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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她低声问。
「不记得了。」他装酷。
「那时候你还没改名,还叫欧阳俊杰,有一天,你忽然按我家门铃……你真的忘了吗?」
「忘了。」
「骗人。」她浅勾樱唇,才不信。「现在想想,那时候你才十三岁,还是个国中生呢。」
一个外表清秀俊朗、所作所为却令人头痛至极的国中生——
第三章
而她当时,是个文静少女。
高二,十七岁,正是少女芳华初绽的年龄。
一般女孩到了这年纪,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烦恼,大到天天跟父母吵架,小到迷恋的偶像有了女朋友,前一刻才在欢笑,后一秒就陷入忧愁,心情是晴时多云偶阵雨,比天气还变化莫测。
一般的女孩,在这样的年纪,生活是冒险,是一场多采多姿的角色扮演游戏。
但对童羽裳来说,生活是一成不变,是从家里到学校,从学校回到家,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她并非不满,从小父亲便带她读圣经,现在就读的又是校风保守的教会女中,她很习惯平静而规律的生活。
她只是,偶尔会觉得寂寞。
尤其在每天晚上回到家,迎接她的只有一室空幽静寂,或者在晴空万里的周末假日,她也只能一个人在家里静静读书的时候。
寂寞,会像一条巨蟒,紧紧地缠住她,不能呼吸……
童羽裳放下书,呆呆地望向窗外,小手下意识地抚住颈子,好似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因喘不过气而死。
爸爸,去哪里了呢?一定又在为那些不良少年们忙得团团转吧!
她苦涩地想,起身,捧着杯已凉的可可,在屋内茫然穿梭。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而在少年法庭工作的父亲,又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她就学会了自己走路回家,找出系在书包里的一串钥匙,自己开门,自己煮饭,自己写作业、看电视、和洋娃娃玩耍。
总是要到很晚很晚的时候,她的父亲才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见她还醒着,他会先歉意地微微一笑,但不一会儿便皱起眉催着她早睡早起。
她很想多点时间跟父亲说话,报告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琐事,倾诉一些小小的、孩子气的烦恼,也想听父亲说他工作上的事,他都碰见了什么样的人,那些受他观护的少男少女是犯了什么错。
但他从来不说,也不听她说,父女俩的生活就像从原点往不同象限射出的射线,永远没有交会的一天。
也许她太乖了。童羽裳偶尔会如是想,如果她坏一些,叛逆一些,甚至跟那些少年们一样闹上法庭,说不定父亲就会多关心她一些,就像他关心那些少年一样。
「说不定我真的太乖了。」童羽裳喃喃自语,捧起一方坐在五斗柜上的相框。
相框里,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小小女孩的合影。童羽裳目光停在妻子的面容上,她的微笑很温柔,浅浅淡淡的,像湖面上漾开的一圈圈涟漪。
「妈妈。」童羽裳叹息般地低唤,怔怔地抱着相框,在沙发上坐下。
阳光沉默地从阳台那扇落地窗溜进来,搂着纤细的尘埃共舞,淘气的风也来凑热闹,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窗帘。
时光,在静谧中偷偷地前进,正当童羽裳悠悠晃晃地,差点跌入梦境之际,门铃声乍然响起。
她吓一跳,猛地坐正身子,神智似醒非醒。
叮咚!
又一声门铃,她总算清醒。
这种时候,会是谁来了?
她走向大门,透过猫眼观察来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孔,五官干干净净,剔透得不似人间品质。
她瞬间失神。
「开门。」少年似乎察觉她已来到门前,淡漠地扬声,粗嗄的声质显然正处于变声阶段,和天使般的面容很下搭。
「你是谁?」她愣愣地问。
「欧阳俊杰。」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我送你爸回来的。」
「我爸?」
少年后退一步,她这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头低垂,一手搭住他的肩,身子有些摇晃,重心不稳。
「爸!」认出那形影果真属于父亲,童羽裳惊唤一声,急忙拉开门。「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童父拾起苍白的脸,勉强对女儿送去一抹安抚的微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会突然身体不舒服?」童羽裳抢上去,和少年一左一右,将童父扶到沙发上落坐。「是心脏又发作了吗?」
「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吧,你去我房里帮我把床头柜上的药拿过来。」
「喔,好。」童羽裳迅速到父亲房里,拿了药瓶,又到厨房斟了一杯开水。「爸,喝点水。」
「嗯。」童父接过水杯,先喝了一口顺顺气,然后打开药瓶,吞了两粒药片。
吃毕药后,童父身子往后倒,靠在沙发上,调匀粗重的气息。
童羽裳一迳担忧地注视父亲。童父有后天性的心脏病,需要经常性地以药物控制,偏偏他总是工作过度,劝也劝不听,教她这个做女儿的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童父睁开眼。「我没事了,羽裳,你也倒杯水给客人喝吧。」
她这才惊觉自己疏忽了待客,歉意地瞥向少年。「不好意思,你等——」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少年看都不看她一眼。「童老师,既然你不舒服,今天的课应该不用上了吧?」
「谁说可以不用上的?」童父横他一眼。「你别忘了法官判你保护管束半年,我是你的观护人,有责任辅导你。」
少年蹙眉。
「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羽裳,你先带他读几段圣经。」
「我?」童羽裳愕然。要她带这个不良少年读圣经?他会听她的话吗?说不定还会……
「放心吧,他不会对你怎样的。」童父看出她的疑虑,安慰她。「你不用怕他,而且我就在房里,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就行了。」
「我不是害怕。」童羽裳尴尬地否认,注意到当父亲这么说的时候,少年深邃的眼似乎闪过一丝阴暗,那令她不由得有些懊恼。
就算她对这名少年是有些不信任,也不该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我知道了,爸,你回房里休息吧,我会照顾他。」
「嗯,那就交给你了。」
父亲回房休息后,童羽裳招呼客人坐下,打开冰箱,一面斟冰柠檬茶,一面偷窥沙发上的少年。
很漂亮的一个男孩,五官精致到没话说,让人不禁要认为那是上帝之手一刀一刀仔细雕出来的,若不是那两道芦苇般的眉毛生得又浓又密,为那张俊脸带来几分英气,她几乎要怀疑其实他是个女孩。
就连他的手指,也生得又长又细,那样的手在琴键上飞舞,一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话说回来,一个天使般的少年,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才被送上少年法庭的?那罪,很严重吗?
她心神不定地臆测着,几秒后,才端着玻璃杯,走向少年。「哪,请你喝。」她将柠檬茶放在茶几上,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落坐。
少年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端起饮料来喝的意思。
「喝啊!外面那么热,你一定渴了吧?」
他还是漠然,转过头。
童羽裳胸口一震,怔仲地迎视那双朝她望来的眼眸,好深、好亮的眼眸,仿佛藏在地表下的黑曜石,无言地守着亘古的秘密。
清汗,沿着童羽裳鬓边坠下,她忽然觉得周遭的空气蒸腾了,缭绕着一股热雾。她不知不觉垂下眼帘,捧起茶几上自己的杯子,紧张地啜饮着。
他的眼光别开了吗?他还在看着自己吗?他能不能快点转过头去?
「呃,你……你几岁了啊?」气氛太僵凝,太令人喘下过气,她心慌意乱地找话题。
「十三。」
「十三?」比她小四岁?什么嘛!不过是个刚上国一的小弟弟,而且还比她矮一个头,她是在紧张什么?
童羽裳不满地嗔恼自己,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我叫童羽裳,羽毛的羽,衣裳的裳,今年读高二,比你大四岁喔。」
那又怎样?
少年撇撇唇,看得出来对她特别强调两人年龄的差异颇不以为然。
「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叫我姊姊,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他淡淡一句。
「喔。」善意遭到冷漠的回绝,童羽裳不免有些发窘,脸颊微热。「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欧阳……」
「欧阳俊杰。」
「欧阳俊杰?好特别的姓,名字也很好听。」她微笑,再次释放善意。「嗯,俊杰——你爸妈一定希望你长大后成为社会的栋梁吧。」
「哼。」
她没听错吧?他在冷哼?
童羽裳揪住秀眉。这小鬼也太别扭了吧?真难讨好!
她咳两声,放弃了与他话家常的努力,回房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圣经,决定直接完成父亲交付的任务。
「你以前读过圣经吗?」
他不吭声。
「我相信我爸一定带你读过。哪,这本先借你看。」她不由分说地将圣经塞到他手上。
他蹙眉。
她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嫌恶。「我想想看,好,先读这段好了——智慧的价值无人能知,在活人之地也无处可寻。深渊说:不在我内;沧海说:不在我中。智慧非用黄金可得。」
她凭记忆将圣经内文念出来。「约伯记第二十八章第十三节。」她微笑指示他翻页。「哪,你也读一遍。」
「哼。」又是一声轻哼,这回,不屑之意很明显。
童羽裳唇畔的笑意冻住。
不必确认欧阳俊杰脸上的表情,她也能肯定他完全不想配合自己。
这下该怎么办?她无奈地咬唇,明眸偷窥他一眼,却发现他嘴角微微勾着,似是在嘲弄她的不知所措。
一股恼火倏地在童羽裳胸臆间烧开。
可恶!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达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不能让爸爸失望,更不能让这小鬼瞧不起。
一念及此,她扬起秀颜,绽开一朵又甜又灿烂的笑花。「我知道读经很无聊,这样吧,我们用唱的好不好?」
「用唱的?」欧阳俊杰扬眉,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
「嗯,你听过《爱的真谛》吗?」她尽量热切地问。
他眯起眼。
她当他是疑惑,双手一拍。「没听过?好,我唱给你听。」
清清喉咙,娇嗓柔柔送出。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她低低唱着,对自己的歌声,她是有自信的,在学校里,她常引吭带领同学们唱圣歌。
唱毕,她温和地解释。「这首歌歌词是出自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好听吗?」
他没答腔,深亮的眼瞪着她。
她就当他是觉得好听了,嫣然—笑。「那你跟我—起唱——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唱啊!」
他瞪她,许久,粗声质问:「你不觉得自己很吵吗?」
「什么?」她愣住。
「我不想听你说教。」两道眉苇不悦地打横。
「你——」
「你耍宝够了没?可以放我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