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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躬到地,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唐老师!”这一喊,已经缘订三生,唐在□就这样陷
进去,水深火热,保护了李世济这一辈子,每次,李世济登台,必然是唐在□为之操琴,两
人间的默契,已到达天衣无缝的地步,听过他们表演的人,才能体会那种合一的境界。(关
于他们两个的故事,我听得很零碎,李世济说,下次我去北京,她将详细向我叙述,让我写
一本“厚厚的书”。)
除了前面三对夫妇,我们当然还认识了许多许多人,像杨洁和她的先生大齐。杨洁是独
行侠,她照顾我们的一切,包括安排行程、车子、换钱、吃饭……大齐却很少露面,杨洁我
前面已经提得很多,但,真要写杨洁,还是要费一番笔墨。在大陆,很少有人有私家车,杨
洁就有一辆,她的车子前凸后凹,伤痕累累,她依然能开着这辆车横冲直撞。有一次,她开
车接我和鑫涛去吃饭,我为了礼貌,坐在前座,让鑫涛一个人坐后座。谁知,我才坐进车
子,她就“呼”的一下把车子开出去了,我回头一看,鑫涛站在街边,还没上车呢?还有一
次,我和鑫涛坐她的车子去一个地方,她认得那地方,却不太熟悉,另一位朋友叫她“跟
车”。于是,她就跟着前面的车子开,一面开车,她一面和我们眉飞色舞地聊天,聊着聊
着,她忽然说:“前面的车怎么转弯了?”她一拍大腿,明白了:“他要抄近路!抄就抄
粑!”一个急转弯,她就跟进了一条窄窄的巷子,一路跟下去,巷子旁边没了人家,多出一
条河来,再跟下去,前面连路都没有了,那辆车停下来,司机钻出车子,回头诧异地看着我
们。杨洁这才急煞车,大叫一声:
“跟错车子了!”这就是杨洁。(后来我终于弄清楚了,她在一九五四至一九六三的十
年间,都在国家女蓝代表队打球,她的编号是五号。打起球来,冲锋陷阵,锐不可挡,大家
都称她“女篮五号”。她的故事和战果,曾被拍为电影,电影名也叫“女篮五号”。如今,
她仍在体协做事,所以,我们一路的行程,都是她用体协的关系,招呼过去的。)
写了一大篇关于我们在北京认识的朋友,现在,要拉回到“北京的小梧桐”上来了。
因为我们认识了这么多人,所以,我们每次出门都浩浩荡荡的。因为这些人都是老北
京,大家不论祖籍何方,都能说一口漂亮的“京片子”。每次大家一谈天,悦耳的京片子你
一句我一句,我听得好舒服,好像进了电影配音间。但是,这些京片子对鑫涛和承赉都是个
考验,他们两个是同乡,都说上海话。北京话和上海话差别甚多,鑫涛在我多年“教育”
下,(我平时不喜欢他在我面前说上海话,而且时时刻刻纠正他国语的发音)还能勉强应
付。而承赉就常常词不达意。有一天,承赉对我说:“我来北京好几次了,还没有见到北京
的梧桐!”
“哦?”我困惑地问:“北京有很多的梧桐吗?”
“有,有,有,好多好多!”承赉一叠连声说。
“梧桐?”杨洁歪着脑袋,仔细思索:“我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还没注意到北京有很
多梧桐!”
“有啊有啊!”承赉急了,“是小梧桐啊!”
“小梧桐?”我更困惑了:“它们长不大?是特殊品种吗?会结梧桐子吗?”我的一连
串问题,突然引起了初霞的一阵爆笑。到底,知夫莫若妻,她急忙代承赉翻译:
“他说的不是梧桐,是胡同。北京不是有很多著名的小胡同吗?”这样一说,全车大
笑。从此,“北京的小梧桐”就是我们这一路的笑料。承赉个性随和,热情开朗,是个最好
的朋友,从不以我们的大笑为忤。只是,从“小梧桐”开始,他一路继续闹过无数类似的笑
话。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在承赉说没见过小胡同的第二天,韩美林兴冲冲的跑来告诉我们,北京最著名的国画
大师李可染,欢迎我们去他家里小坐。这消息让我和鑫涛都不之雀跃。鑫涛爱画,已迹近于
“痴”,对李可染大师,早已崇拜多年。我们刚到北京时,鑫涛就问过朋友们:“能否拜见
李可染?”韩美林听了,并没多说什么,谁知,他立刻就作了安排。而且,他说,李可染也
很相见我们呢!
“不过。”韩美林最后说:“李可杂住在一个‘小梧桐’里,听说路不大好找!”我们
大家笑着,开心着,兴奋着。“小梧桐”有名有姓,怎会不好找?大家就按照时间,晚上八
时,去拜见李可染,同时,也见一见北京著名的“小梧桐”。
我们都没想到,北京的胡同里没有路灯,(事实上,北京的大街上,四处灯也不很明
亮)而胡同是曲里拐弯的,胡同中往往还套着胡同。我们这一群人,分了两路,我、鑫涛、
承赉、初霞、韩美林是第一路,朱娅带着其他几个人,另外乘车来。我们的车子,开始在黑
暗的小胡同中东绕西绕,就是找不着李大师的胡同,司机下车问了好多次路,又向前,又退
后,又左弯,又右拐,这“北京小梧桐”实在厉害!你就闹不清它有多小枝桠!终于,我们
总算找到那胡同了,又开始对门牌。原来,这胡同中的旧建筑已经拆了,现在盖了许多公
寓,李大师就住在其中一座的四楼。
好不容易,我们找到了门牌,这时,李大师已派了两个人,手持手电筒,站在楼梯口等
我们。
“对不起。”接我们的一位先生说:“这栋楼的公共配电因为没缴费,被停电了,所
以,整个楼梯都很黑,大家要小心一点走上去!”他们用手电筒照着,一前一后地为我们开
路。这时我真是新奇极了,走了黑胡同,又要走转达楼梯。心想,李大师如果晚上要出门,
岂不是太不方便?幸好,接待我们的那位先生说了:“李老师就快搬家了,新房子有花园,
是平房,对李老师来说,比这公寓合适多了!”
这才安了我的心。我知道李大师已经八十一岁了,这样的黑楼梯,实在不太安全。
终于,我们到了李大师的门口,房门大开着,我们还没进去,一串喜悦的、热情的笑声
就在迎接着我们了: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大家,走了好一段黑路!”剪不断的乡愁5/42
李大师站在门口相迎,他的夫人也站在门口相迎,李大师面色红润,笑容可掬,看来既
亲切,又平和。师母更加高兴,一直把我们往屋里让,嘴中喃喃抱怨着,说他们的儿子李小
可很相见我,今晚却无法联络上,实在太可惜了!(后来,在李世济的清唱会上,我还是见
到了李小可。)
我们走进了李大师的画室,这间画室很小,一张大书桌已占去一半面积,书桌对面,有
一张沙发,沙发的小几上,准备了各色点心,师母说,知道我们要来,特地去北京饭店订做
的!画房每个角落,都堆满了书,书桌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李大师的大画。我们忙着看
画,忙着吃点心,忙着向李大师表达我们的崇拜,简直是手也忙不赢,眼也忙不赢,口也忙
不赢!李大师的兴致很高,要我们来以前,他已经为我和鑫涛,写了“墨缘”两个字送给我
们。当他看到我们真心喜爱他的画时,他笑吟吟地说:“刚刚让你们走了半天的‘黑路’,
现在,让你们看一看我的‘黑画’!”原来,李大师在文革时期,备受侮辱,红卫兵称他的
画为“黑画”,而大肆攻击。李可染的画风,是长于用墨,一张大画,重重的山,弯弯的
水,仅仅用墨,就看出无限层次。能把中国的笔墨,发展到这种境界,难怪李可染要成为
“国宝”画家了。鑫涛对李可染,本就崇拜万分,现在,见到他老人家本人,他就更“震
慑”得大气都不敢出。李大师却和气得很,他高兴地出示着他的作品,一张一张摊开来给我
们看。我们的第二路人马也到了,几个人一站,就挤满了李大师整个画室,大家又看画,又
赞叹,又聊天,真是不亦乐乎。而师母,整晚笑嘻嘻地拿着照相机,在那儿兴冲冲地拍照,
拍我们,拍画,拍李大师……我更一次证明,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个女人在扶持着。
那晚,对我们大家,都是个难忘的晚上!当我们兴尽而归,又走下黑楼梯,黑胡同的时候,
鑫涛才吐出一句话来:
“真没想到,这北京的小梧桐,藏着这样的艺术家,从此,我对北京的小梧桐,真要刮
目相看了!”五、我们能“夜访长城”吗?
在北京的生活,简直是忙碌极了,因为我一直是新闻记者追踪的目标,又有许多读者想
和我见面,再加上一些出版社要和我谈版权问题,电视公司想拍我的连续剧……我在单纯的
“探亲之旅”外多出了许多始料未及的事。尽管如此,我仍然不肯放过北京任何一个名胜古
迹。我们去了颐和园,去了雍和宫,去了天坛,去了故宫,去了北海……几乎该去的地方都
去了。北京的名胜,是历代帝王的遗产。那些宫殿园林,那些亭台楼阁,它的华丽、精致,
和庭园之美,真非笔墨所能形容。事实上,以上所写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足以细细观赏好几
天。所以,鑫涛的相机,也一直咔嚓地响着。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游人太多了。北京
啄引着大陆各地的游客,也啄引着外国的游客。而我们,却专挑游客少的地方去逛,于是,
一扇窄门,一个小窗,一片砖墙……都是我们驻足饮赏之处。这样,有一天,我对杨洁提出
来:
“我们能不能夜访长城?”
“夜访长城?”杨洁惊奇极了,不解地瞪着我:“你为什么要夜访长城?”一时间,我
无法把我心中的感觉具体地说出来。事实上,我心中一直有一条长城,这长城是雄伟的,傲
岸的,苍凉的,落寞的,孤独的……它是“遗世独立”的!因为它背负着中国几千年来的历
史包袱,在诉说着古战场的血和泪,我希望我看到的长城,能让我体会出这一切。而不是看
到一个挤满中外游客,熙来攘往有如闹市的长城。再有,这此日子来北京都是烈日当空,烈
日下的长城,和“晓风寒月”中的长城,一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去长城,迎风伫立,
看月下的苍凉吧!于是,我只简单地说:
“人人都白天去长城,我偏想夜里去!我觉得,夜里的长城,必然有股萧索和悲壮的味
道,我就想去体会那种味道!”
杨洁瞪了我半天,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成!我们就去‘夜访长城’只要你提得出的点子,咱们就去办!”杨洁说办就办,但
是,这题目显然难倒她了。第二天,她告诉我,长城是卖门票参观的,每天下午三点,就停
止卖票,不再放人上去。从长城开放参观以来,还没有人要求过“夜访长城!”这么说,我
们无法夜访长城了?”我很失望。
“别失望。”杨洁立即安慰我:“我们再去试试!”
于是,杨洁一次又一次地打长途电话到八达岭,和那儿的主管商量,是否能破例“夜访
长城”。因为大陆的长途电话并不很容易接通,她这个交涉足足办了好几天,弄得诸朋好
友,人人都知道我要去“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