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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子平拉拉我,“这样?”我一瞧,他沾了茶水,在方木圆桌上鬼画符,“画错了,两个鼻孔…”我虚他一眼,此猪更显丰厚,我太瘦,就不抢他那副肥头大耳的尊荣了。
很久过去了,也许也不是很久,百无聊赖之际,发现空了两个位置,“阿菊、黄卦呢?”老松往南边一指,二人立在围墙下,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听墙根!”
摇摇头,“大白日的哪有墙根可听?”只是戏言,却不想老松笑得贼贱,“赫赫,你又如何知道?难道…黄卦说他问过你,你却王顾左右而言他,今天侬要拷问拷问你,说,你与红莲如何如何…赫赫,快说!”
措不及防,看一眼骆子平,他还在鬼画,遂偏头嗤笑老松一句,“无聊。”随后,再次王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城主大婚,万人空巷,足以可见城主多么受百姓敬重,你们想,若是此时出点什么岔子,该当如何是好?”
骆子平闻言,相当鄙视地瞧我一眼,“你就见不得别人好?不改了!这般就是你!”虚眼一瞧,我的娘唉,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似猪非猪,却又多了两只角,似牛非牛,又少了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到底该说是什么好,恐怕作画之人也不知晓。他个怪物哦,可怜。
我吓着他了?他抿着茶,干咳两声,“难怪手艺退步了,只怪这茶味道不好。”这茶,清香扑鼻,回味甘甜,我喝着,好茶!
谁曾想,这好茶我才品了一口,全被黄卦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他喘着粗气,“咱们又要走啦,这席怕是吃不成了。”上气接不不着下气,心里这个恨,恨不得给他一脑袋瓜,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吃一顿饭,好好睡一觉,好好安生他个三五天?
只怕他又会冷笑,“为什么?大爷陪着你出生入死,翻山越岭,到底是为哪个?为什么?大爷还想知道为什么别人佳妻在怀,而阿菊却要跟着你担惊受怕?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的十万个为什么,懒得理他。
“为何走?”却是骆子平问的,额头微皱,就有几条抬头纹,我笑,难怪这厮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模样,原来却是怕老了。
“去后院时,见着府里几个丫鬟聚弄一堆,待人走近,却又散了开来,待人一走,她们又合拢来,当真有趣,好似那池塘中的锦鲤…”看小姑娘一脸乐意的模样,问她,“你不会拿自己做饵,试过了吧?”
“当然,为了第一手消息!”
“新娘子到,新郎官请踢花轿…”
好吧,为了第一手消息,咱们出去瞧瞧?
穿红戴绿的冰媒,手持一方团扇,摸样十分精致,左摇右晃,好似青蛇细腰婀娜,喜气洋洋地念着祝词,“一踢迎俗,二踢辟邪,三踢纳福,好叻,新郎官接新娘子下轿唉~”
“仔细着脚下嘞,新娘子,踏过火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唉……”地上不远放着一个红盆,柴火果然染得烈,阿菊轻道,“不晓得会不会烧得慌?”哪里烧得慌,怕是她脑袋吧。
“跨过马鞍平平安安……”隔着不远,又放着一个马鞍,新娘子轻移莲步便能过去。“踩过喜袋,幸福代代相传……”听罢,老松嚼着花生米,“扯,新郎好歹一城之主,成个亲连个笑脸也没有,幸福甚啊…这满脸皱褶的老太婆,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游子冶,你快看,赫赫,那老太婆满脸像不像大油饼开了花?”
有么,我摇头,“说到底,你们是走,是留?”
“等等,再瞧瞧,再瞧瞧,这结个婚真稀罕啦!阿菊,走走,前面瞧去!”
两人说着说着,自顾自地挤了前去,黄卦还纳闷了,“这阿菊看热闹不稀罕,这老松又作何如此积极,啧啧,该不会是…暮春?”圆眼一睁,忽地瞪向了骆子平,扁扁嘴,像是要哭了。阿平面色不改,微不可觉地错身一步,挤向人潮。
忽地,黄卦又瞪我一眼,竟是含怨带怒,惊得我脸刷地白了三分,这厮莫要乱想唉,想那红裙子的姑娘,与老松,孰优孰劣,我又不是瞎子,怎能青黄不分?幸而,他努努嘴,摆摆头,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狗,“说,你与红莲二人可否拜堂?为何没请观礼!”拜堂?那时…
那时,何来迎亲拜堂,那姑娘,我一觉睡醒,就已在身旁,再一觉梦醒,四海茫茫…
那时,新人却作旧人,那姑娘,第一日清晨,洗手作汤羹,至晚天不明,灯火难寻…
那时,轻唤一声红莲,那姑娘,甩一甩裙摆,远山眉黛青,平地起坐惊,哪来娘子…
都是…一场黄粱,游园惊梦…
哒哒…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哒哒……哒哒哒…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哒哒…哒哒…哒
“好端端地怎哭了?让人笑话,大不了以后再不提就是,唉,看热闹看热闹……”一摸,哪哭了,使劲给他一肘子,“黄卜辞他老子!”
“这位姑娘,让让,别挡着道了,新娘子要过门唉…”那边新娘子要进门,却被个青衣姑娘挡住了门,满桔花褶子的媒人脸色不太自然。挤进人群,乘机问道,“怎么回事?”
“嘘,那姑娘原来却是新郎官的姘头!”阿菊一脸红光,果然烧得慌,那新郎官乃是一介城主,怎能胡话连篇,急忙捂住她的嘴,“隔墙有耳。”
“不信,你自己听!”兔子急了会咬人,怎么她也咬人,黄卦拍手称快,“活该!”我倒是忘了,女子猛于虎,又名母大虫。
青衣姑娘一挑眉,“进门?进谁家的门?”
媒人道,“自然是进这加林城城主之门,做那高贵得体的城主夫人!”
“高贵得体?本夫人看未必。”青衣一把揭开新娘盖头,“城主夫人?本夫人在这儿呢,倒要看看哪个狐狸精来冒充…”新娘子一幅惊愕之色,还算镇定。两相对比,新娘子虽不若天仙貌美,但大喜之日自然也面若桃李,青衣虽衣着简朴,但气度不凡,倒真有那城主夫人的气势。难怪无法抉择,那城主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红,斑斓斓一片,好不精彩。
当众揭盖,不说那主人家如何,光就沿街吃酒之人就掀开了锅,引起轩然大波,老妇人连忙掩首,摇头叹息,“这是谁家的姑娘,怎可如此放浪!”
也有书生笑话,“两位小娘子,一位好比那白月光,一位好比那粉红蔷,尽数收于囊中,也可享尽齐人之福,红袖添香,城主好福气!”
蜜里调油之人说话更是不客气,“翠浓,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比就在本地找,哥哥在等你欢好……”这番下作话语,只有寻芳客才能说出,未说完,就被人唾弃,老妇人朝那空地呸了一声,“原来是个婊 子!”书生哗啦摇开折扇,叹息不语。
老汉磕了磕旱烟干,蹲在墙角安抚孙子,“这酒吃不成了,小狗崽,爷给你买肉包?”全城都来吃酒,肉包自然没有,小狗崽自然不依,哇哇大哭…
我想,青衣名唤翠浓,欲浓还翠,身不由己,未能得偿所愿,却执了妄念,这名字取得…强颜欢笑,不太好。
“荒唐!”城主闻言,高声斥责,“你这女子,从何而来,本城主尚不得知;我二人素未平生,又何来姻亲之理!今日是本城主成婚之喜,却被你这妖女胡言乱语,是何居心!”一挥手,蠢蠢欲动的家将一哄而上,竟是要把那姑娘乱棍屈打。
伏在阿菊耳边轻语,“可敢与我赌一局,这青衣并非你讲的什么姘头,应是正方原配。”
“赌注你开,赌注我下,老规矩,不输银子不输财,输之人得应一个要求。游子冶,你输定了!”输定了?输定了?小姑娘唉,你才输定了!姜是老的辣,咱们骑驴看唱本——你、赢不着,咱们,走着瞧。
骆子平在旁淡淡开口,“两位,那青衣女子可是姘头,也可是原配,还可是地方风俗着抢亲,莫要赌错了。”可惜人潮拥挤,那二人已四处奔走,打听更多的真相,老松拍着他肩,“赫赫,此乃千年不遇的好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渔翁得利的终是我们!”
一连问了几人,都不得知,这女子是何人。再看阿菊却是洋洋得意,装作不在意地撞了她一下,她猛地回头一怒,“干甚!”
摸鼻,拍灰“哪个,你问着……你怎么都问小姑娘,小姑娘没经历,她们知道什么?”
“哼!”那群小姑娘虽年少无经历,最不缺的就是胆量,“菊姐姐,这老头子作甚,莫不是乞讨要饭的,呀,赶走赶走……”一阵莺叫雀闹,腰上多了二十魔爪毒印,不甘心地向着那越来越远的始作俑者建议,“找老年人,老年人有阅历,见多识广,吃过的盐比你喝过的水还多,跨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扯,土包子!”是她们的戏言。
转身,旁有一卖菜的大娘直愣愣地看着我,不禁纳闷,“您哪位?”
“哎呀,小哥好讨厌!”大娘虽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那一连声娇喋,惊得我一抖,竟忘了对阿菊说,老人绝非山中饿狼,不会对小姑娘…原来,却是我被光明正大**了一把。
“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青衣一脸寂寥,“相公,你怎可如此待我?曾有海誓山盟在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又有甜言蜜语在后,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这些,难道相公都忘了么?相公曾为妾身勾眉,妾身曾为相公梳发;妾身弹琴,相公舞剑,那年的桃花开得真艳…”
“够了!你这践人尽在胡说,打死她!”城主一脸阴霾,抢过家丁手中棍棒,“滚开!”竟是自己动手,一棒比一棒狠,直打得女子求饶,“相公,不要…救命啊相公…”世间最动情之事,便是于**底之间对**说不要,而最愚蠢之事,莫过于向施暴者乞饶,最悲哀之事,便是这往昔**今日刽子手,生杀予夺不念旧恩,任凭了个心狠手辣…
青衣大概获悉这施暴这人,并非往日吴侬软语之**,放开抓着他的衣衫,徒留下一个血手印,十指扣地,妄图从暴打下爬出,一步一步向前爬去…“逃?”施暴之人,一把扯过她的头发,“往哪儿逃?想做我郭璞娘子,必当生是我郭璞人,死是我郭璞鬼,你还想逃?我要你死!”
随着话毕,女子头皮竟被扯掉一块,血淋淋地伴着女子的惨叫,鲜血若蛇般从头顶钻进了嘴。十指受不住疼,死死地抓进了青石板,指甲翻盖,更是鲜血淋漓。家丁已退开,施暴之人,一棍一棍举得齐天高,落得比海深。妄图惨叫竟是叫不出,满嘴满嘴往外喷血…她目光呆滞,只是看着前方,已然如案板上的死鱼,快没了声息…
“天!”阿菊一声惊呼,“这是要草菅人命啦!”周身几人也倒抽了口凉气,没了先前轻松自如的心情。但是,城里人皆是一幅见怪不怪之相,眼见那女子瘫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人上前相助,或仅仅讨个人情。老松红了眼,我忙死死拉住他,他犹自挣扎,只好扣进怀里,任他拳打脚踢。
黄卦已在边上向一人讨教,“大哥,这…这算怎么回事?”
人上下一眼,斜睨道:“外地人?”
“对对,大哥真是好眼力!”
“少惹事!”人头一偏,不再言语。
“大哥…”那人尊口难开,“书生?”竟是十分之十的准确,“对对,大哥真是好魄力!”
“滚回去!”口气却是十分不善。
黄卦一怔,有些瑟瑟:“滚、滚哪儿去?”
“从哪儿的滚哪儿去,”厚嘴唇一翻一动,唾沫星子漫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