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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月亮的晚上-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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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我都不想同人共住,我需要静下来重新思考,重新开始

    自幼与父母住,后来走人国维为我准备的金屋,十年后终于走出来,不想贸贸然重

    蹈覆辙。

    入睡房,看到他躺在床上,枕头压着面孔。

    怎么在这种尴尬时分睡觉?

    我轻轻拉开枕头,惊动了他,他张开眼睛,吓得跳起来,我一看到他面孔,也跳起

    来。

    谁?这是谁!

    金头发,蓝眼睛,这根本不是朱二,这洋人怎么会睡在这张床上?

    难道摸错房间?

    那洋人见到是一个唐人女子站在他床头,警惕之心去掉大半,对我笑起来,“好好

    好,原来是苏茜,好吗,苏茜?”

    我呆呆看着他,弄错了,这酒店一定还有一间类似的房间,我心急摸错地方。

    我转身便选,他自床上跳起来追我,赤裸裸,并没有穿衣服。

    我倒不是怕他,酒店是朱二的,每一个侍役都认得我。

    我伸手按铃叫人。

    洋人取过毛巾围上,“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叫。

    侍役闻声进房来,诚惶诚恐。

    洋人指着我问:“这位小姐闯进来要与我同床共枕呢,请问她是谁?”

    我也急急问侍役:“这外国人怎么在我房内?朱先生呢,把他请来。”

    侍役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一脸蔑视。

    我觉得不对劲,“朱先生呢?”

    平常他们只要一见我,便会主动去请朱先生。

    “小姐,”侍役怒目相视,“请你跟我来!”

    那洋人说:“我不介意,这么标致的小姐,不常遇见。”他摊开两条手臂,耸耸肩。

    我厉声问:“朱先生在什么地方?”

    “朱先生在纽约。”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我真正呆住。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到纽约去,况且一声交代都没有。

    怎么忽然之间,不过是数十小时之隔,这酒店里的熟面孔都不见了。

    “我是大堂经理,小姐,请你跟我来。”这个人的声音是冰冷的,“你乱闯私人地

    方,妨碍我们客人,我们可以召警将你拘捕。”

    我整个人都乱了,昏昏沉沉跟经理离开套房。

    到门口,忍不住转头望,一点都不错,白钢字擦得挣亮:二○七。

    这正是我那间套房。

    朱二为我预备的地方,橱里挂满我的衣服,说好永永远远属于我……

    我拧自己的面孔,这不是一个恶梦吧,怎么一切都变了,这像是聊斋故事,书生白

    天回头再来探熟悉的园子,只见荒芜的坟地,不不不,我要弄清楚。

    那年轻的经理让我坐下,给我一小杯酒。

    我茫然说:“我不是做生意的女人。”

    这是我第二次被误会。

    年轻人并没有反应过激,“小姐,”他客气地说:“这一点我也看得出来,但你是

    怎么闯到二○七号房去的?那外国人不认得你,你这样做,对自己也很危险。”

    我用手掩住脸,“可否让我借用电话?”

    “自然,请便。”

    我还记得周博士的号码,线路接通,只简单地说:“我在豪华酒店,出了点事,请

    来接我。”

    周博士像是听出事态严重,答应马上出门。

    我疲倦地问:“这确是豪华酒店,是不是?”

    经理答:“是。”

    “有没有一个叫朱二的人?”

    “有,”他耸耸肩,“人人都知道他是我们的老板。”

    “但是他人现在纽约?”

    “是,昨天飞走的。”

    “你不认识我?”

    “不,小姐,我不认识你。”

    “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没有怎样,小姐,等你休息够,你可以自由离开。”

    “你不打算拘捕我?”

    “小姐,看得出你精神极受困扰,你还是等朋友来接你吧。”

    “放在二○七号房那些衣服呢,房间是几时租出去的?”

    “今晨,那位美国人刚下飞机,累极而睡,他很明显没有上锁,给你闯进去。”

    “但那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你并没有订房,我们没有记录,你怎么证明二○七是你的房间?”

    我呆着脸:“他说的。”

    “他说的?谁是他?”

    这一句话提醒了我。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过,他根本没有开过口,又怎么能把房间给我?

    一切都是幻觉,想当然,自说自话。

    不,不是一厢情愿,不可能,由他主动,绝对是双方面的感情。

    我已弄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闻得耳畔嗡嗡声。

    这个时候,周博士赶到。

    她带着一个朋友,由他取出证明文件,同酒店经理说了几句话,把我带走。

    在车上,我什么话也没有说,紧闭着双眼。

    周博士问我:“送你回家?”

    “家,什么家,哪个家?”

    如果是,我已无家可归。

    我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说:“我回不去了。”

    “胡说。”

    她吩咐朋友送我回去。

    一路上她把我的头按在她肩膀上,轻轻拍打我手背。

    我向她断断续续地申诉:“他失踪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刚开始,一直抗拒他,

    是他追上来,是他……”

    “不要急,慢慢同我说,有的是时间。”

    “不,我要找到他,越快越好,我要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前后才一日一夜,事情来个天翻地覆,接受不了。

    “家到了。”

    “我不要回去!”

    “你需要休息,医生快来了。”

    “谁叫医生?”

    “我,海湄,你相信我,对不对?”周博士哄着我。

    我忽然醒过来,“我不是弱者,不需要医生,过一会儿就没事。”

    我挣扎着去按铃。

    “海湄——”

    “你们请回吧,谢谢你,周博士,谢谢你。”她与朋友交换一个眼色,无奈地在门

    口向我道别。

    我踉跄地回到屋内,一照面碰到国维。

    他意外之极,但没有忘记讽刺我,“咦噫!这是谁?怎么回来了,回心转意了吗?”

    我没有去理他。

    回到房间,案头上的白色鲜花已全部变成棕黑色的花干,腐烂的花根发出怪味。

    这是最后的一盆花,我的手不住地颤抖,这难道是最后的一盆花?

    坐在床沿,用手捧着头,根本不知何去何从,失去全部思考能力。

    国维进来问:“你决定不走?那对不起,我可要出去,约好几位年轻貌美的小姐,

    不好意思叫她们久候。”

    我瞪着他。只见他已经打扮好,新烫的头发摊在微秃的额角上犹如开了一朵花,佩

    斯李领巾打得如六十年代的男明星,加上永恒的墨镜,这个滑稽的人已约了更年轻的女

    孩子,是的,我怎么可以忘记他一直喜欢极之年轻的女孩,只有十五六七的黄毛丫头,

    才不会对他表示怀疑,才会使他的信心恢复。

    他朝我摆摆手,“再见。”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去。

    他以为我在外头兜个圈子,想清楚想明白没有地方可去,没有出路,所以回头,于

    是他能够变本加厉侮辱我——反正已经撕破了脸。

    我镇静下来。

    事情坏得不能再坏,路已走到绝处,反而无碍了。外头在下毛毛雨,一滴一滴似雪

    水般冷,天空是铁灰色,与我一颗心一般调子。

    我大笑起来,一直仰着脸笑,直至脖子酸软,佣人们吃惊,全部躲起来。

    疯了吗,真疯倒也好,然而没有,还得亲自把全屋所有的帘子都拉拢。

    同我一样,阳光只透进来一个下午,恐怕还是我们的幻觉。

    我会再见他,我会找到他,一定。

    谣言说,母亲病逝在精神病院,临终之前,她已经很胡涂,抱着一只枕头,频频叫

    “海湄,海湄”,但父亲没有告诉我,我是听别人说的,最后,也没有让我去见母亲。

    她死的时候,是一个人。

    父亲决意要她偿还一切,每一个仙,连本带利。

    在复仇的过程中,他毁了自己,毁了女儿,也毁了后妻。

    我想我得到父母的遗传各一半。

    第一个要找的人,是玛琳,很明显,她认得朱二。那夜猝然在街上偶遇,她的表情

    告诉我,她见过朱二。

    电话接通,听到我的声音无限讶异。

    我的嗓子干枯,强笑问:“还在家里?嘿嘿嘿,我也是,无处可去。”

    玛琳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反应热烈,僵住在另一头。

    “怎么,我的玩笑过火?”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她冰冷。

    “喂,我是海湄。”

    “我知道。”玛琳不打算与我倾谈。

    “有什么不对,我得罪了你?”

    “对不起,孩子叫我,改天再说吧。”她挂上电话。

    我愕然。

    每个人都把背脊对着我。

    再找安琪。

    “玛琳怎么了?”

    “你不知道?对了,这一段日子你人在什么地方?”安琪连珠炮似,使我放下心来。

    “我到欧洲去了趟。”

    “怪不得,也不同我们打招呼就失踪。”

    “依你说,还得做广告?”装得这般轻松,好佩服自己,“玛琳不妙是不是?”

    “已经妥协了。”

    “怎么一回事?”

    “短暂罗曼史,被老赵发现,要同她分手,并且不准她见孩子,老赵本人异性朋友

    一箩筐一箩筐,但他不原谅玛琳。结果给她一笔钱,叫她走。”

    “什么!”

    “玛琳下个月去美国西部。”

    “独自?”

    “我不知道。”

    “怕是同男朋友?”

    “不大可能。”

    “她男友是谁?”

    “无人知晓。”

    “几时的事?”

    “去年夏季。”

    “我没注意到,你有无留神?”

    “我只知道,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她眼角春风,特别留意仪容。”

    “玛琳以后见不到孩子?”

    “离了婚可以探访孩子。”

    我说:“那不算太坏。”

    “如今法律公平。对,你呢,你怎么了,我们这四人都快散档,要不要出来?”

    我喃喃说:“安琪,玛琳为何要找男朋友,那么会赚钱的丈夫,有儿有女,还有她

    自己一档生意。”

    安琪笑了,声音如枭,“寂寞,海湄,你难道不觉得寂寞?实在不怕对你老实说,

    如果有人来追我,怕我也会把持不住。”

    我不再说什么。

    “上一次丈夫把你看仔细是几时,上一次你们把臂谈心又是几时,他有没有再次赞

    你的皮肤,他有没有关心你的哀与乐,你有否注意他打球次数增加到每周五次,而且不

    需球拍运动衣?”

    我闭上眼睛,豆大的眼泪不禁滚下来,鼻子似被人狠狠打上一拳,酸痛得要用手捂

    住。

    “海湄,你还要我说什么?莉莉走了,现在玛琳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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