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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阿黛尔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过来的几个人立即把她抓了起来。
“我的马病了,它就在墙外,呜呜呜……我不知道怎么办,先生,先生请你救救我的马儿吧!”
“马?”我听见一个男人用冷冷的声音和阿黛尔说话:“我看你是想偷东西的贼!”
我躲在一旁黑暗的树丛里,蜷缩身子,抱着大腿,尽量将自己缩得更小,不要让人发现。那块我刚刚待过的石碑前,昏黄的灯光洒在阿黛尔的脸上,她在嘤嘤哭泣着据理力争,我知道她又在演戏了,就像上次在穆兰骗人一样。
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阿黛尔的马在庄园外突然叫起来,引来了庄园里的人,但阿黛尔在我旁边身边掩护了我,她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毫无根据地信赖着她。
但这一次我的预感并没有成真。
“爸爸,你看!”那个香味出众的少女一声惊呼,拉过阿黛尔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链子,灯光照在那链子的挂坠上,金光闪闪,正好晃了一下我的眼。
“这、这是我们里希斯家族的徽记,爸爸,你快看哪!”少女大惊小怪地取下阿黛尔的链子,捧到她面前的中年男人手里。
我开始觉得事情不对了,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
“这吊坠你从哪里得来?”男人的眉心有很深的一道沟壑,我很少这样关注一个人的相貌,但此刻我深深记住了这张脸和他满身的铜臭味。
“还给我。”阿黛尔抹了一把眼泪,表情冷冷的,我知道她生气了。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还给你。”
“是么?”阿黛尔淡淡地说:“是我母亲的遗物,唯一的遗物。”
“哦……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爸爸,她……和我……”少女迟疑着想说什么,我很烦躁,她不能把话说完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或许是,”男人点了点头,对侍从挥手,“把她带进去,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要仔细瞧瞧。”
带进去?不!
“什么动静?”他们忽然朝我躲藏的树丛看去,我刚刚想要起身,发出的悉索声竟然被他们注意到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应该怎么办?对付这种事情,我并没有经验。
阿黛尔朝我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很平静,身上的气味和她的表情一样淡而宁静,她一点也不紧张,她只回头了短短一秒,就很快地扭过头去,和那个中年男人说话:“你不是要带我进去吗,怎么还不进去?我再说一遍,我要我的坠子。”
“等我确定,就还给你,”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把她弄进去。”
一切好像只发生在一瞬间。
花园里又黑又暗,只有石碑那里一盏孤灯照着,我呆呆地立在树丛里,嗅到阿黛尔的气味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直到我几乎闻不见。
一阵风拂来,带着夜晚的冷冽的气息。
我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惊醒,同时意识到,阿黛尔不在了。
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这个念头令我有些微的惶恐,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样任凭她被带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或许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会吗,会是这样吗?
格雷诺耶,你要怎么办?
第14章 分离
【阿黛尔】
混合着熏香的蜡烛,璀璨的水晶大吊灯,光滑如镜的地面,柔软得要陷进去的大床,来自东方的丝绸睡衣,这一切仿佛就像童话里的一个梦,我一眨不眨地睁眼看着这华丽得令人窒息的所有,小心翼翼地随仆人走在楼梯上,生怕一个大点的动静会将美梦震碎。
“过来,阿黛尔。”女佣将我洗干净并换上洁白的睡裙,把我带到了这家主人的书房,先前那个拿着我的吊坠的男人正在油灯下仔仔细细看着它,见我进来,他朝我温和地招了招手。
从女佣的口中,我已经知道他是安托万·里希斯,格拉斯的第二参议,也是这里最最富有的市民。
“你和你的母亲长得真像,xia的头发也像你一样乌黑柔顺,”里希斯将我拉到跟前,慈祥地注视着我微笑,笑容淡去了他的眉间皱痕,“不过这双绿色的眼睛倒是继承了我们里希斯家的传统,是不是,萝拉?”
“是的,爸爸,我们的眼睛的确很像呢。”书桌另一边,这家的大小姐萝拉·里希斯也朝我友好地微笑着。她大概比我大好几岁,身体处在发育的最好时期,仿佛还未完全开盛的花朵,但已经散发出动人的芬芳。
“你的母亲xia呢?”里希斯问我。
他对xia的发音有些奇怪,听得出他并不很熟悉这个来自东方的音节应该如何去说,我如实回答他:“她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唉,真是可惜,当初她带着你逃跑的时候,我就应该加紧派人去追,”里希斯摇头叹息,“你的母亲是个好女人,只可惜身份太低,我不能够让她做我的夫人,她心有不甘十分正常,只是她带着你一起走,实在是太任性了。”
是么?我仰头看他,仔细端详这个人的面部表情,我问他:“先生,你到底是谁?”
里希斯敛容正色回答我:“孩子,我是你的父亲,亲身父亲。那边坐着的萝拉,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萝拉点头笑了笑:“欢迎回家,阿黛尔。”
我怔住。
这一切更加像一个童话了——
我,一个自幼失去母亲的可怜流浪儿,随着贫穷的友人一起流浪到格拉斯,误入一家豪华的庄园,马嘶引起了庄园主人的警觉,仗着自己是个看起来无害的小女孩,我主动暴露好让友人能够离开,结果却意外被庄园的主人认回去,成为他不太光明正大的私生女,并且被主人贴心地安上一个“远房侄女”的身份,以防止他的这段不光彩过往被揭发。
不对,这不是童话,而是狗血。
可能是因为我长期处于城市底层的缘故,身上总不免有一些坏习惯,因此里希斯对我的管教很严格,请来了专门的家庭教师指导我的礼仪和说话,从用餐到行礼,从穿衣打扮到说话大方得体,还有两位老师则负责教授我写作、读书和学习其他国家的语言,应我的要求,连学术圈才用的拉丁文也教我去认识。
里希斯是个鳏夫,比我大几岁的萝拉是他名下唯一的孩子,我不知道像我这样的私生子女还有没有,反正萝拉对我毫无敌意,反而十分友好,似乎很高兴自己多了一个能够作伴的妹妹。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女儿并没有继承遗产的权力,她又是最漂亮最受宠的,根本不担心我会与她争夺什么。
不过也可能是我内心阴暗,从地狱一下子到天堂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这一切都来得太轻易,太不真实,让我在享受的同时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我从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里希斯连我母亲的名字都叫不全,听起来在我们离开后他也根本未派人去追寻,我实在不能相信他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会有多少父爱,我甚至觉得他对萝拉的过分宠爱,有一半是因为萝拉美貌惊人,将来能嫁个有权势有地位的好丈夫。
或许是我太惊弓之鸟了,满怀最大的恶意去揣度目前拥有的一切。不过不得不说,里希斯请人对我所授的教育都很有用,他满满当当的书房也是这庄园里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并且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读书很快,不仅能一目十行,而且能记住绝大部分的书中内容。
里希斯并不阻止我去读书,他只是禁止我出门,说要等我学好了淑女的礼仪,正式把我介绍给格拉斯的社交界后,才允许我出去。
我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评估着某件商品初次亮相可得到的最大利益。总之,对于禁足的这条命令,我无力反抗,却满心都是抗拒不高兴。
因为我开始想念格雷诺耶。
【让·格雷诺耶】
离那个少女香味的成熟,应该还有两年时间。
在弗奈昂门不远的卢浮大街,一家只有一个女人和一个伙计的小香水作坊,这里是我最新的落脚点。
我需要在这里学会一切提取芳香的法子,直到最后懂得如何萃取人体的香味。
两年,我只有两年。
七月末,茉莉花的季节开始。
随后的八月,夜风信子的季节开始。
这两种花香味优美,同时花也脆弱,必须把这些花撒在涂上冷油脂的盘子上,或是松松地用浸过油的布巾裹住,让它们在睡眠中慢慢死去。
冷油脂革取法是获得脆弱香味的最巧妙和最有效的手段。我很高兴我学到了一种十分有用的提取方法,并且乐此不疲地把它付诸实践。
我自信我做这些事情的效率比任何香水专家都高,另一个伙计,德鲁,越来越少露面,他在夫人床上干他的事,若是他散发着汗臭和精子臭味来了,只不过是为了到“四王位继承者”酒馆去。
我很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但这些都与我无关,只要没人来打扰我获得香味的过程,我就心满意足。
现在,香水作坊的这间小工作室,基本上已经是我一个人拥有着,两年的时间并不很长,我必须抓紧机会试验我学到的方法,我相信总有一种是能够提取人体香味的。
今天要试的是油萃法,黄水仙花常用的提取方法,我在薰衣草花田那儿闻到了一个新来的香味,还算不错,我决定拿她来试用油萃法的效果。这种法子得把人整个泡在油罐里头,所以我必须趁她刚死去的时候就把她扔进去,最大程度地保留她的香味。
“你会为了我的气味,趁我不注意把我弄死吗?”
有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不停重复,一度差点让我乱了工序。我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她在山上的坑道这样问过我,可是我已经无须对它做出任何解释,只要专心我现在的工作就好了。
再也不会有人阻止我做什么了。
在我的脑子里不停说话的那个人,她就在那家庄园,和我最珍贵的那种香味待在一块。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各种熏香交织的头发、衣服、鞋子,她过的生活并不比任何贵妇差。
我不关心这件事是怎样发生的,或许是因为在我心里,阿黛尔本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即使和流浪儿一起住桥洞睡墓地,她身上也仍然有一点特殊的、引人注目的气质。
是的,气质,在她还没有香味的时候,我只能用这个干瘪的词汇如此形容她。
从那天我和她一起踏进庄园到现在,六个月已经过去,我记得很清楚,我的预感确实应验了,她待在庄园里,我住在修道院后的小木屋或是香水作坊,我们的生活没有了任何交集,我再也不会见不到她。
就这样吧,专注你手上的工作,格雷诺耶,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再出现、不再来打扰你,应该是一件好事,对吗?
第15章 拒绝
【让。格雷诺耶】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我终于发现了保存体香的最好办法,人体的香味和茉莉、夜风信子一样美妙却脆弱,我早该想到,它们的提取也该是相似的。
这条狗是那个女人养的,我知道,而现在呢,它的主人死了,但是只要我滴一滴香味的精华在手上,它就会摇着尾巴跑上来舔我的手,而不是朝我狞恶地汪汪大叫。
很显然,这条愚蠢的狗被香味迷惑了,以为我就是它的主人。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我终于成功了!
走在格拉斯的大街上,我第一次昂首挺胸,心情激动而振奋,我仿佛已经遇见到,当我最终完成这种世间绝无仅有的香水——比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