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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果看一眼对面座位上那笑容优雅姿态闲适的男人一眼,稚气的脸上终于浮起了清浅而笃定的笑,“千寻同学,你的手里是有命运的果实在的吧?虽然那不很够……我实在是没办法再支付些什么了。你愿意为你的朋友付出点什么吗?不会损失很多,也不会影响你现在的生活……”那双漂亮的粉红色眼眸里满满的,是不属于孩童的庄重和博爱。
“嗯,当然!”
兰声抽噎着点点头。然后她惊讶地发现了在自己手上出现了一个红颜鲜亮的苹果——
渡濑的脸色变了。那浑身是伤的娇小女孩从兰声手里拿过果实的一瞬,他已是满脸忿恨大惊出声,“我明明已经用诅咒封住了你所有的能力,为什么你还会有余力来换乘命运……!”
“因为我在拿我所剩下的最后的力量做引子呀,”桃果用仅剩的一只完好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来自东久世父母的馈赠,对兰声露出了一个美好脆弱得让人心疼的笑——
“我一直……一直对东久世桑感到非常抱歉。挽留她的生命,这真的是我仅能为她和她的家人做的事情了。对不起,千寻同学,最终还是要拜托你了,这本日记,帮我交给我即将出生的妹妹……”
那个有着亮粉色双眸的女孩儿这样说着,微笑着朝她拖以遗物的邻座挥了挥手。而在兰声接过那本还带着体温的日记本的一瞬,那些面目模糊的人们流动速度瞬间加快成朦胧的灰色影子;再一眨眼,车厢里已经换上了一批完全陌生的乘客!那些形迹古怪的乘客们难以称之为人。他们或高似巨大云杉或矮似路旁酢浆草,□在狩衣或单衣短打布料外的皮肤或红或紫或绿,看起来有种浮动的不真实感,偶一回头便露出了渗人的晶亮竖瞳……
“列车即将启动,请诸君站稳扶好。下一站是高天原居所,请诸君……”
不经意间,乘务员小姐的遣词造句里已换上了听来颇有古雅之风的言辞,列车里也迅速氤氲起了伴着古老雅乐舒缓节奏蔓延开来的浅淡熏香。那香气极为庄重,带着一种能让人舒缓心神连毛孔也发出叹息的魔力……但兰声只是抱紧了那个小小的本子颤抖着,从骨髓一直颤栗到肌肤末端——
虽然桃果并没有明说,但她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人应该是已经到达了往生的世界,再也没法回到日常生活中来了吧?
荻野目桃果,和自己现在的姓氏只有一字之差的早慧女孩。
渡濑真悧,似乎曾有一面之缘、她却不再记得的危险男人。
他们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为命运这弄人的物什缠斗相搏不死不休,一直到最后的旅途也还在交锋不断,最后一起化作尘土坠入了不可知的黑色深渊之中……
谁对谁错,又为什么对,为什么错……谁能说得清楚这一切?
兰声只觉心口处越发酸胀。
无论谁对谁错,那些前一刻还在活泼跳跃着的生命的焰火都已实实在在地熄灭了。桃果的父母从此失去了女儿,那还未出生的小婴儿未能见上姐姐一面;就算是渡濑那个男人,他的妻子也自此失去了丈夫,兄弟姐妹也……
“那,那个……失礼了,这里有人坐吗?”
带着晦意的少年声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的主人明显是在强打起精神,但那美丽的音色仍让兰声一瞬觉得有清泉泠泠流入了心头,温柔地安抚并包裹起了她正在发痛的胸腔……
“没有,你随便坐……”
黑发黑眼的小少女话音含糊地摇摇头。她拿手背胡乱蹭了两把脸之后抬脸,努力朝来人露出了友好的笑,然后表情定格成了非常微妙的模样——那张圆圆苹果脸上嘴角向上翘起了笑意,睫毛挂着串串透明的泪珠,睁得又圆又亮的夜色眼眸里则是带着忧郁的惊异,“……琥珀川大人!您……!”
“是你啊,那天的……谢谢你。”
穿着素净狩衣的小少年身形僵了僵。他那双色泽柔美正似河里荇草摇曳着波光的澄澈眼眸慢慢黯淡了下来,“我们竟在这里相遇了,真巧啊。”少年河神坐下在兰声身畔。他低着头,深绿色碎发遮住了表情,整个人身上的气场更消沉了些。
“……”兰声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她嗫嚅着,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了拉小少年洁白的衣袖,再之后却不忍心收回去了——总觉得一放手,这位河神大人就会坠入她所不能及染着血的淤泥之中,“没能帮上你更多……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我该感谢你。”河神少年微蹙着眉轻声说着,接下来又是极长的沉默。
那个一身素裳的小少年没有挣开兰声的手,也没做出进一步的回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美丽得近乎不可思议的浩瀚宇宙,握紧了拳头苍白着脸,仿佛内心正有一场惨烈的厮杀咆哮在马蹄上,扬起了带着浓烈铁腥味和血泪的浓尘……
“哦呀快看!是南十字星座!”
正当空气已经厚重得可以用刀来切之时,数人的惊叫打破了这片可怕的沉寂——
“哦哦!看起来不就是一横加一竖嘛,西洋人的玩意儿……”
“这你可不懂啦!他们的神的儿子转生的时候就是在这上被钉死的啊。”
那些看起来奇形怪状穿着古风衣裳的同车乘客们唧唧呱呱着,或跑或跳冲到了兰声对面那排座位处,撅起屁股身体趴在玻璃车窗上把脸挤成了扁平的形状,“这些个灵气给人的感觉真不舒服,活像现代人类用的那个啥?哦,清洁剂!”
“哈哈……你这个傻瓜,他们那地儿就是神是神魔是魔的呀,泾渭分明的。要是须佐大神那□的范儿,去了估计也得被当成怪兽!”
“呸,你小子说话小心点……”
一瞬间,兰声那排的座位上只剩下她和身畔的少年了。汽笛突然拉出了尖锐而细长的鸣叫,这让黑发黑眼的小少女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在用手分别遮住左右眼看了那群精怪好一会儿之后,她偷偷瞄了一眼仍在看着窗外浩瀚宇宙的小河神,终于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个啊……你知道吗?他们所说的那个西方神的儿子,在救赎世人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之后,并没有真正地死去。他在受尽苦难之后回到了父亲的身边,重新成为了光辉的神之子……嗯,虽然东西方并不相同,但是我想琥珀主大人你终有一天也会得到幸福的,现在的一切不如意,都是在为未来的幸福做铺垫……您可不是孤身一人的啊,有那些笨蛋小河童,还有……”
兰声自顾自地说着,慢慢拿手遮住了自己的右眼眶,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指尖流进了衣袖里——
“来做个约定吧,琥珀主大人。等到我们能再见面的时候——如果有那一天,您请一定要让我看见,一个意气风发超级帅气的河神大人,好不好?”
那少年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但她已经看不见接下来的动作了。车厢变得空荡荡的……一些记忆在脑海里快速模糊起来,那是久远以前属于她的另个世界里与亲友在一起的欢笑与泪水……
“约定了啊。”
兰声抱着桃果的日记本瞪大眼仰起头笑着笑着,嘴里蔓延开了些微血腥味来,纯白裙子上缓缓晕染开了一小片咸涩的水渍。
只是一千个昼夜而已,一千个昼夜……
暂时再见了,作为商兰声的自己。暂时再见了,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记忆……
、17第十七章
窗外掠过变幻着的彩色光雾不断。那些轻纱一样的尘雾漂浮在车窗旁,看来精致而带着冷意,让观者恍觉行走于云端一般……兰声知道,那是能诞生出新的星球的星尘。她在地理课上有学到相关知识。再过上个几亿年,它们就会缩聚成一颗炽热而明亮的新星,自此这浩瀚星河里又会添上一个新的标识。
可是这与她心头的愁闷并无多大干系——
自己该怎么办呢?大熊星座天鹅座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旅途,这场没头没脑的旅行里,哪个站点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兰声看着列车上密密麻麻排在一起并还在不断变动着的站点名单——在这宇宙里时时刻刻都有新星球诞生旧星球死去,回环往复,永不停息——只觉心头一片茫然。
她能劝慰那位少年河神“终有一日会得到幸福”,却不知道自己的终点站在哪里……她确实是不知道的。即便正在像个真正的孩童一样努力去融入这个世界,但她仍是无法在内心深处找到真正的归宿感。夜里连连凄惶不知所终的噩梦可不正是在告诉着自己——
“商兰声”和这个世界,始终是不协调且格格不入的么?
即将被掩埋起来属于商兰声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呢?那一切,都可以被从沙海一样的记忆里打捞出来呀。
兰声笑了笑闭上了眼。她把带着体温的日记本抱得紧紧的,努力地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临摹起属于“过去”的轮廓。
——那是平平凡凡,不好不坏的小半生啊。
自己来的时候才刚上高一呢。那个时候的她有个身体不好的母亲,有个脾气执拗的父亲,有着交好的朋友若干,也有着才刚刚萌发了好感的少年。她是快乐的也是幸福的,不满足也不完美,但正在努力使自己得到满足变得完美的道路上奋斗着。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就这样走下去的,平平凡凡地考个大学踏入社会然后结婚生子,可现在这些都会有别的人替她去完成了——可那是一个才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呀!
对自己的双亲而言,女儿智力瞬间倒退回六七岁还完全不认得父母与好友,甚至连话也无法好好说这种事……始终是太残酷了吧?
可是她能怎么办?
兰声忽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特别喜欢晏殊的一首词。她那时会时常念念不说,还曾经誊抄起来贴在了课桌上一份呢。内容是什么来着?啊,是啦,是“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黑发黑眼的小少女咬紧唇想笑,嘴角却抖动着始终扯不起来。真是没出息的自己啊,这条裙子就这样被眼泪淹了呢……爱哭鬼!没用死啦!
“高天原居所已到达,高天原居所已到达,诸君请及时下车,看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列车瞬间停了下来。
那些兰声已看不见形体的精魅们自车门大量涌出,它们所带起的干燥气流旋转着迅速炸开将她面上水痕蒸干了去;而就在这一霎,一只纤长有力属于少年的手迅速拉起了兰声直冲下车!
“等等!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我只是个普通人类……!”
兰声猛地挣扎起来,她伸手去掰紧扣在右手上的手指,却始终脱不开去……那个人抓得好紧,她觉得手快被拽断了!
“放开我,请你放开我!”兰声大叫起来。她凄惶地四处张望着,希望能有人过来救她;疼痛让她忍不住抬起脚,猛力去踢那家伙可能在的方向——
“你看,你看呀。”
兰声的脚被什么压了回去。她听得那看不见形体的人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凄婉……对方并未理会兰声踢打不断,只是紧紧地箍着她把头埋在她肩上,好似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一般,“你看,阿兰,我求你看看……”
“有什么事就不能放开我再说吗!你……”兰声惊疑不定。她伸手正想要把对方的脸推开,却忍不住心一软朝对方示意的方向望去。这一抬眼却是惊呆了,娇小的女孩儿把呼吸遗忘在了胸腔里——
玉树繁花三千里,流水鸣金万丈红。蒙蒙雾色盈碧瓦,朱墙深处起奇峰。奇特而美丽的珍兽穿行环绕在春日明神手中迎风舒展的彩带两侧,那直入云端的美丽水汽则搅起了苍空里千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