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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来得及对这东西做出反应,它便附耳亲昵道:“今晚咱们去哪儿玩呢?”
我想说话,但发不出声,它见我半晌没理它,幽愤独多,目露森冷之光“我想回青苔色的故乡了,可是你却离故乡越来越远,我一个人孤单得很,你若不和我一起玩,我就让你在梦里生个孩子没有父亲。”
这情景着实让我愣住了,看着它愤愤离去的背影,心里很想叫住它,但仍是有被人掐住喉咙的感觉,发不出一丝声响。
“玉展,玉展,……”脸颊被人拍得有些生疼,便一掌挥了过去,在半空被一只手截住了,温热的触感,很真实。
我猛地睁开眼,看着面前放大的脸,呆滞了好一会。
“怎么这幅表情,莫不是睡傻了?”季泽说道。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们仍置身在小茅屋里,而我头下枕着的这软热的东西,正是季泽的大腿,身上盖着的仍是昨晚的那件衣服。
“你看,我已经刻好了。”他对我说道。
第4章 第四章
“你怎么刻了个老和尚?”我有些疑惑。
“我在来这里之前,见过一位老师傅圆寂的遗骸,在这之前,我与他见过一面。当时是薄云小雨天气,我路过那小径,见对岸的老师傅倚靠在房门前的柱子上。当时虽隔着远,有些模糊,但那老师傅周身环绕的气氛却有些悲伤,我便牵了那绳索,乘了小舟,去了那湖心的寺庙。”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回忆。
过了半晌,方才继续道:“当时也说不准为什么会去,只是隐约觉得,如果我就这么转身离去,日后也许会生出后悔的心思。现在想想,当时是何等幸运,单刀赴会,与这老师傅结了这个缘。”
我见过一些寺里的老师傅,大多是慈眉善目的。听季泽这样说着,我想道。
“老师傅身子虽有些不便,但仍整袖纳履,迤迤然出迎。我见他着寻常布衣,颧骨凹陷,晚年迟暮,但这脾性看起来甚是亲切。
佛殿内燃灯昏黄,盛茶水的器皿破了个口,相坐片刻后,他想引我去看后门空地上的经语,搀扶着他站起来,他的脊背已有很大的弧度,衣角仍飘荡着辛涩的药香,骨瘦如柴,仿佛生与死的演绎正鞭笞着这瘦而长的身躯。
远处竹树烟翠,瓦檐上的青苔,经雨水一润,也翠绿起来。那天我陪了他很久,直待到案头小灯晶莹的时刻。
听他说着一些事,老师傅的饮水生涯乏善可陈,但是乐在其中。
他抚养过一个小和尚,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只是后来这小和尚破了戒,与一位前往此地求药的女子珠胎暗结,入了红尘,后来也就再也没回来。
我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定是十分思念这小和尚的,“情”之一字,虽轻如鸿毛,剽掠心影之时,谁又忍得放下。
所谓陪伴,终归还是得身边人贴心,这房前的树木,每年除了翻页履枝之外,不多管一桩事,它不会开口嘘寒问暖,不会移动来捶背揉肩,永远都只会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兴亡起落的人事。
临走之时,与老师傅话别,心里想着,或许我可能是他在人世见到的最后一人了。
虽然老师傅已经竭力来活出一种姿态,但明显有油尽灯枯之感。
走出山门的时候,随手摘了一叶路边的赤红菩提叶,一边行一边嗅,亲闻初瀑的呼啸,在那不远之处,只身化为山涧。生命恒有长短,到头了,就是用尽了。
我昨晚刻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刻这个,只是刻着刻着,在手中就成型了。”
“你可以把这个木雕送给我吗?”我问。
“当然,如果你能把你书箱里的那个小娃娃的木偶作为交换,送给我就更好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娃娃的木偶?”
“上次借你书的时候,一眼瞄到的。”
“那小娃娃是我七岁的时候,父亲给我刻的,他在我十八岁之前,每年都会刻一个。”
“为什么十八岁之后就没了呢?”
“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女大十八变吗?”
“那你给不给?”
“这个不能给你,如果是其他的都可以,就这个不行。”这东西对我有特殊意义,是不能轻易送人的。
“小丫头,逗你玩呢,别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这东西当时刻着的时候或许就是想送给你的,当时之所以想动手刻东西,就是因为看见你书里夹的那片发黄的菩提叶,我翻阅了那页的字句,看着看着就入了人心,后来便刻了老师傅的雕塑。”
他说着这些的时候,我正端着杯子喝水,眼光从杯子上方越过,打量着他,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我没有说话,空气沉寂了半会。
“能说说你父亲吗?”半晌,季泽才开口。
“我父亲是一个既可爱又不同凡响的人,他是我珍藏心底的宝贝。”这是我的真心话。
“只听说过父亲将女儿视为掌中宝的,倒还是第一次听女儿将父亲看成心底玉的。”
“天底下很多儿女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大都难以其齿而已。痴男怨女说爱可以很容易,踩着快三拍的节奏,瞬间步入轰轰烈烈,而血缘亲情之爱大多是慢四拍的,比慢三拍还要慢一拍的慢四拍,而正因为缓慢,它的感情才更醇厚安稳。”
“倒让我想起迦叶琴的琴音。”他说。
“是很贴切的音律。”我看那篝火早已燃尽,聚集的灰烬有些被吹散开来。
“为什么想要这木雕?”他问。
“一听钟情的理由够不够?”
“······”
我看那不远处的山峰,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考考你,打比方说,你现在要上大山,遇到两个人,一个呢也要上大山,另一个呢则刚从大山下来,你问谁路呢?”
我看他故意想了很久,仿佛要说个了不得的答案出来,那眉头快皱成川字了。
我总算想明白了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会有那种不一样的感觉了,原先是言语方面的改变,现在连面部表情都这么丰富化了,与初见时的那丰朗俊公子的第一印象差太远了,果然人不可貌相,一瞬间还真有点让人难以消化。
“不用问路,这一带我熟。”季泽思索了片刻,就说道。
“我是说,别处的,你没去过的大山。”
“那我问上山的。”
“怎么说?”
“可以做伴。”
“看来你很喜欢与人做伴。”我起了打趣他的心思。
“也不一定,人虽面貌各异,行止不同,不换名帖,未露谈吐,明眼人照一面,也能把对方的品性参个一半,那天你从我身旁走过,明明白白一阵墨香,让人感觉很是舒服,所以我欢喜你,希望能与你结伴而行。”季泽说道。
他的语速很慢,听在我的耳中却很是受震撼,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觉得这大概有那么点萍水相逢,相见欢,无声胜有声的味道。
我们这次相遇,一旦扬镳分道,想再见一面,怕是难得很,心底这么一想,倒生出股珍惜的意思来。
季泽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刚刚的话题,“那下山的,肯定急着赶回家,没多少闲工夫说话,和上山的一道,或许还能在山腰小憩,喝上一壶。”
我觉得季泽是个很会感受生活的人,只是我刚才看到,他在说上山这两个字眼的时候,眼神飘忽了一下,短短一瞬,等我想仔细看的时候,已觅不到踪影了。
“如果你的伴儿落了陷阱,死了呢?”
他好像不曾提防我这一问,表情有些无稽和怔愣,“不会的。”
“若会呢?”
“那我只能为他做个青冢了。”
“那做了青冢之后呢?”
“之后,······我就一个人走了!”
他与我都静默了。
我突然有些黯然,或许我不该继续刚才那样的问题,只是心里想验证些什么,就忍不住了。
说真的,他现在就跟我做伴儿,那话题无意识地就印到了自己身上。
“你得记得,问那下山的。”我越发后悔引起这个话题了。
“为何?”他轻声问道。
“以后再告诉你,天已经这么亮了,我们快些动身出发。”
他闻言,也凝眸看了看远处的天色,便也没多说,和我一起收拾东西就出发了。
第5章 第五章
路过的这一带恰好是水乡,水乡的人,撒网捕鱼,江海是他们的守护神。
薄雨天气之后,屋瓦上的炊烟如盘旋的游龙,惊动竹林内方才避雨的谷雀,山顶起了雾,山腰走了雨,空气里透着股湿冷,贴在皮肤上,让人觉得舒服。
薄薄的阳光照下来,我们从街道走过,湿滑的石板在深处拉着我们的瘦影。
季泽走在前面,青石板上还残留着从山上带下来的泥渍,被人的重力踩成脚印的形状,我踩着他的步子走了一段路,看我们的影子浮在石上,有点人在江湖之感。
晚上呆在客栈里,与平时睡觉的时间还差那么一大截,这中间的时光还没想好怎么打发。
季泽在回自己的房间,放好行李之后,就出门了,他只说有些要紧事要办,我也就没多问。
看得出来,他应该在这一带呆过很长的时间,下山抄近道的路线,店铺的位置,几时宵禁,他都一清二楚。
我随手又翻起了包袱里的那木雕,君彦的手艺还真不错,与我父亲给我刻的那个有的一拼。
老师傅的眉眼深刻细腻,眼里眉间透着一种宁静和善意。我想起以前镇上见过的木雕观音像,左手倒提净瓶,右手执扬枝,已然将甘露点洒。
净水是雕不出来的,世人就着笔那一对隐隐然的愁眉,观音所立之处,大多是众生迷惘的悬崖,衣裾飘带都奔然。
我看那话本戏文,这观音总能在人穷途末路之时,金光一现,来为你指点迷津,我每次看她那衣带飘洒,总想着,这衣袂不知飘过了几世几劫,还依然这样洁白如初。
这老师傅定是信佛懂佛之人,才会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之时,自己沐浴焚香,去迎那一场生死的赴会。
虽比不得那宝殿上接受万千弟子参拜而羽化的圣僧,但这孤绝一人的自焚倒更有那么股佛灵的禅悟。
只是心里终归是有些不甘,我想与这老师傅见着一面,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好了。生死别离这东西,不仅模样难看,还嗝人,和他同居一室,共度一生,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如果可以,倒真想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深底,关他个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这客栈临着一片江海,窗子半掩着,这时,风带着一股幽幽的药香飘进来,
是熟悉的味道!
我抛开刚才的思绪,仔细闻了闻。
桂枝、芍药、丹皮、泽泻、茯苓、橘皮、肉苁蓉,对了,还有甘草,是桂枝苁蓉汤的味道。
算起来,离家也出不多一个多月了,不知道母亲她们怎么样了,不过父亲现在多半在家,不会再像往年那样每年总出外奔波一次,他与母亲做陪,还有云泽那个小可爱,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当时离家的时候,带着这个木娃娃,就是为了做个念想,在想他们的时候,可以摸摸,这东西沾着家里的味道,闻一闻,摸一摸,也是好的。
父亲是儒生,骨子里有股经年滋润的诗书气质,赋闲时是文人雅士,芭蕉窗前,墨砚旁,提笔挥毫就能成大文章,应世则能运筹帷幄,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始终都是神定气闲。母亲精通药理,也擅长丹青,而这其中又偏爱画竹。
她总爱画完之后,让我父亲题字,两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