孙刘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那就是在夺取新的领土后,将荆州全部归还孙权。所谓的“新领土”只能是益州了,对于向北拓土别说刘备没这个胆,孙权也不会有。从后来东吴两番讨要荆州以及刘备无限期拖延来看,刘备当时大概是答应了归还全部荆州,但双方并没有确定具体的时间表,于是,才有孙刘延续数年之久的扯皮。
历史上的借荆州不是编造的故事,而是真的。正因为有了“求都督荆州”,才有“得益还荆”的约定,才有《鲁肃传》里“国家区区本以土地借卿家”的说法,才有“曹公闻权以土地业备,方作书,落笔于地”的记载。曹操恐怕不仅仅是担忧,更是惊奇,惊奇刘备怎么会得到荆州。
孙权从一开始,就极力限制周瑜的权力,力图避免再次出现他刚即位时被多方钳制、大事做不了主的局面。虽然孙权成功了,但吴国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很多人认为唯有吴蜀联盟,孙刘联盟才能使孙吴具有抗击曹操的基础,然而赤壁之战后,曹操失去了鲸吞江南的胃口和实力,验证了周瑜所说“操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的事实。曹操不是不能再战,而是没有战胜东吴的能力和信心。而鲁肃劝孙权借地给刘备的理由是“多操之敌,而自为树党,计为上也”。但事后证明,此举是多吴之敌,“羽与肃邻界,数生狐疑,疆场纷错”,自此荆州没有一日安宁,直到东吴彻底拿回荆州,吴蜀之间才真正进入安定和平。由此,也可以再次印证诸葛亮的隆中对纯属镜花水月。
不过,孙权也能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首先是周瑜被气死了——不是被诸葛亮气死的,而是被孙权。较之赤壁之战前,东吴的西线已推至长沙,拓展了不小的空间,不仅不再怕上游来犯,而且还可以随时据此收服荆州。
还有一个往往被人们忽视的事情,那就是孙权此时还拿到了交州,他现在成了三州王了。而孙权之所以可以拿到交州,很有可能是与刘备交易的一部分。
在京口交易中,孙权得到的最大利益是彻底瓦解了周瑜势力,而筹码是南郡。而刘备可用来拿来交换的东西并不多,潜在的交州利益他也出让了。
正是在建安十五年,孙权任命“步骘为交州刺史、立武中郎将,领武射吏千人,便道南行”。步骘是孙权手下的得力干将,是东吴重要的边关大帅,后来曾出任东吴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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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岂是哭来的——正说刘备》 第43节
交州含有今天的广东、广西以及越南北部,共七郡。当年公孙瓒要陪上司发配的日南郡就在交州的最南部,即现在的越南。交州七郡并非蛮夷未开化之地,当时人口众多,十分富饶。陈寿在《三国志》中也曾感叹交州官吏的奢侈。士燮兄弟并为四郡之长,雄冠交州,距离朝廷又在万里之外,在本州威尊无比。出入鸣钟击磬,鼓笳吹箫,车骑满道,浩浩荡荡,当地的民众常常数十人一起等在道路两旁对他们焚香膜拜。因此,取得富庶的交州不是没有意义。
步骘去交州是“便道南行”。何为“便道”?其实就是湘江水道,它通过灵渠与西江(珠江支流)相连。这条水路是那时江南地区通往岭南最便捷的通道。此时海路尚未畅通,因此湘水是步骘南下的唯一通道。而此时的湘水一线,正好纵贯长沙、零陵和桂阳三郡,这都是刘备的地盘。步骘得以在建安十五年六月大摇大摆地带着远征军通过刘备的“内河”南下,不能说不是孙刘两家协商的结果。
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刘备劝说好友赖恭和吴巨服从步骘的领导
步骘一到广西苍梧,就杀吴巨,驱逐赖恭。对吴巨和赖恭的不幸,刘备只好装聋作哑。
赖恭原是刘表委派的交州刺史,也是刘备的好友,后来刘备在西蜀称帝时还做了“太常”,地位不低于诸葛亮。赖刺史就这样被步刺史逼着下课走人。吴巨更不是外人,他是刘表悍将,也是刘备密友,当年刘备当阳兵败,差一点就去苍梧投他。结果这个苍梧太守吴巨,按刘备的旨意去迎接步刺史,却被步刺史一刀枭首,吴巨手下五千兵马也被步刺史没收。步骘手下原本只有一支历经万里征途的疲惫的千人队伍,按理是打不过吴巨的,要是没有刘备的出卖,吴巨应该不至于死得那么惨。后来刘备很照顾吴巨的儿子吴班,在彝陵之战中让他充当了先锋官。
亲刘表、亲刘备的或被杀或被赶走,交州实力派士燮兄弟见势不妙,于是归降步骘,至此交州七郡全部归附东吴。尽管交州只是一次期货交易,但刘备毕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京口交易,刘备仅仅获得了在荆州保有临时的合法地位。为什么刘备肯接受如此不平等条约呢?这是因为从赤壁之战到南郡攻夺战,刘备集团几乎毫无建树。按照战功多寡,刘备应落如此下场。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荆州始终是孙权应得和必得之地,以占荆州为重点的隆中对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为了防范周瑜,孙权不得不把荆州借给刘备。即使周瑜死了,还得这么做。而且,孙权还得把戏做足,还要做出把工作重心向东线转移的姿态。于是,在处置完西线事务后,孙权将治所从柴桑移到秣陵(也就是今天的南京),改名建业,专务东线。
刘备借荆州,借的不仅是南郡,其实也包括荆南四郡。特别是借得南郡,才意味着真正实现了对荆州的统治。刘备借得荆州其实很侥幸,假如东吴君臣并非不睦,假如周瑜不死,荆州的乱局不会如此轻易结束。因此,孙权即使得到江夏和半个长沙以及整个交州,但等尘埃落定,自己仔细一琢磨还是越想越觉无厘头。因此,哪里再管什么约定,不久就找上门来。刘备在荆州还没坐稳几天,就面临着重大危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第三十回:陈兵拒吴。
第三十回:陈兵拒吴
孙权之所以把荆州借给刘备,只是权宜之计。周瑜一死,他就反悔了,只是还得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
其实,自从鲁肃极力主张联刘抗曹时,吕蒙等周瑜老班底就持强烈的反对意见。《吕蒙传》曾大书特书吕蒙向孙权“密陈计策”的事情。吕蒙对孙权说:“鲁肃非要您将荆州借给刘备,我真有点不明白。难道是咱们没有能力据有荆州吗?假如您亲自驻守南郡,派潘璋驻扎白帝,再派蒋钦率领万把水军沿江巡视,随机应敌,而俺吕蒙再为您攻取襄阳,如此一来,我们何惧曹操?我们又何必依赖关羽作为屏障呢?而且刘备和关羽这俩小子,阴险狡诈,反复无常,根本就不值得信赖。现在,关羽是没跟您动手,那是因为他实力不够,加之您和我们这些老将还在。假如我们不趁兵强马壮时制服他们,一旦我们君臣衰老,再想跟他们用兵,还有这个可能吗?”闻听此言,孙权深以为然。(蒙曰:今令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于操,何赖于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复,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于强壮时图之,一日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深纳其策。)
孙权一看吕蒙对西线事态分析得头头是道,接着又向他询问东线进取徐州的问题。吕蒙说:“现在曹操刚刚收拾了袁绍诸子,北方尚未平定,他还不敢在徐州一线拼上老本。是,我们要是趁机进攻徐州,应该不难拿下。但我们占了徐州有多大的意义呢?我们又能守得住吗?那里地势平坦,利于北方骑兵作战,恐怕我们用七八万人也未必守得住呀。”说到此处,吕蒙又重新把话题转到荆州:“主公,愚以为现在把徐州当做主攻方向,还不如先把荆州拿下来。那样我们就可以奄有长江,形势更好,攻守自如。”孙权听到这,更是欣然同意。(蒙对曰:今操远在河北,新破诸袁,抚集幽、冀,未暇东顾。徐土守兵,闻不足言,往自可克。然地势陆通,骁骑所聘,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不如取羽,全据长江,形势益张。权尤以此言为当。)
东吴可以不去打徐州,而不能放弃荆州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用吕蒙掰开揉碎地说,孙权又何尝不心知肚明。能够让孙权做出借荆州的决策,如果不是因为忌惮周瑜做大,那么只能以鬼迷心窍来解释了。后来,孙权不得不将借荆州的责任推到了鲁肃身上。据《三国志·吕蒙传》记载,孙权曾经当着吕蒙的面品评过周瑜和鲁肃,说鲁肃有“两快”(两件令人满意的事情),又有“一短”即“劝吾借玄德地”。虽然他又说鲁肃的“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但话里话外还是对鲁肃劝他借荆州耿耿于怀。其实,鲁肃只不过是他的替罪羊罢了。
借荆州的决策只有在周瑜活着的时候才是正确的,而周瑜一死,这个决策即成笑柄。于是,历史很快就上演可光怪陆奇的一幕:孙权刚得到交州,就立即向刘备“索荆州”。建安十四年底刘备“分”到江南地,建安十五年又借到荆州,但仅仅在建安十六年孙权就提前上门讨债了。
不过,这回索荆州不是直接要,而是借用了周瑜的老手段,即提出要跟刘备一同去打西蜀。其实,这招更狠,是想将刘备连根除掉。
孙权派使者对刘备说:“五斗米道匪首张鲁在汉中、巴地一带称王割据,但已归附曹操,并成了曹操的鹰犬和耳目,下一步要对益州下手。刘璋怯懦无能,肯定无法抵挡张鲁。假如张鲁和曹操先一步得到西蜀,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收拾荆州。我们现在应该先攻取刘璋,再进讨张鲁,使长江一线,首尾相连,一统吴楚益,即使再来十个曹操,我们也不怕了。”(米贼张鲁居王巴、汉,为曹操耳目,规图益州。刘璋不武,不能自守。若操得蜀,则荆州危矣。今欲先攻取璋,进讨张鲁,首尾相连,一统吴、楚,虽有十操,无所忧也。)
孙权的计划非常诱人了,因此刘备阵营里也有人认为可以接受。他们的理由是打下西蜀,孙权也无法绕过荆州势力而独自据蜀,西蜀还是刘备的(吴终不能越荆有蜀,蜀地可为己有。)我怀疑赞成东吴建议的应该是诸葛亮,因为他始终是坚定的联吴主义者,而且现在对军事还是一窍不通。
但这个计划本身是一个小小的陷阱,明眼人一下就能看穿。荆州主簿殷观当即对刘备指出:“孙权这小子没安好心呀。我们要是做了东吴取蜀的急先锋,进则未必能顺利拿下西蜀,退则肯定遭到东吴的攻击,进退失据,荆州肯定不保,您刚创下的这点基业也全部泡汤。现在,我们也不反对东吴的伐蜀计划,要打让他们自己去打。但同时我们说新得到的诸郡民心不稳,我军不可轻动。如此一来,孙权怎么敢越过我们荆州而单独去取蜀呢?我们以此为进退之计,方可收吴、蜀交锋之利。”(若为吴先驱,进未能克蜀,退为吴所乘,即事去矣。今但可然赞其伐蜀,而自说新据诸郡,未可兴动,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如此进退之计,可以收吴、蜀之利。)刘备闻言,连声称善。
孙权伐蜀是假,谋荆才是真的。孙权的计策是明的,刘备的反计策也是明的。现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