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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进监狱吃牢饭,但他依然活力旺盛,立志要成为银行家,征服大上海。
接着,他成功了,运气非常好。
他的好运气甚至反映在对郝蔓荻的专注上面,多少年来他看着她、盯着她,并庆幸无论她的身边围绕了多少男人,她都没有嫁人的意思,这让他欣喜若狂。
然后,时间的转轴,走到她要去法国留学的那一天。
他没忘记自己是如何地心焦,如何地在码头边来回走动,因为他好怕她会一去不回头,留在法国当地或嫁给法国人,这都教他无法忍受,差点冲出送行的人群,叫她不要走。
他真的好傻。
想到自己就像个傻子在背地里守候,韦皓天不禁想笑,也真的笑出声。
他为梦想付出太多代价,以为只要得到她以后,她就会慢慢懂得他的心,就会感动于他曾经做过的努力。结果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什么心事也不敢让她知道,在她面前,他永远是当初的穷小子,一个连鞋子都穿不起的臭拉车,永远抬不起头来。
韦皓天越是深入想,笑得越大声,笑到几乎控制不住。
“哈哈哈……”但他随后又想起郝蔓荻娇俏的脸庞,和傲慢却迷人的态度,笑容又倏然褪去,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被虐待狂。
他越想越烦,干脆从沙发上跳起来,通知管家备车,他要去“地梦得”找莉塔娜聊天。
“地梦得”内烟雾袅绕,天还没全黑,就充斥着寻欢客。这些寻欢客,或是拥着身材姣好的白俄女郎在舞池中跳舞,或是拿着酒杯,靠在吧台与陪酒的白俄女郎大胆调笑,再不就搂着看上的白俄女郎上楼泄欲,十足的男人天堂。
蹙紧眉头,环看四周。韦皓天丝毫不觉得这地方有什么迷人之处,环境简直糟透了。
太吵不说,空气也很糟,同时又脏。长期处在这种环境,就算是再健康的人也会生病,难怪莉塔娜的脸色会这么不好。
“你怎么又来了?”莉塔娜不知道他干么左顾右盼,但很不希望再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他,怕会给他带来麻项。
“找妳聊天。”他要莉塔娜坐下,并谢绝所有主动靠过来的白俄姑娘,挑明了只要莉塔娜。
莉塔娜见状苦笑。韦皓天对女人的吸引力可说是无远弗届,无论中外都喜欢他,也迫使他必须不断摇头,以阻挡不断涌过来的艳遇,想想也真辛苦。
“你不要常来这种地方,被你太太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女人最小心眼,尤其对心爱的男人,一根头发都要计较。
“她才不会在乎,妳白操心了。”韦皓天露出极嘲讽的笑容,告诉莉塔娜:她多虑了。郝蔓荻才不管他会被外头的女人拔掉多少根头发,她只管自己。
莉塔娜的表情于是更加沉重,他说这话时眼神充满了哀伤和痛苦,好像被什么人拿棍子重重打了他似地落寞。
“你们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她相信打他的人必定是郝蔓荻,不会有别人。
“没什么,只是沟通不良。”他笑笑地拿起酒杯,摇晃了几下,总觉得自己最近的人生越来越不安定,像极了这杯酒。
“怎么个沟通不良法,可以告诉我吗?”她不想探人隐私,但他看起来真的很落寞,那使她迫不及待的想帮助他。
“我也不知道。”他苦笑。“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我只是觉得……说话好难,我不晓得该怎么跟蔓荻说话。”
他可以面对客户侃侃而谈,可以在莉塔娜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吐露自己的心事以及对郝蔓荻的爱慕。他甚至将他们小时候相遇的经过,像说故事一样的背诵一千次、一万次,但真正面对郝蔓荻,他却突然变成一个生涩的大男孩,连最基本的交谈都忘了怎么做,这使他万分沮丧。
“你太在乎她。”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他太在乎她,在乎到只要一站在她的面前,就自动矮了一截,因为躲在他内心深处那个贫穷少年始终没有长大,还是一样的自卑。
“或许吧!”他不否认自己很在乎郝蔓荻,她的一举一动都教他陶醉,十足的大傻瓜。
莉塔娜拿起酒瓶在他的杯子里倒上一杯酒,间接表达对他的敬意。他或许是个为爱痴狂的大傻瓜,却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没人能像他这般专注。
“不要光说我了,也谈谈妳的事,妳的脸色越来越差,都没有好好休息吗?”他们不过二十来天没见,她的脸就苍白得跟鬼一样,眼眶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脸颊也更形消瘦。
“我──最近店里还满忙的,找不到什么空闲好好休息。”她说谎,不敢说她得了梅毒,并且已经到了末期,再活也活不了多久。
“我就说妳应该离开这个地方。”韦皓天皱眉,“这个地方的空气混浊,而且每天都这么吵,真的不适合妳。”
她适合安静,适合被照顾。她具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却委身在这座骯脏的小妓院,他是怎么样也看不过去。
“不适合都待了五年,早习惯了。”莉塔娜比谁都了解这个地方的骯脏污秽,她的梅毒也是因为这样染上的。要知道这里的寻芳客哪一国的人种都有,不单是上海人,还有些外国水手,他们身上往往藏着些不易发现的病毒,好多女孩子因此而遭殃。
“习惯可以改变,妳还是走吧!离开这个地方。”韦皓天不知已经说几次要带她离开“地梦得”,她也不知道拒绝过几次,这次却无法摇头。
她已经时日无多,如果在有限的日子里面,可以时常和他见面,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生病的征状越来越明显,不可能不被妓院的人发现。
也就是,她很快就会被妓院赶出去,到时候她不是流浪街头,就是找个破落的住所度过剩下的日子,除非她接受韦皓天的提议,否则没有第三种选择。
“离开这个地方,我要靠什么生活,你倒是告诉我。”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平白接受他的帮助,她有她的自尊。
“我会帮妳找到工作。”他说。“不然我也可以先借钱给妳,总之妳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身体才不会出问题。
“等你真的帮我找到工作,再说吧!”她谢谢他的好意,韦皓天却是十分认真。
“我一定会帮妳找到工作,妳答应我,到时候妳一定走。”离开“地梦得”。
“如果你真的帮我找到工作,我一定走。”她承诺如果他能帮她找到工作,让她有尊严的活下去,她就会离开妓院。
“就这么说定。”韦皓天拿起酒杯一仰而尽。“等我找到适合妳的工作,会再通知妳,也会为妳安排住处。”
“嗯,那就麻烦你了。”这次她没有拒绝,这让韦皓天的心情好一点,淡淡展露微笑。
“那么我先走了,妳等我的好消息,我一定会帮妳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做钢琴老师或是有钱人家的保母都是不错的选择,他会积极寻找。
“再见。”韦皓天像往常一样,留下巨额的酒钱后便戴上帽子走人,莉塔娜亦仍像往常一样送他到门口。
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他一转身,她便掉泪,不知道自己还能像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多久?也许还有好几个月,也许短短几天,就连医生也不敢肯定。
莉塔娜小姐,妳得了第三期梅毒。
她忘不了那天她到医院看检查报告,医生对她说的话,怎样都不敢相信。
而且毒素已经侵蚀到妳的脑细胞,可能会引起脑膜炎,妳要特别小心。
医生说的话无异是晴天霹雳,却也间接说明最近她老是闹头痛,有时甚至痛到快昏倒,站都站不稳的原因。
妳的家族里面,是不是有人因为脑部疾病死去?因为我看妳的脑部病变比其他的梅毒患者更为严重,有可能是遗传。
医生并进一步点出她之所以病情急速恶化的原因,她母亲就是死于急性脑膜炎,根本来不及抢救。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遗传了母亲的特殊体质。更想不到,自己会染上梅毒,她一直很小心,尽量保护自己,没想到厄运还是找上门了。
也或许是她太大意,以为几年前生的硬下疳是细菌感染,而它确实也一阵子就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斑,所以她才会以为没什么要紧,殊不知病并未痊愈,而是进入了梅毒的潜伏期。
接下来几年,她偶尔会出现一些皮疹或是斑疹,但也很快消失,她以为是普通的皮肤病,也没多加理会,怎么会晓得那是第二期梅毒的症状?
一切都太晚了。
双手紧紧捂着脸,莉塔娜怨叹命运的捉弄,好像所有不幸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原本养尊处优,住在媲美宫殿的大城堡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接着突然发生一场革命,将她从原本的皇室贵族,打成一般平民,甚至落魄到异乡当妓女。而老天彷佛认为这样的打击还不够似地,竟还让她染上梅毒,并且是最末期。
莉塔娜痛苦地闭上眼睛,算是败给了命运。
只是,老天对她还不太差,至少让她在最后的生命里面,遇见了韦皓天。他们虽然无法成为情人,但至少相知相惜,这也算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不是吗?
仰头看着天空,莉塔娜问上苍,然则上苍也无言,只能默默地降下毛毛细雨,给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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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人潮拥挤的派对,仍像往常那般喧哗,无处不是充满笑声。
“哈哈哈……”
往来宾客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唯恐他人不识货,看不懂身上穿戴的宝石重几克拉,一直在举手投足间强力晃动,以彰显自己的身价。
郝蔓荻手拿着酒杯,看着隔壁那位肥胖女士夸张的动作,没来由地觉得很闷。
她再调回视线,看着周遭的朋友,口沫横飞地说她们最近又买了多少衣服,或到哪里的别墅度假,更觉得无聊。
不晓得怎么搞的,她觉得很空虚。大概是跟她任性私自跑回上海有关系,她不该不管韦皓天的感受,当着他的面走掉,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应该很生气吧?
郝蔓荻猜。
他的马鞭握得紧紧地,脸上爬满了愤怒,当时她还以为他会拿马鞭抽她,可他终究还是忍住,那个时候的他,不可思议的英俊。
想起自己任性的行为,郝蔓荻就觉得后悔,并且深深渴望能再次投入他的拥抱之中,跟他忏悔。告诉他,她不是故意要这么做,只是一时冲动……
“蔓荻、蔓荻!”
朋友们东南西北已经扯了一大串,唯独郝蔓荻一个人神游,这让所有围着她说话的朋友很不满,直嚷她的名字。
“啊,什么?妳们在叫我?”她一时之间还不能回神,眼神呆滞。
“妳在发什么呆呀?”朋友抱怨。
“没事,只是有点闪神。”郝蔓荻这才完全从对韦皓天的渴望中清醒与朋友应对。
“妳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大伙儿看她呆呆的,卯起来和她开玩笑。
“我……”
“蔓荻哪有可能怀孕,她才和韦皓天结婚多久?不可能的!”
人家问的是郝蔓荻,抢先回话的却是何明丽,朋友们都觉得她很怪。
“明丽,妳干么这么激动?”又不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