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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简直是个冷血动物!”杨恺城愤然大骂,心中却突然一阵刺痛,从未有过的绝望。
“赛米拉斯,赛米拉斯……”帕扎尔大神官,侧脸看着恺城,却不停呢喃着这个名字,恺城一惊,知道帕扎尔已是神志不清。
一狠心,握了帕扎尔的手:“大神官,我在这里。”
“赛米拉斯,赛米拉斯……”帕扎尔轻声呼唤着,十年过往,恍若隔世,此刻却清晰起来,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
“帕扎尔祭司,你为何又要我做你学生呢?”
“帕扎尔祭司,我们是要去哪里?”
无邪的孩子不解地望着从刚刚就一直牵着他的手的白袍祭祀。
祭祀过后的神殿空无一人,一片神圣庄严的宁静与慈祥。
“帕扎尔祭司,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帕扎尔祭司……你……没事吧?”孩子惊讶地发现牵着他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赛米拉斯,人在神灵面前用不着说谎,所以,在这里把面具摘下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无论如何,神明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
孩子的手贴在祭司的手心里,原来人的体温如此温暖。
睁了眼,对上幻境里那双同样的眼眸,碧蓝地仿佛荒漠里的天空,却是不同的感觉。
“你是……”帕扎尔已是气若游丝,“杨恺城?”
杨恺城和碧姬塔互相望望,回光返照,这个人是再也救不回了。
“……公主也在……”帕扎尔露出一种温柔地近乎歉疚的微笑,“你们……我真是对不起了……”
“大神官,你怎么会对不起我们。”碧姬塔泣不成声。
帕扎尔却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大了,心思单纯得还是像个孩子。”然后又转向恺城:“杨恺城,把你带到这里,真是抱歉了,只是如果这是天意的话……”帕扎尔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碧姬塔惊讶的目光中,将食指的一枚古朴的铜色指环褪下,轻轻套在恺城的食指上,金绿的双眼凝聚了从未有过的神采,如同被死亡的光辉所启迪,“如果可以相信的话,我希望你……”
帕扎尔的嘱托中断在这里,杨恺城与碧姬塔在一边等待了很久很久,帕扎尔却再也没有声息。
……
繁花似锦,巴比伦王宫花园的空气从来如此奢靡,白袍的神官穿梭紫丁香从中,急急找寻那个曾经朝夕相伴的俪影。
他有着漫长的金色发丝,迷朦的忧郁眼眸。
为什么离你越近越会觉得不舍?为什么越是想你越是痛彻心扉?
“赛米拉斯,赛米拉斯,我答应过陪你一生一世呵。”
为什么当时会让你离开呢?朝朝暮暮魂牵梦萦,过往的点点滴滴,却连一丝细节也没有忘记,原来,原来早已把你的一颦一笑刻在了心底。
“帕扎尔大神官。”天籁一般美好的嗓音,仿佛梦魇尽头的曙光。“你终于来了。”
“赛米拉斯?”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源头,清澈的泉水边,十年前的孩子早已长大,却一如既往的皎洁美丽,明净无暇。
“你终于来了。”嘴角扬起笑意,泪珠却已滚落下来。
巴比伦的春天短暂而美好。痴迷的人,赔上一个永恒,只为一场心甘情愿的错误。
第九章
斯荣看着地上的逐渐变得冰冷的躯体,突然转身向神殿外走去。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分外艰辛。他只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沮丧过。
“王兄,你这么急着离开,难道不见见教廷新任的大神官吗?”碧姬塔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恺城与斯荣均是一愣,惊愕的看向碧姬塔。
大神官,古巴比伦教廷倍受推崇的最高祭司。拥有仅次于国王的权力。“如果这是天意的话……如果可以相信的话……我希望……”这真的是帕扎尔的决定吗?这是他希望自己可以依靠的信念吗?帕扎尔知道杨恺城与这个世界毫无联系,却执意将他深深嵌入这个世界的历史里?
“赛米拉斯既然是帕扎尔大神官的学生,而帕扎尔大神官归天前,将历代教廷最高祭祀的信物给了他,那么眼前这位,理所当然该是教廷的新任大神官。”
碧姬塔缓缓站了起来,直视兄长斯荣的眼睛。
信物?杨恺城惊讶地看向帕扎尔套在自己食指上的铜戒,一时不知所措。
斯荣却在瞥见那枚古朴的指环时面色瞬间惨白,如同被雷电击中,他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他不可以!”斯荣强迫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碧姬塔,不要任性了,我知道你气我处死帕扎尔,但是恺城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要用你的任性把他卷进事端。”
“帕扎尔神官传位于他,继承王族血统的我可以作为见证;说他不是赛米拉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王兄你可有证据?!”
巴比伦的公主神情肃穆,第一次真正展现出她的威严。
杨恺城却如此悲哀,他看见一位少女的成长,伴随着最丑陋的阴谋与触目惊心的鲜血。此刻,那些简单与纯洁正在离她而去,代替的是那颗心充斥了痛苦与伤痕,绝望与愤怒蔓延上曾经明澈的眼睛。
此刻,她站在那里在质问斯荣,而后者苍白面容上的双眼痛苦不堪。这是斯荣注定付出的代价?
“斯荣,你这样不择手段地追求足够完成自己野心的权力,究竟值不值得?”杨恺城忍不住开口。
他突然开始同情起斯荣,他追求了这么久的权力,如今唾手可得,只是权力这个东西总是会让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就疏远起来。恺嘉、恺琳、罗兰与他幼时是何等亲密无间,然而随着岁月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当他们长大,他接过了“天间”的首领之位,那些他深爱的人们,却渐渐隔阂起来,当他察觉,已是一道深深的沟渠。当然,他依然可以为他们付出自己的一切,他们也依然可以用生命来爱他,可是彼此却再也没有先前纯粹的感觉,那夜恺嘉与罗兰婚礼的喧嚣中,他如外人一样独自站在街头,从未有过的孤独。
这也是斯荣现在的感觉吗?唯一的亲人的疏离?
“我只是做了身为一个君主该做的事情。”斯荣的声音沉痛却没有温度,“恺城,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不明白!”杨恺城冷笑一声,“帕扎尔从来就没有与你为敌,自始至终是你的野心在欺骗你自己,你杀他的唯一的理由是他是巴比伦德高望重的大神官,拥有着最紧近你的权力,也限制了你的权力。我怎么会明白一个为了权力连朋友性命也不顾及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斯荣僵硬的面部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杨恺城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恐怕有的事不能如你计划得那样顺利了,我将以赛米拉斯的身份成为巴比伦新任的大神官。”
“你不可以!”斯荣突然愤怒地低吼起来,“杨恺城,你就那么希望成为大神官,就那么希望与我为敌?你答应过,绝对不会背叛我!不要拦在我的路上,不要成为我的敌人!”
成为大神官就是背叛?如果一切不遵从他的意愿就是背叛?在这人的眼里除了臣仆和敌人,难道没有其余更为温和的存在?
“如果你认为我背叛了你,为什么不干脆连我也杀死?”杨恺城说话时很平静,胸中却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他突然拔出仍插在帕扎尔身上的剑,上面满是半凝固的粘稠血液,然后他回过身,他看看碧姬塔公主的方向,又再次转向斯荣,“你已经在她面前杀死了一个朋友,何必介意杀死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外人?斯荣,陛下,如果你现在不杀我,以后恐怕会很后悔!”
嘲讽的笑意嚼在悲伤的眼睛里,他轻蔑地睨着独自站在那里的巴比伦王。双手捧起沾染血腥的利剑,一步一步捧到斯荣面前。
“住手,杨恺城,你疯了吗?!”碧姬塔担心地冲过来,却被杨恺城挥手拦下。
斯荣看了看碧姬塔,又看了看杨恺城,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
“让我杀你。我在你心中真是那么残酷的人?或者你根本笃定了我不会杀你?”
清寒的风在大殿穿行,神殿外的天空已经开始变成天青石的颜色,斯荣久久注视着眼前目光坚定的人,却没有等到他要的答案。杨恺城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回答。
斯荣深深叹了一口气,猛然夺过杨恺城手中的剑,狠狠向一边的花岗岩石柱劈去,铿锵一声,入石三分,剑却断成两段,斯荣手一松,两截断剑叮当落在地上。
“杨恺城,去做你的大神官吧。”斯荣冷声道,“但是记住,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到最后后悔的一定是你。”
丢下这么一句,斯荣转身走了出去。留在神殿外的王军看见国王,顿时呼声震天:“巴比伦王万岁!尼布甲尼撒陛下万岁!”
斯荣看着这欢腾的一切,阴霾的心终于开始沸腾。
权力的征战,元老院的贵族军几乎全军覆没,教廷方面极富威望的帕扎尔也死了,这个损失绝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弥补的,胜利者是他。追求了这么久的权力,他现在已经握在掌中,正如他对杨恺城说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此刻他如同终于摆脱铁索的雄鹰,充斥在心中只有对万里长空的急迫渴望。
去吧!我的巴比伦应该站在最高的地方。斯荣的嘴角挂上一抹孩子般纯净的骄傲笑容。
是的,我的巴比伦……
杨恺城与碧姬塔在神殿里久久地沉默着,直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声也渐渐消失了,碧姬塔终于忍不住双手掩面,对着帕扎尔冰冷的躯体失声痛哭起来。
“公主,不要再哭了吧,你的眼泪并不能让死人复活。”杨恺城走到她身边,柔声劝慰。
碧姬塔抬起红红的眼睛:“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哥哥和帕扎尔,他们明明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为什么帕扎尔要反对哥哥,哥哥怎么又变得这么残忍……我不明白啊!”
“公主,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总是会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理想或者信念,其余的东西就很难顾及,也总是会伤了关心他们的人和他们自己。无伦帕扎尔还是你的哥哥,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很愚蠢,但是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说到这里杨恺城叹了一口气,伸手抹去碧姬塔脸上的泪痕。
“不要为帕扎尔哭泣了,先前他生已无欢,现在却死得其所,并不需要用怜悯的泪水来祭奠他的亡灵;至于你的哥哥,真正残忍的人,是不会悲伤的,可是公主,在你哥哥的眼里,我能看见他的悲痛,只是处在他的地位,他无法对任何人说出来。所以公主,请你不要去憎恨他,要知道,他是那么深爱着你。”
碧姬塔似懂非懂地看向杨恺城:“你让我不要恨他,可是你呢?刚刚不是分明在违逆哥哥,与他为敌?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哥哥他,他对你,对你又何尝不是……”
“嘘!”杨恺城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没有让碧姬塔继续说下去,“公主,以后我不再是巴比伦的过客,和帕扎尔还有你哥哥一样,我也有我不能放弃的原则。所以,有的事情必须埋没,有的心情也只能放在心里,你明白吗?”
“你……”碧姬塔怔愕地看着杨恺城,然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我不懂!”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顺着面颊滑落下来,“你、帕扎尔还有我哥哥,你们的什么原则信念和理想我都不懂,我只知道你们原来明明都是那么关心彼此,结果却都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把大家都弄得痛苦不堪,你们究竟有没有想过别人的心情?根本全是一群莫名其妙自私自利的大傻瓜!”
碧姬塔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神殿。而杨恺城看着她飞奔的背影,默默无语。
神殿外,太阳已经从东方的天空升起,这一夜是何等漫长,而新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