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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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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也笑,“承蒙城主不弃了,然小小华山城主定当不放在眼里,小女子恭祝城主日后必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咳咳咳…”喉咙瘙痒,痒得人心慌,有志气,有志气……翻过身打算继续睡下,有人伸手制止,“别睡了,看看令妹短短一日内的杰作。”只好翻身坐起,装模作样得仔细打量,临了,似不经意地问,“记得那日血倒是流了两大碗,这人,怎么只有一个?”
他一愣,掏出锦帕细细地擦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看了看假山,似不经意地回答,“畜生的血自然是换畜生,难道你要拿畜生换人…可惜啊,郭某手下没有畜生,只有几只笼中鸟……”
“这假山假得离谱,山水向来一体,光有山,没有水,哪里来的自然?又哪里能称作华山?”使着阿菊,“把那牌匾拿来,给改改。”小姑娘抿嘴,“改做甚?”摇摇蒲扇,笑而不语,只道,“你过来。”
对着小姑娘附耳低语,半分也不让他听到,他也不恼,径自在白纸上涂涂画画。小姑娘听得两眼发直,对着我比了个大拇指,“非他莫属!”
咻地,他放下笔,唤进小厮,小厮手上捧着个正常型号的碗,他接过,笑得渗人,“唐公子,有劳了。”匕首冒着寒光,他把阿菊撵了出去,“烦恼菊姑娘去为这假山,引弯沟洪来。”
小姑娘不愿,装作去扯假山之巅的牌匾做没听见。匕首插入桌面半寸,悠悠地打着晃,“菊姑娘?”他笑,语气森然。阿菊啊阿菊,就算你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呢?除了眼睁睁地瞧着痛苦,也于事无补。我心里难过,无法抑制的难过,“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字不改了,去引水吧。生命,在于活力。”
阿菊一走,他拔出匕首,朝我走来。从匕首中瞧见,自己面色惨然。我笑,“这第二人,于理你该放出骆子平,于情希望能放出黄卦,黄卦与阿菊早有婚约在身,你不该随意……”
“随意**良家妇女?”他嘲讽着挽起左臂的衣袖,我想辩解,又无从分辨,本来也就是这个意思。
“难道郭某说错了?”他把匕首放在烛火上过了过,左手瑟嗦着想要抽回,却又固执地放在原处,“不,你没错。”
他摇头,毫不客气地在伤痕累累的疤痕上再添一笔,“死鸭子—嘴硬。书生大多迂腐,你也不例外,但你胜在—自作聪明。”自作聪明的下场,古来例子不少,可没有一个像我这般玲珑剔透,善解人意到把自己卖了。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可此番旅程又让我明白一个道理,阴沟里开不出白莲花,上赶着不是买卖。
钦差来此加林,必定有所要事。加林适才经过内乱,虽已尽快平息,却是大事一桩。上位者特遣钦差来慰劳一翻,面是重赐,实则暗探,这一番争斗是禀报的那样,还是另有隐情。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种事情往往也是面容含笑,笑里藏刀。
钦差卫队刚至北门,就有人来报。城内之人皆是夹道欢迎,府内之人亦需全部出城。城主站在门前,躬身领旨。城内居民赴倒在地,皇榜御批轻批,俯跪,万岁万岁万万岁。城主接旨谢恩,颔首而笑,朗笑破长风,直上青云。
自有管家安排饮食寝居,小厮奴仆侍候众人。是夜大宴。城主陪着钦差坐于中堂,茶一盏一盏续,话漫无边际闲聊,稍时,天不黑,府内却灯火通明,管家来请二位大人前去用膳。膳食精致,环境清幽,方木圆桌围了城下十大首府,钦差师爷等人,推杯换盏间,热闹不已。
酒过三巡,管家来报,茹芳楼三大歌姬之首,愿为钦差大人献唱一首。酒至酣处,性质来时,也不再推攘,唤了来。水榭亭台处,围了一纱幔,微风扶柳间,偶得见一缕倩影,那便是歌女,落座调弦。似是朦胧,又还羞,众人手中握着的杯盏纷纷滑落,当真是…国色天香。
清歌婉转,好比黄莺出谷,指尖轻佻,弦音不歇…众人惊为天人后纷纷击掌叫好,钦差慷慨赏赐无数,城主逗趣唤女前来。牡丹长裙,红艳艳染透了半边天,婀娜多姿,步步莲叶轻颤,一头青丝高绾,紫玉朱冠,束发垂腰,蛾眉轻扫粉唇,一时…难辨朱颜。
然,欣赏之词,溢于言表,却生生地噎在了喉咙。愉悦之眼,待瞧见喉间突兀,顿时目瞪口呆。手中空空,杯盏落地,嘴里空空,喷洒于外,又是一堆杯盘狼藉,木讷难言。
阿菊听得兴起,“是谁?”城主微微一笑,手执清茶,默言不语,只是目光飘渺,微微叹息。窗外种着一片紫竹林,已分不清是哪年种下,只是看那虬跟乱绕,层层叠叠,好似无数的麻花蛇缠在一起,就已知这片竹林年月已久。风声一何盛,竹枝一何尽,两两撕扯间往往风破枝落,却又至死不肯罢休。
阿菊霍霍摸着锉刀,眼神愤怒,“是谁?”被茶染湿的唇瓣轻启……
“…在下洛丽塔。” 伊人洒脱,添满酒樽,揖首示意,一饮而尽。
一时面红耳赤,额间一粒朱砂,映着牡丹红衣,芳华绝代,不知不觉又勾走了魂。人的魂,景的魂,都随着他魂牵梦绕,一眼一眼看着他回身,一步一步跟着他离开,长廊不够长,人人走在长廊,希望这长廊永远没有尽头,大门不够大,人人挤在门框,希望这大门永远不倒,只因初见,便是一分惊艳,三分怀念……
“真是一场梦境。”梦惊醒红楼。
悠扬回味好似饮了千年浓香,城主拿下假山上的牌匾,瞧着“石头记”三字,啧啧称叹,“好端端的怎么改成了这么个名字……”
阿菊趴在桌上,格外消停。问她在念叨些什么,她回头看我一眼,又是深沉,又是叹息,末了,回头继续趴在桌上:“我倒是羡慕他…”
“谁?”
“洛丽塔。”我听见她说。
那位遥远的歌人似又重逢在眼前,即便他不在了,在相似之人身上也能看见他的影子,偶得怀念。郭璞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声叹息就那样溢出,“画不尽相思,思无涯生离。”
午时三刻,钦差监斩,万人空巷。
“下跪者何人?”监斩官执出一方令牌,斧头刀下之人一声不吭。
“下跪者何人?”监斩官再次大声询问,依旧只有刀光闪闪。
人声鼎沸之中,只听有大汉高声喊道,“钦差大人,此乃我加林城之二公子龙阳。”
“龙阳,汝可知汝所犯何罪?”
“龙阳,汝可知汝所犯何罪?”
人声鼎沸之中,又有人尖声喊道,“钦差大人,二公子无罪。”这次是个女娃儿。
钦差看向城主郭璞,二人皆是眉头微皱。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立马挥手制止。女娃儿又道,“如果二公子有罪,罪就罪在他太过**潇洒!”众人哄笑不已。混乱中又有女子冲上防线,对着那虎头刀下之人又哭又怨,“公子,你走了,奴家和孩儿可如何是好啊?”
“公子,别走。”
“龙阳,你放心的去,濛濛随后就来…”此女说着说着竟真摸出一把短刀,急于自刎,这可吓坏了大笑之人,纷纷收敛不少。
“胡闹!尔等竟敢藐视法场,来人啊,把闹事之人收监,稍后发落!”惊堂木狠狠一拍,钦差与城主面色皆是十分难看。
重整法场肃穆后,也不再问。抬头瞧见一片乌云,刑场中央被阴影笼罩,有些鬼魅森森,唯有侩子手巍然不动,一柄大刀猎猎冲天,正气凛然。乌云过后,正日当空,钦差扔下枚令牌,“行刑!”
刀斧手饮尽碗中酒,洒亮手中刀,使尽全身力,一颗头如一颗球滚落在地,人眼不眨。男子喟然成叹,女子连连惊呼,抢幼子于怀,轻言抚慰。
阿菊又问,“头呢?”
“葬了。”
“葬在何处?”
“乱葬岗。”
“…其身如何?”
“埋了。”
“埋在何处?”
“野狼窝。”
阿菊木然片刻,又问,“城主今夜可还设宴请客,阿菊想去瞧瞧。”
“瞧谁?”
“洛丽塔。”
“瞧一幅画?”
“一幅画?”
“是的,一幅画,瞧画毋需去宴会。”
“那我该去哪儿?”
“正厅。”
穿过回廊,路过百花园,又经松风亭,再穿回廊,就是正厅。不一刻阿菊就回来了,手中持着一方卷轴,进门也不与人说话,呆呆地坐在窗前。有些麻雀,跳跃在窗牖竹枝之间,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又过一时,管家领着大小奴仆,在房里翻箱倒柜一通。我平躺在**上,瞧着窗外的麻雀,闹得吵得可真热闹,屋里却像冰一般冷。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背上两个包袱,牵着阿菊,站在门前也不知在与谁告别,“走了。”
“稍等,”管家又递了一个包裹在眼前,“唐公子,菊姑娘,请一路走好,奴才等就不再送,只是城主有一封信需唐公子亲启,其他俗物皆为城主所赠……”即是俗物,又何必巴巴地送上来,即是俗物,又何必再来招惹…阿菊手心已冰冷一片。
一轮红日,落霞千丈,几骑轻尘,悬崖踟蹰:“如今去哪里?”
几匹高头大马被人骑着,啼鸣摆尾,马气哄哄,颇为自负。枣红色的马尾甩来甩去,悠闲地打着牛蝇。骆子平收回眼线,一甩马鞭,余音朗朗,“快马加鞭,归心似箭!”
快马加鞭,归心似箭…归心似箭…归心似箭…无关风月,只是眷恋。眷恋着马老太婆的依托,胸前沉甸甸地押着两封书信。一封谈着生离,一封诉着相思,都为了那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小路尽头又是人家。将马绳系在榆树上,掀开马车的车帘,阿菊仍抱着画卷,呆呆地窝在一角。黄卦轻唤之,“阿菊,到了。”仍没反应,从那日开始便一直如此,最操心的人,最关心的人,她一概不再搭理。仿佛有一个世界专属于她,她的魂魄在另一个世界漫游。
我们都不信她是撞邪,我们只相信她在做一个美梦,梦完了,她就能睁开眼看看这世界,梦完了,她也就醒了……
大地白茫茫一片净土,所有的黄花都已消散,只留下花香余韵。空荡荡的秋风挂着茅屋,已被风干的土块,翻潮起的泥土有着淡淡甜味。不守控制的白狐,腾跃而上高岗,阵阵嘶吼。
或许被这片空旷惊悟,或许被秋风吹凉,或许被莫落唤醒,阿菊木楞的眼神,终于不再空无一物。她的眼睛是那般漂亮啊,连天上的星星都比不来,有那么一刻,竟听到了黄卦埋在阿菊头顶呜呜作声,失而复得,如珠如宝,他自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泪眼朦胧中,这里似乎一切如旧。马老太站在篱笆边笑着挥手,眼中泛出泪花极是期盼,火花的蔷薇在她身后开得鲜艳夺目。蜂蝶儿一起嬉闹,向阳花般大朵大朵的开放。
栅栏里几只大公鸡闲庭信步地打着鸣,几只芦花大母鸡蹲在墙角嗮着太阳,太阳晒着公鸡的鸡冠更显金黄,微风吹着母鸡的毛更是舒爽。马老太洒着鸡食,咕咕咕唤着他们的名儿,“美人尖回来了,孔雀扇也回来了,凤凰焦呢?哦,在那儿,黄鼠狼、竹竿虫、穿山甲、花娥娥…洛丽塔、洛丽塔,风啊,洛丽塔呢,洛丽塔,你怎么还不回来?”
拔掉土包前的根根杂草,从郭璞给的包裹中,掏出骨灰陶罐,摆在马老太的坟前,“洛丽塔说娘你想我?他心急就回来陪你了。”
从泥土爬过的蚂蚁,把蔷薇做美味的食物,从花心到花梗啃噬得支离破碎。浦一看见斑驳凋零的花瓣,留白处投射的青衣白衫,我这双善于发现生活美的慧眼,却突兀地流泪了,这生命的结局仿佛早已预定。
多想告诉他,只要在篱笆那儿诚心的祈求,昨日蔷薇会重新爬上枝头,可是他却静静的走在树后,抬起水桶,灌溉。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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