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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不是的,我左肩上确实有个红色胎记,我只是一下子没办法适应多出四个哥哥。”好难,她还没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压力很重。
性情较冷的青莲轻声笑道:“没人要你马上接受他们呀!这四个大男人豺狼虎豹似的,任谁看了也会不安,你会害怕是人之常情。”
“嗄?”她一怔,很想说不是这个意思,她怕的是自己而非四位兄长。
“不过看在他们求妹若渴的份上,你就勉为其难地敷衍敷衍,免得他们以为自己面容可憎而吓着你。”一群呆子,患得患失。
闻言,她噗哧一笑,“万一我真的不是他们的亲妹妹呢?那他们岂不是失望。”
“唉!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些,净水她们还说我的人太冷,肯定把你冻成冰人儿,要我和颜悦色、多点笑容。”偏偏天性使然,她笑不出来。
“大嫂跟紫竹哥说着相同的话,他也认为我比较适合多笑。”一说完,她又眉弯眼弯的低笑。
青莲一喟,“那根竹子死板了些,不会说些讨姑娘家欢心的话,不过人很老实,只会说老实话,你不要因为他过于沉闷而嫌弃他。”
以前同在观音座前时,他总是少话的那一个,个性是很好,懂得谦让,可实话实说的嘴巴还真是令她们受不了,很想封竹,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到了凡间以后才明白寡言是一种美德,和唠唠叨叨的大捕头一比,他简直是男人的楷模,风家的兄弟都该向他看齐,学习静心以修。
“是他不嫌弃我才是,我老觉得他不是世间的人,随时会羽化而去……啊!我好像把他说得像天人了。”风悲画难为情地羞红了双腮,以手捧面怕人瞧见她的傻样。
不只是紫竹,连同青莲在内的四名嫂子亦有相同感觉,高雅灵秀得不似凡间人,让人心里很不踏实。
“不,我们本非寻常人,你有此一想也无可厚非。”只能说她的观察力相当敏锐,能一眼看透凡身下的仙体。
“嗄?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一见她愕然的神情,青莲反而不便透露太多。“没什么,我是说你要试着接纳你大哥他们,你太过生疏的态度让他们很沮丧。”
以为她怪他们太晚找到她,以致害她沦落风尘,被迫卖笑营生。
“我……我本来就跟他们不熟……”她为难的说道,心中仍有理不清的结。
问起爹娘,哥哥们的回答是父母双亡。为何手足离散各据一方,他们说得含含糊糊,一笔带过,隐约是家道中落,盗贼横行。
虽然她年纪最小,却不表示她什么也不懂,察言观色是她先前在织女坊必须学会的一门技艺,善于看人脸色的她轻轻一瞟便能看出其中必有隐情。
他们不说,她也不好多问,相信哥哥们也是为了她好不愿徒增她的烦恼,即使她明了绝非流贼凶狠,造成家破人亡这么简单。
“多跟他们亲近就熟了,毕竟你们体内有着不可切断的血缘关系,血浓于水总是事实。”亲情是根深蒂固,无法切割。
“你怎么晓得我一定是他们的妹妹呢?光凭一个胎记太不可靠了。”风悲画忍不住说出心底的隐忧。
不懂得安慰人的青莲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害怕自己不是风家的女儿吗?”
“我……”她低下头,神情怅然。
她确实很怕,怕大家的宠爱只是一场误会,让她拥有家人的温情又失去,那她肯定会很痛苦,落落寡欢地埋怨上天的错待。
“怕什么,你就死赖活赖的赖住他们,谁叫他们有眼有珠,是不是自己的妹妹都搞不清楚,活该要养你一辈子。”替他们设想是多余的,先吃定再说。
“嗄?!”谁在说话。
“寄傲山庄”腹地甚广,楼阁水榭一座又一座,有时一眼望去了无人踪,有时三三两两仆婢成群,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还是显得有点冷清,常有种空谷回音的错觉。
只闻其音、不见其人是常有的事,风悲画左顾右盼没瞧见人,心里难免毛毛的,但又只能故作镇定,怕失了端庄,让人瞧了笑话。
“净水,别再装神弄鬼了,小心吓坏了小画儿。”她最近迷上吓人的把戏,深觉有趣。
“我……我没有装神弄鬼,我只是……脚拔不起来而已。”净水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是遇到极大的麻烦。
不过也不算奇闻了,她就算站着不动也会招来麻烦,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脚拔不起来?”怎么回事?
青莲偕同风悲画走近一瞧,两人怔愕了下,继而不约而同的笑出声,难以理解她为何会这般迷糊,连这种啼笑皆非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前阵子下了一场大雷雨,水满为患将池塘的一角冲塌了,风寄傲忙着为失散已久的幼妹张罗住处和日常所需的用品,因此忘了叫人整修,恢复旧观。
因此缺了一角的池塘,泥土特别松动,不知是谁又多事在那儿挖了个洞,泥水充积其中,稍一不慎就会陷入,卡在洞口。
好死不死的想偷听的净水顺着池塘的边缘走,自以为万无一失,谁晓得一脚踩空,深及大腿的泥水便吞没她半只玉腿。
她拔不起来又站不起身,怨声载道干瞪眼,怪罪挖洞的人,浑然忘却那是她前两天挖的小地洞,想陷害敢凶她的风怒雷,结果害人害己,得不偿失。
“你们别一迳取笑我,快拉我一把,我快被水给淹了。”反正丢脸的事也不只一桩,她们爱笑就笑吧!
“我来帮你……”风悲画趋前想助她一臂之力,却被人由后拉住。
“不要弄脏自己的衣裙,她自个爬得起来。”果然是迷糊仙子,又犯糊涂了。
“可是大嫂,她……”好像陷得很深。
青莲扬起眉,冷然地抛下一句话,“净水,你玩够了没?”
“我哪有玩,你没瞧见我一身泥泞。”跟溺水的鸭子没两样。
“你忘了我们来自何处吗?”真叫人头痛,东忘西忘的忘性着实麻烦。
“我们来自……啊!我知道怎么做了,你早点提醒我嘛!”害她全身都湿了,以为得在上里过夜。
就在风悲画错愕的眼神中,一道不算刺目的白光由净水掌心发出,形成一道淡晕的光圈,将她整个人包在光中缓缓上升。
光将净水带至干燥的地面便消失,她素手轻扬拂过衣裙上的脏污,黏泞的泥水竟一扫而空,一点污色也瞧不见,仿佛刚洗濯过。
风悲画看傻眼了,也深深震撼,那一刹那似有什么飘过脑中,但她却没能捉住,一闪而过。
“瞧瞧我又焕然一新了,你们谁也不准把我的丑态说出去,尤其是念功惊人的大捕头,我被他念得耳朵到现在还嗡嗡作响。”不听都不行,他会念到她昏厥为止。
“怕被念就少些好奇心,别哪有趣事就往哪凑,怕不过瘾还丢把火下去,让快平息的小火燃成大火。”她历年来丰功伟业之一。
“哪有,你不要污蔑我,人家可是最善良和气的净水仙子,菩萨普航护众生的圣水……咦,画儿,你怎么了?”脸色泛白,毫无血色。
“你……你是……仙……仙女……”灵光乍现,那道白光中的她分明是下凡的仙子。
她偏着头,咦了一声,“你不知道吗?我们都是呀!”
四个仙女。
“拜你所赐,她现在晓得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家故意瞒着她是不想她一下子承受太多,没想到……
净水忽然慌乱地撇清,“我们不是仙女,不是、不是,我一向爱说笑,千万别当真,我们绝对不是观音菩萨座前四大仙婢,紫竹童子更非仙童……”
“净水。”头好痛。
“嗄?!什么?”青莲的表情好严肃,好像要把她的嘴缝起来。
“你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你不是存心找麻烦吗?”虽是无心,却也叫人难以收拾善后。
风悲画的神色变得惨淡惶然,六神无主地紧捉着衣摆,茫然无助得犹如失根浮萍,不知该飘往何处。
这个消息无非是一大打击,出身青楼的她早就自觉配不上天人一般的紫竹,他的高风亮节,温润俊逸,在在显示他的不凡出身,她却刻意视而不见,好安心的跟在他身边。
而今得知他确实非凡间男子,白璧染瑕的她岂能玷辱他的仙人之躯,油然而生的自恶如蜘蛛结网,将她层层包在网中,羞于见人。
如果她不是风家的女儿,那她还配得上他吗?而他能陪她多久?
无解的困扰揪得她心窝好痛,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痛而死。
对了,她的琵琶,她只要一拨弦就不痛了,琴音会让她忘却所有的不愉快,进入忘我的境界,她需要它,她要弹琴,他们是永世不离的朋友……
她随意的找了个借口退下,没多久后,琤琤的琵琶声如诉如泣地扬起,清越幽怨得令闻者一阵鼻酸,眼眶泛泪。
“叫你不要再碰琴,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呢?你知不知道你会把自己害死,这是一把魔琴,会害人的琵琶,你为何要碰它?是不是要我砸了它你才会听进我的话……”
一听见琴音的紫竹立即脸色大变,抛下闲聊的神兽和老朋友,疯了似的以身撞开紧闭的门板,再一把抢过风悲画手中弹奏的琵琶。
他高高举起红玉琵琶,作势要摔坏它,他什么都能容忍,就是无法接受她残害自己,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逼入绝境。
谁能料想到一向温润如玉的俊美天人竟也会发火,双目皆张染上红丝,愤怒不已的以冲撞方式来到她面前,阻止她的自残。
“不要、不要,不要砸了它,那是我的琵琶,你不要毁了它……不要……”
风悲画冲上前要抢回琵琶,却始终难以如愿,呜咽地求他勿毁损她的琴。
“不砸怎能阻止你连命都能丢弃的行径?你就忍心见我心痛?!”她要他怎么做才肯戒掉对琴的依赖?
“我……我只是想……想弹它,没有别的意思。”她太久没碰它了,渴望它的抚慰。
想弹的欲望是那么饱实,几乎要冲破胸口,她克制不了指拨弦动的召唤,像是蝴蝶在弦上飞舞,抚弦而动便见漫天彩蝶翩翮。
十几年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只有这把琵琶了,每个难熬的漫漫长夜唯有它在自己左右,不论是悲伤也罢,或是孤寂惆怅,它都不曾离她半步。
它是她的朋友,她的知己,甚至是她的亲人,她不能因为它会害她而离弃它,琴也有情,它用悲诉的琴音说出它的无奈与不愿,却逃不开它既定的宿命。
“弹?”紫竹紧握住她的手,她痛得低呼。“都弹出血了,你怎能说想弹而已?!”
十指斑斑尽是血迹,指腹不只磨破皮,连血肉都模糊了,指肉微翻几可见骨,一条一条细微的弦纹布满雪嫩双掌。
若是迟来一步,只怕她不只血流不止,连手上的皮肉都会遭魔琴吞蚀,只剩下细骨相连,再也长不出新肉,恢复原来的细嫩白皙。
“我停不下来,它像咬着我,不让我离开……”她可以感受到它很寂寞,想找个人来陪。
“它太久没碰人血了,所以特别饥饿,一闻到你指头内的血味就迫不及待,忘我地吸吮。”因为饿而吸得太尽兴,没顾及到她是否承受得起。
除了画儿以外,必定有人以自身的血定时喂养,它才会一见血就兴奋,毫不顾忌地以血为食。
以前她日日夜夜弹它,也就等于时时刻刻以气养它,它吃饱了,自是不会再贪心,反正它随时都能享用,不急于一时。
而今相隔太久,它早就饿坏了,一闻血味便以细弦划破表皮,弦丝如口,一口一口的吸饮,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