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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笑,带着丝丝情意,“不碍事,泡个热水澡多出点汗就能祛寒了。”
“那我先叫元宝烧水,你看完诊先泡澡,别硬撑着去查看药材有没有受潮,我已经先看过一回了。”她抢先嘱咐,免得他闲不下来,又是磨药又是晾晒。
紫竹失笑地打趣着,“画儿,你说话的口气真像一位妻子。”
“你……讨厌啦!不理你了。”她羞红脸跑开,心里却为他这句谑语而开心不已。
人与人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虽然两人嘴上都不说,但眼波交会时多少带点情愫,却又碍于矜持而开不了口,就这么暧昧不清。
刚逃离织女坊的风悲画对谁都不信任,处处怀疑别人对她有所图谋,但在紫竹有礼又不失关心的对待下,渐渐对他失了防心,也了解到他根本是没脾气的烂好人,连他养的一只鹤都会欺到他头上。
现在她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一颗初绽的芳心也因他而沦陷,让人伺候惯了的她也开始下厨煮三餐,和元宝两人轮流打理家务,宛如一家人般。
“年大夫,好福气,夫人貌美又贤慧,还为你忙里忙外的,你得好好地疼惜人家。”佳偶天成呀!穷乡僻壤还能瞧见天仙般眷侣,他们也挺有福的。
“哎!张大叔,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什么时候生个娃儿来瞧瞧,以你和夫人的相貌来看,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娃儿。”真让人期待。
“我……”
紫竹每回想解释两人的关系不是如众乡亲所想的那样,但话到嘴边准让人打断,屡试不爽,他索性由着他们猜想,省得又生出一堆流言。
“年大夫,你要小心邻村的张大虎,他对漂亮的姑娘一向不怀好意,你家夫人虽已为人妻,但却是少见的美女,就怕他色心一起……”那人强抢民妻是常有的事,见猎心喜,一瞧见美人儿就不放过。
“胡老爹的嘱咐我会谨记在心,还有别吃太燥的东西,肝火太盛了。”冬瓜消暑利尿,多食无害。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这大夫最啰唆,居然要我家那婆娘把大蒜、辣椒全收起来,害我吃什么都没味。”他不满地抱怨着。
“总比你眼歪脖子斜,躺在水田里大喊救命好吧!”一旁的邻人大声取笑着。
“老锄头,少说风凉话,不知上次谁跌到沟渠里摔断腿,哀哀叫地叫上三天三夜?!”扰得他不能好好睡上一觉。
“我哪有叫,你这大重听,我是小声哼了几句,年大夫给的药一敷就全好了。”简直就像个活神仙。
“年大夫的医术真好。”吃了几帖药后,他脖子不歪眼不斜了,活似年轻了十岁。
两个老邻居老是爱斗嘴,一碰面肯定斗个没完,可是感情又不见生变,嘴上磨磨功夫算是乐趣,不伤和气,几十年斗下来竟也斗成亲家,儿孙成群。
看在眼里的紫竹只觉好笑,他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便起身净手,如风悲画所言又去瞧了瞧药材干了没,才放心地走入屋内。
扑鼻的饭菜香令人精神一振,他抚了抚肚子,这才惊觉真的饿了,他有一整天没进食了,忙碌的生活让他作息不定,常忘了餐风饮露,肠胃竟慢慢地适应凡间的食物。
这点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若是哪天他重返天庭,不能再品尝令人食指大动的好菜,岂不是会和瓶儿一样喊着嘴馋,逼灶神也分他一点供品。
“发什么呆呀!你泡完澡了吗?”瞧他还是那身汗湿的衣服,铁定又把此事晾在脑后了。
“啊!对喔,要泡澡……”他看着一桌子菜,说要泡澡却往桌前一坐,端起空碗便盛起白饭。
其实风悲画的厨艺并不好,只能用吃不死人来形容,偏偏紫竹和元宝都是少根筋的人,就算端上粗食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是人间美味,让她越来越有兴趣下厨。
而这些菜和米食大多是求诊者拿来的,他们觉得不付诊金很过意不去,便以食物代替银两,这样他们才能安心。
于是乎,整篓的大白菜还堆在厨房里,萝卜、芋头多到吃不完,还有鸡鸭鱼肉不少地送上一堆,吃上一个月足足有余。
不过由于紫竹不吃荤食,因此活的鸡鸭全放养在后院,以吃剩的烂叶喂养,竟也吃得肥肥嫩嫩的,不少人打它们主意,想捉几只来宰杀。
“紫竹哥,你这身衣服不换下来不行……”唉,每回都要她唠叨几句,她都快变成黄脸婆了。
“我饿了。”他一脸很饿的模样,让人瞧了不忍心。
“好吧、好吧!我再加点柴火,吃完饭再去洗澡,”再等一会儿应该没关系,水应该不会这么快凉了。
一听到可以吃饭了,脸被煤灰弄脏的元宝兴高采烈地跑过来,碗一端便盛满饭,淋上菜汁立刻大口往嘴里扒,根本忘了菜是配饭吃。
而她吃得很快,活似饿死鬼投胎,一扒完整碗饭又跑去找仙鹤玩,一人一鹤满屋子跑,笑声连连,让人心情也跟着开朗。风悲画从没想过自己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但是若能如此时这样也不错,一个平凡的家庭,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和几个跑来跑去的小娃儿……
想到这,她蓦地脸红了,双眼有意无意地瞟向埋头苦吃的男子,嘴角不由得上扬。
“画儿,你变美了。”比起先前病恹恹的模样,现在的她可清爽多了。
她骤地心口怦怦跳着,故作不以为意的说道:“是心美吧!”
“人也美,你两颊长了些肉,水嫩水嫩像蟠桃。”白里透红,叫人想咬上一口。
“什么蟠桃,你以为你是神仙,上得了天偷桃吃吗?”她啐了一声,却也暗自窃喜他终于注意到她的容颜。
女为悦己者容,身为女子都希望获得容貌上的赞美,而且是出自心仪男子口中,那份喜悦比浸过糖水还要甜上几分。
尤其紫竹在她心目中的评价是一根木讷的木头,根本不会说两句好听话哄她开心,实话实说地令人生气,让她好几回都想用凳子砸他,看能不能砸得开窍。
“我是仙……呃,我是说神仙也不一定吃得到蟠桃,他们也是有分等级的。”像他只能望桃兴叹,童子的地位低得可怜。
“你又知道了。”她斜眸一睇。
紫竹笑了笑,温润扬泽。“画儿,你会是个好妻子。”
娶到她的人会是有福之人。
“你……你又在说什么,存心要我脸红是不是。”她不记得饭菜有加蜜呀!
他爽朗地大笑,“你已经脸红了,像抹了困脂。”
“紫竹哥,你还笑话人家,我打你的臭嘴。”她娇羞地一嗔,举起手,作势要挥向他。
元宝追着白鹤,不意撞了正欲起身的紫竹一下,他身一颠朝前踉舱了两步,正好接住她落下的小粉拳,轻颤的纤指让他情生意动地不禁紧握。
四目相望,两人的眼神都变了,竟生羞意。
第四章
“可恶、可恶,不知感恩图报的贱蹄子,居然在这重要的节骨眼给我跑了,她活得不耐烦了,枉我白白地教养了她十几年……”
气得脸都扭成一团的风嬷嬷一把挥掉桌上的油灯和茶壶,发了疯似的看到东西就砸,还打伤两个刚买进来不久的小姑娘,让她们鼻青脸肿的接不了客。
这样还消不了她满肚子的气,捉起服侍风悲画的几个婢女狠狠抽打,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去了半条命,差点当了阎王爷的老婆。
她一直自以为把这个漂亮娃儿的喜怒哀乐全捏在手心,她要她哭她就得哭,她要她笑就得笑,就像个傀儡人偶,必须她扯线才会动一下,没人碰她便完全静止。
没想到这个玩偶竟然敢挣开她手掌心,如插翅的鸟儿飞了,一点也不顾念养育的恩情,在十五月圆前给她难堪。
太不可原谅了,就如同生下她的贱胚,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横刀一出便夺走她最爱的男人,还笑着要她找个伴共度余生。
哼!他们都在嘲笑她,笑她不自量力,笑她痴心妄想,笑她单方面的付出就想赢过江南第一名花,她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
呸!他们能得意多久,最风光的时候也是家破人亡的一刻,谁也别想逃得过,错待她的人她一律杀杀杀……杀得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风嬷嬷的怒火是难得一见的可怕,和平时堆满肉的大笑脸截然不同,她的面部狰狞,两眼睁如牛铃,黄浊的眼中还带着喷火似的血丝,叫人看了着实害怕。
“嬷嬷,人跑了就算了,不然你能怎么办呢?这些年她也替你挣了不少银子……”捞也捞够本了。
“住口,你懂什么,我的事有你插嘴的份吗?”一样都是贱人,只会惹她发火。
“我是什么都不懂,可是你光在这恼羞成怒有什么用,人都不知跑哪去了。”想找都难。
幸灾乐祸的云绿雩在一旁摄风点火,抢走她光彩的死对头不在了,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会管她死活,最好真死在外头无人收尸,她会更开心。
“你再给我说废话,小心我撕了你的嘴。”风嬷嬷恶狠狠地一瞪,抄起玉梳便往那张花容月貌掷去。
她痛恨所有美丽的脸孔,她要摧毁她们,让那一张张出色的面容布满泪痕和绝望,跪在跟前求她放过她们,哀凄而绝美。
外人都以为风嬷嬷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开妓院,她逢人也是这么说的,其实她拥有的财富多不可数,躺着不做事花上三辈子也花不完。
她开设青楼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容不得别人生得比她娇美,只要一瞧见容貌姣好的女子,她心底的恨意就会往上冲,仿佛又听见背地嘲讽的声浪,逼得她无路可退。
于是她想出个好主意,那就是把稍有姿色的姑娘买来、捉来、掳来,施以女子最难以忍受的酷刑,日日夜夜沦为男人泄欲的玩物,她才会觉得老天对她是公平的。
自古红颜多薄命,怎能顺畅一生,既然她注定只能得到悲惨,那么那些际遇不如她的人凭什么笑,她要笑得比她们更大声,将一个个貌美的女子踩在脚下,看她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嬷嬷,你何必对我恼火,跑的人又不是我,你该烦恼的是明天就是十五了,你上哪找个完璧无瑕的处子来顶替,那些撒大钱的爷儿们想的可是一夜春宵。”到时候她交不出人,招摇的招牌都要叫人给拆了。
听她说得云淡风轻,不关己事,疑心骤起的风嬷嬷眯起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或是看到什么?”
她表情微微一变,笑得有些僵硬。“嬷嬷别说笑了,那时我忙着伺候海老爷,哪晓得有什么发生。”
“绿雩,你最好不要骗我,你该了解我会有什么手段对付你。”欺骗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呵呵……我不……”云绿雩藏在衣袖的柔荑直发抖,几乎握不成拳。
“元宝那丫头呢?我不是派她到你房里做些烧水、打杂的工作?”她问得很轻,像是已平息心头的怒火。
不疑有他的花魁以为她已经不追究此事了,一时松了心防脱口而出。
“那丑丫头跟画儿走了,她就非跟着她不可……啊──”好……好难受,她的颈子快被掐断了。
“你看着她走?!”好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
“我……我……”她一口气上不了,两眼翻白。
还没问明白来龙去脉的风嬷嬷没打算让她死,锁喉的手一松将她托高钉在墙上,以一名妇人的力道来说,她的臂力十分惊人,竟能单臂将人举高。
“说,不要有所保留,否则……”涂满蔻丹的指尖往她颈边一划,一条细小的血痕立现。
“不……不要……不要杀我……我说、我说,我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