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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要尽如人意,难。
“用你的手?”变法有千百种,他却用了最难堪的。
“是。”他承认。
“你猫哭耗子的目的达到了,我悲惨的面目你也看到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她叫得尖锐,面色无比惨淡。
“玉儿……”为她把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用掌心摩挲她失去温度的细肩,就是不敢莽撞的抱她。
“你真残忍,知道不管我有多恨你都比不上恨我自己!”泪奔腾狂流,用尽吃奶的力气狂捶他的胸膛,用牙咬他肩膀,鬓发粘着泪水贴在脸颊上。
他的温柔流到心中变成雪。
程门笑任她咬,一动也不动。
察觉到他的放任,阎金玉抽光力气的颓然坐回原地。
她嘴里啃着他的肉,嚙着的却是她的心。
他推过来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这是你喜欢的小兔包,多吃点,你太瘦了。”
阎金玉抓起来就丢。
“玉儿!”
“你走。”她回去面对一根根的铁栏杆,心境无法平息。
自作多情的人是她,一相情愿的人也是她,天底下有哪个女子像她这么厚脸皮,无媒无聘硬把自己塞给他,什么名分都没有的以为可以共偕白首。
他不要她,用最残忍的方式。
程门笑走了。
这时候就算他说破嘴,她也听不进去。
程门笑一走,狱卒马上来把牢门锁上。
又剩下她一人了。
空荡荡的四方天地静寂得似要掐住人的心脏。
她疯狂的拨开稻草,找到被她扔在地上的小兔包。
小兔包冷了,也脏了。
瞅着小兔子用指甲花染红的眼睛,一滴泪濡湿小兔儿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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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门笑没有离开刑部大牢,隔着两幢狱所是死刑犯和重大罪犯的单独牢房。
幽深的阶梯,千年改变不了的腥臭,阎瑟被单独关着。
他盘坐在里面,闭眼沉思。
以一个即将面对死亡的死囚来说,他的确与众不同。
“你来做什么?”跟以前的热闹华丽相比,这里衰败得令人无法容忍。
“我想请求您将女儿嫁给我!”
阎瑟勃然睁开眼睛。
“金玉?”
“是的,如今的我不再一贫如洗,我能照顾她。”如果说阎瑟想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有没有力量呵护心爱的人,他做到了。
“想不到你用这种方式证明你的能力。”
“你逼我的。”这是他身为男性的尊严,不容挑战!
“我认识你太迟……要是早些,也许我的帝王梦是有完成的一天……”即使身陷牢狱,阎瑟依旧念念不忘。
梦太美,无法醒。
人生如果可以重来一遭,他还是要这么做!
不赞同他死到临头也不悔的贪念,程门笑摇头。“我不会为你打天下,不管你是谁。”
阎瑟僵硬的说道:“如果我拿金玉当筹码要你帮我呢?”
程门笑默然了。
阎瑟看着他风骨俨然的模样,瞧瞧四周又看看自己,“想骂就骂出来吧,骂我这糟老头痴心妄想,骂我把女儿拿来当交换物品,骂我沦落到这步田地也把玉儿拖累……”
终于,他也意识到自己是人家的爹亲,该有一点点爹亲的样子吗?
也许这就是他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履行了你的承诺。”做出一番事业,不是靠女人养的软弱男子。
“所以,也请你答应把玉儿嫁给我为妻。”
阎瑟叹息。“我每个女儿的婚事都是由我作主,唯独玉儿……是她挑中你,为你跟我闹别扭、起冲突,就算满城风雨她也不肯改口放弃你,也许……她的眼光才是独特的。”
这些身系囹圄的日子,纵观他大半生,把女儿许配给这敢跟他作对,还把他害惨的男人才是最恰当的吧。
“我要死了。”
“是。”
“玉儿呢?”
“您答应我救她,您不答应我还是救她!”
“那为什么非要我这老头子的允许?”
“因为您是玉儿的爹,我娶她为妻,就该敬您如父!”
阎瑟眼湿了。
他这生无子,想不到魂归地狱之前有半子送终,老天厚他,真是够了!
“我对不起玉儿,这辈子唯一为她做了件好事也许就是你了,还好我没把她真的许给萧炎。”他声音嘶哑。
亲情曾经疏远过,幸好他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啃得太彻底。
“谢谢岳父大人!”程门笑双手一揖。
阎瑟微笑。
程门笑仿佛看见与她面貌相似的金玉。
那微笑未远。
大雪纷飞的严酷寒冬来临,曾是当朝权倾一时的右丞相阎瑟以及一干刑犯于午门斩首示众!
当日,人声沸腾,看热闹的人群足足塞爆了三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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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簇新的国师宅邸里面--
一身装扮皆不同以往的答应像犯错的小孩低着头。“小姐,其实姑爷是替我顶了黑锅,你要怪就怪我吧……”
“不要提他。”看都不看答应端来去霉运的猪脚面线,阎金玉依旧虚弱的面向纱帐内。
她没死。
还有,答应。
那日,应该被处极刑的她蒙上黑巾被带出大牢,接着押上马车,以为即将魂断刑台,谁知道马车却把她送到这陌生的宅邸来。
她百思不解,心里好多疑问,直到答应出现。
死里逃生的人不只有她。
情绪波折多得她负荷不了,在大牢中不吃不喝的身子再也撑不住,她又喜又悲,昏倒在答应怀中。
好几天她虚弱得走不出房门,也无从知晓闹得满天风雨的京城大事,更不会知道已经遭到处决的阎右丞相和一干家眷的脑袋,通通用竹竿吊在南门城的上头以敬效尤。
吃了几日的药,她逐渐清明。
但是,只要话题稍微触及程门笑她就失常,那是她内心还不能被碰触的痛楚。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固执对你没好处,你想绕圈圈是浪费时间。”虽然知道心病只能用心药医,答应还是忍不住要说。
那昧心药现在忙得像个陀螺,短时间很难出现呢。
阎金玉心里清楚,其实不用答应苦口婆心的说。
天翻地覆的心情过去了,沉淀过后她也知道一味怪罪程门笑是很没道理的,她爹造的孽,迟早有人收他,只是……只是什么?她矛盾的是两个都是她的亲人,她哪一个都不想失去啊!
“小姐,你一向是聪明人,这会儿却净往牛角里钻,苦了你也苦了程大哥,这是何苦!”
阎金玉缓缓的转过身子。
答应改口叫他大哥?
她看见答应身穿软甲戎装,一顶青色头盔就搋在腰际。
“程大哥为你做的牺牲不是你能想象的。”
对名利毫不热衷,少欲少求的人答应了善咏的交换条件。
那条件,是与个性全然违背的。
“你……穿这身衣服……要去哪里?”
“边关有事,我跟姑爷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小姐要自己照顾自己。”那个善咏殿下是存心反复利用刚刚得来的玩具。
“妳?”
“我姓胡,叫吹雪,字答应。”她没有骗人。
“你刚刚说门笑替你背了黑锅?”
“是,”答应,胡吹雪坦然面对阎金玉。“我是善咏殿下派到阎府的探子,为的就是收集阎瑟叛国通敌的证据,他不愧是老狐狸,害我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才把罪证收齐,其实,阎丞相会伏法并不全然是因为姑爷的关系。”
闾金玉心跳。“原来是这样……”太多的意外。
其实,并不是意外,很早以前她就隐约知晓答应的不寻常不是?
“我不想你恨我,也下想因为我的关系害你跟姑爷闹翻。”她有做事的原则,虽然是为了公事混进阎宅,但是跟阎金玉相处那么久,也不是完全没有情感的。
她扶着床边站起。“你去边关……会见到他?”
“我们是同僚。”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如果可以,请你多照顾他。”要不是为了保全她,他又何必受制于人?一想起他单薄的身子骨,怎不叫人忧心。
胡吹雪颔首。
阎金玉向前握住她的手。
“妳自己也要保重!”
胡吹雪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放心!我没问题,我会抓个鞑子回来当夫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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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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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金玉手边放的是府衙最新贴出来的军情公告,官方的天文研究部门派来的人和民间研究数学的人各据大厅两边大位,也不知道谁先挑衅起的,这会儿正吵得不可开交。
她哪边都不好得罪,干脆奉上茶后让他们自生自灭。
至于硬栽她头上,要她付出百两纹银,欺负她是女人持家的修缮老板以及她应征好几个月应征不到的管事人选也在这节骨眼踏上门,老的、少的,圆的、扁的,闹烘烘的挤了满屋子。
阎金玉抬头,头疼欲裂,当家真不是人干的!
乌鸦鸦的人群里她忽然看见一张朴素的脸。
他消瘦的身材让她突然想起某个人。
“你……”她很惊世骇俗的朝人家勾指头。
男子的衣袍上有几个补丁,被点名后确定被叫的人是他,这才举步向前。
等他上前,阎金玉指着桌面乱糟糟的一团,双手摊着说道:“这些,你能处理吗?”
他梭巡了下,点头。
“那好。”她让出位置,“半个时辰搞定,管事的位置就是你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底却涌现惊喜。
她的指定引起轩然大波。
阎金玉掏掏耳,只简单撂下话。“你们谁的能耐比他强,我就用他,半个时辰,不多不少,你们自己看着办喽。”
这么没责任的话让很多有自知之明的人闭上嘴巴。
剩下的,磨刀霍霍。
阎金玉转向她临时钦点的管事。“喏,那些,是你的对手,一并算在这团乱七八糟里面,你负责解决啊!”
“是的,夫人。”
“那好,你的名字?”
“公孙策动。”
“我记住了,你忙,我出去透透气……”
想想,连月俸多少都不会问的人……啧,也是个老实头。
捶捶太久没动,酸痛的肩膀,说来说去都是那个皇帝老儿不好,赐下那么大个宅第做什么,连基本的仆役都要从头请起……
走出大厅,春天的园子还很荒凉。
宅子荒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当她能走出房门时,见到的宅子就是这副景观,当时她才知道装修过的只有她住的那间房。
会做这种叫人啼笑皆非的事,也只有她家那个大头鹅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是请人到街上打听阿爹跟其它姨娘、妹妹们的下落后。
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心碎。
“她”,阎金玉,也死了。那个替身据说是个死刑犯。
据说,当然不是空口无凭,能说出那样话来的人也只有善咏了。
跑去问他,他很痛快的承认。
这里,是她唯一能留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