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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的不仅是她病弱的苍白,更心疼她满眼化不开的愁绪,原以为她是幸福快乐的,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明曦淡淡地开口:“我流产了,宝宝不见了。”
语调平板无高低变化,彷佛只在陈述一个事实,听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施夷光察觉她的不对劲。“明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明曦抿抿干涩的唇,又缓缓地别开脸去,不发一语。
“明曦……”她猜不出妹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两年的时间应该还不致让她们姊妹产生这么大的隔阂,但是此刻,她真的觉得好无助,也为她没尽到保护明曦的责任自责不已。
明曦不说是因为不想说还是不能说?那么就只有一个人能来解释这一切。她从床边站起,走向窗边。
“到底为什么?明曦是多么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生能改善你们的关系,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样对待这么一个全心爱你的女人?”
“我……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怪我,我无话可说,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吴名伦将手插在口袋里,避开施夷光责怪的眼神。
“什么叫你无话可说?明曦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肯好好照顾她,今天发生这种事,你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那也是你的孩子啊!”明曦不该被这样残酷地对待!施夷光跑到他面前,执意为妹妹讨回公道。
“拜托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承受不起。”吴名伦再次避开,他无法接受施夷光这样看他的眼神;这样的一双眼他只看见满满的手足之情,再也容不下其它杂余的成分。“我承认我有错,但是——”
施夷光忿怒地打断他的话:“但是什么?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明曦用力地嘶喊,双手捂住耳朵,关禁了一夜的泪水再也挡不住地决堤而出。“不要再说了!”
“明曦?”施夷光奔向床畔,慌乱地想安抚她的情绪。她一味地想唤起吴名伦对明曦的责任心,却忘了明曦刚失去肚里的小孩。她太脆弱,而她自己也太激动。
明曦激动地不住摇头。“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管我跟他的事了,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是一种最大的讽刺?我爱的人是因为他爱的人的要求才来照顾我、怜悯我。这是施舍,我再也不要这种无情的施舍了!我求你别再做这种残酷的事,否则我真的会活不下去,你忍心连我最后的一丝尊严也剥夺殆尽吗?”
施夷光怔愣住,心中的波澜因她激动的话语而起。
“你在说什么7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姊姊!”吴名伦按下明曦的手,她还吊着点滴,这样乱动太危险。
明曦彷佛谁的话也没有听进去,双手被制住,仍继续道出心中的话,眼神是清明无比的。“你既然都已抽身离开这场满是痛苦的局面,那么就请你完全地离开,不要再重新陷入,甚至掉得比我更深、更痛苦。如果注定要以不幸收尾,少一个人痛苦不是比较好吗?你又是何必呢?何必再来搅乱这一池春水。”
将明曦的话由耳听进心中,施夷光感到无限地歉疚。她以为她所做的对每一个人都好,其实反而伤人更深,她真的做错了。如果明曦不说,她或许还会错下去。
她跪坐在床边,等明曦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干涉你们的事了,但是你要答应姊姊,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你也尽管放心,我跟他是绝不可能重新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是因为我自己,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真的?”明曦不置信地问道。姊真的有爱人了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她或许还能留住名伦。
看见明曦眼中的惊喜,即使不是真的,她也不得不点点头了。“是真的。”
“你说谎。”吴名伦听见施夷光的话,眼中满是不信,心底却隐约浮上一个人的身影,想起那天在台北见到的那个男人。在施夷光更认真的重申之下,原来不相信却也变成不愿相信了。
她怎么可以爱上别的男人?她只能爱他才对——但,他现在却已失去了让她爱上的资格。
“好啦!你在这里好好把身体养好,别让我担心好吗?”施夷光将明曦的手放好,柔声道。抬头一看,看到吴名伦失神落魄的模样,心虚地低下头。说了这样的话应该对彼此都好吧!
明曦点点头,不可否认,有了姊的保证,她的确安心不少。“能够这样真的是太好了,他对你好吗?我是说,你现在的男友对你好吗?”
当年她抢去了姊的幸福,心底一直很过意不去。虽然姊什么也没说,但是这件事确实让她们姊妹俩痛苦了好一段时间。如果再重新来过一遍,她还是会这么做,因为早在见到名伦的那一刻,她就无法自己地爱上了他。爱上自己姊姊的男友,她背负的枷锁何其沉重?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希望姊能幸福,尤其是在她抢走她一次幸福之后。
施夷光微愣,随即掩饰过去。“很好、很好,他对我很好,也很爱我。你休息吧!
我不打扰你了,明天再来看你。“
明曦扯住施夷光的衣摆。“姊,我能看看我未来的姊夫长什么样子吗?”
不能!施夷光差点脱口而出。她根本就没有男友,说“能”等于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瞥见一旁男人怀疑的眼光,她镇定道:“当然可以……但是他最近很忙,我可能没有办法带他来见你。”
到时再想办法就是了,如果连随随便便一个男人都骗不到手,那么就请人来帮忙串几场戏;反正她说的是男友,又没人规定不能跟这个“无缘的爱人”分手。
打定了主意,施夷光更加觉得计划可行。
明曦和名伦婚姻不美满有三分之一是因为她,如果能让名伦死心,让明曦安心,事情应该会有转寰的余地吧!而她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如果她都这么做了还不能对他们的关系改善有所助益,她也实在不想再陷入这场三人两脚的混战当中。
也许事情能到此得到一个结束——而结果的好坏,不是她所能担保的,一切就看造化吧……“我回去了。”替她将棉被拉好,她不再回头地走出病房。
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也把三年来的爱怨通通拋诸脑后。
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不慎撞上身后的来人,脚步一个踉跄,一只有力的手臂在她跌倒前及时扶住她。
“对不起,你没事吧?”入眼是位穿着白长袍的医师。
“我没事。”施夷光借着他的扶持站起身来,“谢谢你。”
她嫣然一笑,将滑落到手臂上的皮包背袋捞回肩膀,长发在转身离去时有飞扬的姿态。
年轻医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刚刚她那抹晨阳一般的微笑,久久无法回神。
※ ※ ※
砟@家昂贵的日本料理店里,一男一女饮着清酒闲谈。
“恭喜你又侦破了一桩大案子。”施夷光举杯祝贺对面的男子。碰杯,一口饮尽。
伍康涛眼底掩不住的欣赏。“怎么知道我又破了一个案子?”
施夷光吃了一口小菜,咽下才道:“这家店很贵?”
“是有点贵。”伍康涛说,“问这干嘛?你又不必付钱。”
说好了他请客,还担心贵不贵?
施夷光手中的筷子轻敲了下酱碟。“可不是?请我来这么贵的日本料理店吃晚饭就表示你大概又领奖金了。伍警官能领什么奖金,自然不会是文学奖。”
万分佩服她之余,却也对她的话略有微词。
“这么讲是太看得起我还是瞧扁了我?”以为当警察的肚里就没有墨水吗?
“不敢。”施夷光笑着打哈哈,却惨遭暗器侵袭头部。何人武功这么高强,筷子也能当暗器?
敲了她一下头,看看能不能把她敲笨一点。“你会有什么事情不敢?”
“不敢的事太多了,数都数不清。”她抚抚被敲得有点痛的头顶。
“那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战,赌赌看我有没有可能拿文学奖?”
“怎么个赌法?挑战我不敢接受,小赌一番倒是挺有兴趣的。”
“就赌我有没有办法出口成章,七步成诗。”跟她卯上了,不为别的,就为警界争一口气。
“好,这样吧!你随口吟一首小诗来助兴,咱们也不管七步还八步,吟得好,我就服你。”施夷光爽快道。
“那有什么问题,就以这条鱼为题好了,听仔细了。”伍康涛清了清喉咙,出口吟道:“鱼,在水中游泳。”
施夷光一口汤当场喷了出来,轻笑道:“你想害我呛死啊!好个曹植再世,才高八斗。”
“呛死活该,谁教你打断我的诗意。”伍康涛抽了一把纸巾,抹去飞溅到他脸上的汤汁。“拜托,请你淑女一点。”
“还有接下来哟?那接下来是不是——鱼,在水底呼吸,在水边吃草?”她恶意嘲笑道。
“闭嘴,请转我念完再做评论好吗?”按着他又念道:“鱼,在水中游泳;梦,于无水的天空浮沉,皆为寻那水天一色的相逢。”吟罢一首小诗,他自负一笑。“怎么样,够不够格拿文学奖?”警察肚里也是很有文章的。
施夷光听完微愣,回神过来笑道:“真有你的。好,换我。”看了眼和桌上的东西。
“你以鱼为题,我就以这酒瓶吧!”
感觉离文学的时代好久远了呢!她沉吟了会儿,伍康涛故作不耐地催道:“想好了没?”
“别吵,诗意是要培养的,听着,诗来了。寂寞是我的名——”
“你芳心寂寞啊?”可轮到他笑她了!伍康涛逮着机会,不怀好意地大笑。
“这是拟人法,你懂不懂啊?再说架构文字本来就需要一点滥情和矫情。”施夷光不客气地反驳。
“说的对极了,请继续。”伍康涛拍手道。
施夷光满意一笑,重新吟道:“寂寞是我的名。觥杯交错乃为惺惺相惜。饮吧!朋友,酒能填补未醉时候的空虚——来,干一杯。”她斟满一杯酒,笑颜灿烂。
伍康涛拿下她手中的酒杯。
“你怎么了?”诗纵然矫情,却也是吟诗人心底最直接的反应。他的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你像警犭一样,鼻子好敏感,可惜却不怎么灵,我在‘为赋新词强说愁’。”
伍康涛摇摇头。“酒不要喝太多,尤其是闷酒。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放下手中的酒瓶,施夷光轻叹一口气,强打起精神道:“有啊!帮我介绍一些未婚好男人吧!我想嫁人了。”否则明曦那边永远过不了关。
“你眼前不就有一个?”伍康涛半开玩笑道。
“你?”施夷光摇首。“任何适婚而未婚的男性都可以,就是你不行。因为你值得更好的,别忘了我只是你的黄玫瑰,你的红玫瑰还等着你去辣手摧花。”
早料到了施夷光会这么说,明知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又道:“红玫瑰远在天边,连个影子都没看到,而黄玫瑰却近在眼前。”
“咫尺天涯,摘不得。”施夷光淡笑道。
伍康涛有些懊恼。“但是截至目前,我却没遇见其它像你这么深得我心的女子,在你身边的感觉很舒服,我不认为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不如你当白玫瑰吧!我用我的鲜血将你一瓣一瓣地染红。”
“然后等见到你真正的红玫瑰时再来悔不当初?算了吧!现在遇不到,不见得以后也遇不到,说不定在明天,或者在待会回家的时候。人的缘分是很难说得准的,你还是耐心点,慢慢等吧!”其实她也可以找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