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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希夷原以为皇上很快会对大哥和父王下手,出乎意料的是南疆迟迟没有动静,朝中也一派祥和,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谢可也来过这里几次,每每见到十一二岁的少年脸上露出本来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与坚毅时,容希夷不由涌起丝丝愧疚和歉意。
谢家的事,或许不全然是父王造成的,但要追究根源,安王脱不了干系。他原本可以在皇上下令时阻止,但没有这么做。
容希夷不知谢可对于谢家抄斩之事了解多少,那时候他还很小,六七岁的孩子应当在父母膝下承欢,发生那样残酷的事情足以让人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每每遇见是,谢可依旧是那般少年老成,眉目间多了一丝稳重,看向容希夷的眸子清澈见底,不见丝毫恨意。
当年的事情,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但那与自己又有多少关系呢?
便是那时的自己也还年少,许多事都不懂得如何做才是最好。
成长起来的并不只有谢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历经挫折后逐渐长大……
“希夷哥哥,”那日谢可坐在矮椅上,“鱼汀……还是没有消息么?”
容希夷惊讶,他若没有记错,谢可对诗诗一直抱着敌视的态度,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是啊,没有消息。怎么了?”
脸上微微显出失望,谢可哦了一声,低下头盯着脚尖,“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她。”
“呵呵,是嘛!?”容希夷笑笑,心不在焉地答道。
“恩,今天只随口提到了她惹得陛下大怒,”谢可闷闷答道,“为什么呀,希夷哥哥?陛下以前不是那么喜欢她的么,为什么完全变了?难道感情这么经不起波折?”
感情经不起波折?容希夷听后顿时失笑,“小家伙,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唉?不对么?”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尤其是对于身处高处地陛下,他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容希夷说道,眼睛望向东边,东南处,是皇宫所处的位置。
收回目光,又扫过谢可茫然的神情,容希夷道,“行了,你也别在这里瞎猜,还是快点回去吧!”
“恩,”谢可看了看渐渐昏暗的天空,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来,“希夷哥哥,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当年谢家的案子,是不是安王判的?”
希夷一直觉得,比起天命,认得命运充满了奇异,有的时候愈是想逃避的问题愈是逃避不了,就比如现在这一刻,面对谢可的疑问,他无法不回答,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卷五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一百八七章
“我是被攸然哥哥救下来的……”谢可见容希夷不答,轻声自语道,“当初若不是陛下,我早成为那乱可岗中冤魂。”
容希夷闭上眼,心中似被人用匕首一刀一刀割开,不见血却疼痛得足以致命。是啊,那时的谢可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而已,谢家何其无辜﹗
是谁背后用尽手段想要陷害世代功勋卓著的谢家?
“谢可,你信我么?” 容希夷问道,他虽与谢可不是顶亲,但曾一道为陛下做过许多事。
谢可咬咬嘴唇,点头道,“信﹗”若是不信,他又何必来问他?何必多此一举?
“若谢家的确是无辜的,陛下定会为谢家平反昭雪。”容希夷答道,眼中是从来未有过的认真。
盯着容希夷许久,谢可终于缓缓点头,“希夷哥哥,陛下打算去南疆。”
“什么?” 容希夷不可置信地叫道。
南疆?
陛下要去南疆?
怎么可能?
“为什么?”已不问世事许久,白言秋和陈子宁皆是江湖中人也从不过问朝廷,现在关于陛下的消息唯一来源便是谢可。
谢可低下头,喃喃道,“好像南疆出事情了……”
南疆出事,这四字让容希夷浑身冰凉,如同被冷水泼过一般连谢可何时离去都不曾注意。直到玉书走进来见房里黑漆漆一片,蹙眉点上灯,“你怎么了?”
“玉书,我要回南疆……”
南疆出事了,难怪这么多天没有收到大哥的丝毫消息,他以为大哥太忙一时忘了,却没料到南疆那边出事了……
“回南疆?”玉书诧异。
“南疆出事了,陛下打算亲自去南疆。”
“你怎么知道?”
“谢可告诉我的。”
玉书不置可否,挑了挑灯芯,缓缓说道,“所以你就信了?准备回南疆?”
听出他语气不对,容希夷望着座上的小人儿,“有什么不对么?”
玉书理了理衣襟,端坐着说道,“我问你,在世人眼中,谢家仇敌是谁?”
“父王,可是……”
“你还能够相信那个谢可的话么?如今你已经被赶出朝廷,也许陛下去南疆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想要引蛇出洞,而你便是他们眼中那条‘蛇’。”
玉书一针见血地分析道,的确,字字在理,容希夷沉默。
“你若现在去南疆,不正给了那些人把柄,安王父子齐聚南疆,不是叛国通敌准备造反是什么?”
“可我……”
“了解你的人知道你根本无造反之心,但众口铄金,你觉得陛下那时候还会相信你么?”玉书不容容希夷反对,滔滔不绝说道。“希夷,你若想大家平安无事,就老老实实留在都城。无论陛下去哪都与我们亳无关系了﹗”
真的毫无关系么?
夜晚入睡时,容希夷辗转反侧,年幼时发下的誓言,是牵连他一生的羁绊。不只是自己,白言秋,大哥……誓言犹在耳边,此生此世,绝不背叛。
或许在成人眼中只不过是孩童的玩笑话,但他们几人是认真的,这么多年也确实做到了。
没有背叛,没有猜忌,绝对的服从与信任……
然而,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几个之间那种牢不可破的关系被一步一步蚕食?
到现在已经摇摇欲坠……
所有的人似乎都换了个面孔,再看不清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彷佛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有着看不见底的心机。
他要怎么办?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白言秋来了。
他见到容希夷第一句话便是“陛下要去南强”。
“南疆出了什么事么?” 容希夷问道,谢可不知,白言秋应当知道些什么。
白言秋目光闪避,没有抬头,“据说南疆那边出了点小事。”
“是么?”容希夷冷笑,原以为过去的好友会据实以报,没想到……
听出容希夷语气中的寒意,白言秋不安地扫过他的面庞,良久才低声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但据说与安王有关。”
果然如此……
容希夷勉强镇定下来,“我也要去。”
“不行﹗”白言秋断然拒绝,“你必须留下。”
二人毫不相让地瞪着对方,容希夷动了动嘴要反驳时却听白言秋又道,“你留下,和陈宫主守住都城,我随陛下去南疆。”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容希夷极聪明地问道,“都城有变?”
“这是最好的方法。”犀利的目光凝望着容希夷,白言秋干脆的应道。
我方处于明处,对手藏于暗处,若想将对方一举消灭,此举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所以陛下才抄查王府?”容希夷终于明了,陛下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人觉得容希夷大势已去,不再将他放于心上。
白言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迅速塞入容希夷手中,“这是凤玉,后宫中没有皇后,陛下也不在时,这块凤玉足以号召京城军队。这里的一切全交给你和陈子宁了﹗”
容希夷一怔,他没想到陛下会如此信任自己。
可是……
“记住,此事事关重大,任何人都不能告诉,哪怕是玉书……”临走时白言秋反复叮嘱,“一个月后将会在都城再度举行比武大赛,届时风临云起两宫都会派人混进来。比武之事交给陈子宁便可。你的使命是守住这个皇都﹗”
白言秋走后许久,容希夷依然站着一动不动,真的全交给他了么?
陛下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一方面紧紧防着安王,另一方面又如此信任他……
又或许如玉书所猜测,这些都是陛下的一场计谋,一次试探?
玉书从里边走出来,“白宫主来去匆匆,有什么事啊?”
鬼使神差般容希夷避开玉书的眼睛看向他处,凤玉被悄悄藏起。
“陛下要去南疆,他准备跟过去。”
“你呢?”玉书不放心地问道,“还是想要去么?”
“不。” 容希夷摇头,“你说得对,我不该现在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不可以再这么草率下去……
三日后就在白言秋忙着着手去南疆时,容韵之忽然前来拜访。
连一直不热衷朝政只喜待在学宫里的靖王容韵之都被惊动了,容希夷叹息,这天,要变了﹗
卷五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一百八八章
容韵之来找希夷无非是因近来发生太多事情,好似一切失去了控制向一个难以预测的方向疾行。
容韵之向来对自家大哥信任不已,但过多意料之外使他疑惑重重,不得不跑来求证容希夷。
“希夷,你被罢官了?”见容希夷坐在院子里悠闲自在地品茶,韵之问道。
瞅了容韵之一眼,希夷淡淡答道,“靖王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吧﹗?”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最初从南山回来的日子变得遥不可及,诗诗的一颦一笑也模糊了……
再忍忍,再忍忍,等到陛下从南疆回来后一切便尘埃落定。
容韵之不在意地笑笑,他一心放在学堂上,哪有那么多空管朝堂大事小事,只是听到荣安王府被抄家,容希夷贬为庶民时大吃一惊而后立马赶来。
“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吧﹗?” 容韵之小心翼翼问道,“我听说陛下封了一名叫做‘陈子宁’的人做御用天命师。”
“那是陛下的事情,草民哪管得了﹗”容希夷答道。
“可是你不觉得很怪异么?那个陈子宁,怎么看怎么古怪,尤其是半边侧脸竟是那个样子……”容韵之喋喋不休说道,“不知怎的,每每看到他那被火毁去的脸庞心里就毛毛的。他既然是天命师,难道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么?”
“靖王殿下,难道您不知道天命难测么?”容希夷冷然一笑,“许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测,我们能做到的也是在可能的范围内预知未来。”
天命,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得了天命。面对高高在上的天,人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力。
“也是,” 容韵之附和着点头,这些他自然知晓,只不过心中偏袒着希夷,希望待在宫中的是他而不是那来历不明的陈子宁,“那个陈子思,你们有没有查到他是什么来头?”
容希夷缓缓摇头,自从陛下重病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们如何有空暇去管一个小小的天命师?等到陈子思一步登天时已经晚了,所有有关他的过去都似乎在无形中被人封锁,除了知道他曾经在荇州停留过一段时间,其余的一无所知。
“凭白宫主和陈宫主手段也无法知道么?” 容韵之追问。
“风临宫﹑云起宫毕业不是掌管情报的组织,尤其是对这种极其秘密的情报,只怕是无法弄到手。”
“是吗?”容韵之听后有些失望。
“不过……”希夷思忖着,慢慢回忆道,“有一次无意中在陈宫主面前提到过陈子思这个人,他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哦?” 容韵之来了兴致,“不对劲?”
“只是凭感觉而已。”希夷笑笑。
容韵之点点头,也没多问,转而言道,“陛下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