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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行云般的步伐骤然停下,暮晚晴扭头看了林诗雯一眼,神情淡漠的犹如陌生人一般,“即便你贵为太子妃,终有一日要母仪天下,后宫也不会只有你一人。实话说吧,在这行宫中学习的女子,大多都是要送入后宫的。”
这样的话,自己早已知道,只是旁人亲口说出时,心中忍不住疼痛。大多要送入后宫啊……
“那又怎样?”输人不输阵,林诗雯强壮不在乎道。
眼中的狠厉似要将她看穿,暮晚晴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一字一字道,“你要小心了,这里面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说罢,看着林诗雯苍白的小脸,内心一阵得意,昂起下巴哼了一声,扭身一摇一摆走开。
这回是真要完蛋了!林诗雯哭笑不得,原本是想出来透透气晃一晃的,自己是最坐不住的人,以前没事就喜欢闲逛。现在可好了,一下子逛到狼窝里去了,不知道出来时会不会被咬得一身是伤。
东宫西面一座偏僻的书房,四周都由侍卫层层把守着。
“连这里面也不安全?”软榻上,红衣斜躺,绝色的容颜呈现出慵懒的神色。
白衣散乱,攸然半靠在竹椅上,眯着眼看向窗外,不时咳两声,轻语道,“不得不防。”
一旁的茶几边蓝衣男子与青衣男子相对而坐,容启民闲闲地翻着一卷书,容希夷则将一纸咒符放于桌上,指尖轻点。
“倒是难得都聚齐了!”白言秋扫过那沉默的二人,调侃道。
黑眸流转,容启明淡笑回击,“殿下禁足令还未解开,臣怎敢轻易离京?”
“咳咳,”攸然苦笑,“启民,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启民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不过是想堵住那些闲言碎语罢了!这样也好,至少太子殿下的重伤与我无干。”
听出他语气中浓浓的讽刺,攸然不在乎的笑笑,容启民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不必过多计较。从小便是如此,他们几个兄弟之中,以启民年纪最长,脾气也比其他人来得刚硬直率。
“殿下,您还感觉不舒服么?”一直安静的容希夷突然插口问道。
“好一些了,”攸然颔首赞道,“水天师不愧是沉景第一天命师!”
“只是好一些?”容希夷微怔,以师父的法术、医官的医术,外加调养应当完全康复才对。但观察殿下的脸色,依然透着一股不健康的倦态。
听出容希夷口气中的怀疑,容启民冷笑一声,“旧伤加新伤,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攸然无奈笑笑,“我不是神,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发生在预测之内。”
“是啊,你为那小丫头受了一剑,后面为她做的那么多事,都不在计算之内!”容启民嘲讽道。
眼中闪过一道寓意不明的光芒,嘴角露出些许涩意,攸然启齿刚要回答,却被白言秋抢嘴道,“说到小丫头,我听鱼寻说她今日要去学宫。”
“我已吩咐韵之好生照看她。”攸然点头道。
听到攸然如此肯定的话语,白言秋便不再做声,昨日鱼寻告知他时,“林诗雯”三字让他有些担心,不是真正的鱼汀,可能会在学宫里吃不少苦头。但是他又无法阻止,若注定要成为皇后,那么学宫里的学习是必不可少。
有靖王的照应,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罢!白言秋如是想,未曾注意到一边容希夷眼中闪过的忧虑。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三七章
清晨,朝阳熹微,窗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林诗雯迷迷糊糊睁开眼,素色的床幔外小蝶端着盆子安安静静地站在桌边。
“小蝶,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小姐该起来了!”
辰时啊,林诗雯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昨日四处闲逛了一日,午饭是和鱼息、韵之一起吃的,顺便认识了一下以后给她上课的老师们。
教礼仪的秦嬷嬷看到自己时那眼神真是恐怖,简直可以喷出火来。林诗雯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秦嬷嬷只冷冷说了一句——鱼小姐这一次您还有什么花样。林诗雯顿时知道自己小命休矣!
教女工的赵嬷嬷倒是笑眯眯的,说起话来也是含着笑意,只是那眼神,说不出的寒意啊!完全是笑面虎一个,林诗雯暗自猜测,鱼汀是不是也得罪过赵嬷嬷。
当教女德的李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林诗雯有种晕倒的冲动。
韵之还要为她介绍时,她咬咬牙罢手道:“明天不就要上课了么?都会认识的!”
是啊,都会认识!
鱼汀那小妮子没有把学宫里的人全部得罪吧!?
她还让不让自己活啊!
晚上回卧房时,林诗雯一个鲤鱼挺倒在软软的床上,全身筋疲力尽,偏偏大脑清楚地厉害,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有合眼,知道东方露出鱼肚白时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总共睡了不过两三个小时,林诗雯揉着惺忪的睡眼,拉开床幔,让小蝶替自己换衣。
“小姐,您没睡好么?”
“恩?”
一柄小巧的铜镜送到眼前,林诗雯瞥了一眼,倒影中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好在不难遮掩,但终归心中不痛快,别人都说轻装上阵、轻装上阵,轮到自己怎么反而失了方寸?
掌心掬起一捧水,轻轻拍打在脸颊上,林诗雯深深呼吸一口气,内心反反复复默念加油二字。终于,门外敲门声响起,侍女垂手静静等候,林诗雯吩咐小蝶好生待在屋子里不要到处乱跑,便跟随侍女去了正宫。
所谓正宫,便是学宫里学习授课的地方,女子所在的北殿正宫,又叫做“安轩”。
第一堂课就是秦嬷嬷的礼仪课,林诗雯庆幸自己来得早,挑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几十张椅子错落摆放着,最前端空着一大片,一根鞭子横躺在地上。
林诗雯抚了抚胸口,心突突直跳,那秦嬷嬷正在前面来回踱步,步子极小极小,让她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迈着小碎步的日本女子,再配上那样的衣饰,一时间林诗雯有种穿越到平安京的错觉。
身后突然惊奇一股寒意,林诗雯谨慎的回头,一排女子正从后头的大门走进来,靓丽的脸蛋,精美的华服,纤细的身姿,让人有一种惊艳的视觉感官。十多个女子鱼贯而入,每一个女子都有特色,又有着清丽绝俗的外表,少女姣好的身材。她们的脸上含着自信的笑容,当目光投向林诗雯这一处时,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一丝鄙夷。
林诗雯苦笑,鱼汀在这里先不说不受欢迎,就连身材长相也不是最出色的,比她前凸后翘的女子大有人在,就是长相比她妖媚的也有不少。这样要她如何自持太子妃的身份,在学宫里混下去啊?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开始上课吧!”秦嬷嬷扫过安轩的后排,只有林诗雯一个人坐在那里,其余的都自动自觉地选择了另一边。
“我们先来温习下昨日学过的礼仪。”秦嬷嬷别开视线,对着另一端说道。
看着其他女子从容地站起来回答秦嬷嬷的问题,林诗雯生平第一次有了被孤立的感觉。
原来……被人唾弃是这样的滋味……
非常的……不好受。
从小她便是活泼开朗的女孩子,身边总不乏各式好友,就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有二哥、攸然、白言秋、谢可、子书、陈子宁等人陪同着,也不觉得寂寞。
而现在,除了寂寞、惊慌与不安之外,内心涌出无力的感觉让她垂下头,心思飘飞,远离了课堂。
……
“鱼姑娘!鱼姑娘!”
不知何时,秦嬷嬷走至身前,满是皱纹的老脸因林诗雯的走神而怒气冲天。
“是。”林诗雯站起身,没精打采地应道。
“回答问题!”秦嬷嬷厉声说道。
余光瞥向一旁,她隐约看到几个女子捂着嘴,眼角弯起,似在幸灾乐祸。张了张嘴,知道这时候没人会帮自己,就连暮晚晴也是神情冷淡,故意不看自己。
“我……没听到。”她老实承认。
“没听到,”秦嬷嬷冷笑一声,“你可知上课不听讲的后果是什么?”
摇摇头,林诗雯想起地上躺着的那根鞭子,颈脖有些发寒。
不会是打手心罢!?
“我再问你,安轩安轩,这个‘安’字你可知何意?”
“安”字?
身边传来压抑的低笑声,引得林诗雯心中微怒,她与她们无冤无仇,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歧视?
“‘安’字上面宝盖头,意指房屋,下面‘女子’的‘女’字,意思是家中有女,方能安好。”
铿锵的话语落下,屋内一片安静,秦嬷嬷脸上渐渐浮出一丝笑意,微不可见地点头:“坐下,好好听课。”
这样就可以了!?林诗雯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嬷嬷走回最前面,又开始讲课,悬于高空的心缓缓坠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那些敌对的目光不曾减少,甚至因她刚刚的回答而愈加多了一种嫉妒。林诗雯无奈的抿抿嘴,她向来对于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斤斤计较没辙。
秦嬷嬷的礼仪课之后,是漫长的休息时间,安轩里女子三三两两地出去了,只剩下林诗雯和一个身材娇小,圆圆脸蛋的少女。
少女时不时偷眼瞄向林诗雯,一张小嘴张张合合,双手拽着衣摆坐在不远处。
凭着多年的经验,林诗雯知道这小姑娘肯定是想和自己交朋友却又苦于无法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她扬起笑脸,先发制人地问道。
“诶?”少女圆圆的脸盘上嵌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些羞涩地答道:“楚湘茹。”
林诗雯点点头,一时想不出接下去的话,微微笑笑,便不做声。
她害怕自己说多了会被人看出端倪,毕竟不是真正的鱼汀,关于鱼汀在学宫里发生过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汀儿姐姐……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么?”楚湘茹见林诗雯不再言语,怯怯问道。
林诗雯讶异地打量着她,依旧是羞涩的表情,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也许,她曾是鱼汀的挚友。
“在外太久了,有些事都不太记得了……”林诗雯讪讪笑答,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
楚湘茹点点头,胆子稍稍放大,身子向前倾了倾:“汀儿姐姐,你这次回来变了好多!”
“变了好多?”林诗雯颇有兴趣地看着她,眯起眼问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以前每次你回答问题时,秦嬷嬷总会被气得半死人,然后……”她现实兴致冲冲,而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垂下睫毛,“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林诗雯笑笑,“然后怎么啦?”
“也没什么!”楚湘茹避而不答,转口道,“汀儿姐姐今天好厉害,竟然能回答出安字的意思!”
林诗雯呵呵一笑,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当初学校开设了古代汉语课程,六种造字法,自己还是会分析一些简单的汉子结构。
“汀儿姐姐,下面是女德课,不在安轩,在太平轩。我们走吧!”看到林诗雯毫不介意的笑容,两人之间的尴尬渐渐消失,楚湘茹活泼起来,笑嘻嘻的拉起林诗雯说道。
太平轩?
林诗雯嘴角抽了抽,这名字取的真实有个性!
两人出了安轩,沿着空旷的走廊慢慢走着,两节课之间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所以并不急。林诗雯随口提问,楚湘茹都一一作答,至此她才真正对这个学宫了解不少。
原来沉景的官僚结构与唐朝的三省六部制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多出一个学宫省。唐朝原本是由礼部主管考核,而在这里则是由学宫省全权管理,由太子殿下监管。
通过考核的学生方能入礼部进行培训,而后由吏部分配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