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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清璿一改往日温文有礼的态度,硬是不放开,斜睨着荣锦桓冷声道:“皇上,夜深人静,还请皇上早早安歇便是。”
若芸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竟这么对皇上说话?
荣锦桓倒是不怒,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道:“朕礼聘入宫的女子同程王爷在此纠缠,朕自然关心发生了什么事。”他笑着说话,眼眸却冰冷无比。
“我……”若芸语塞,已紧张到了头皮,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程清璿却扭头看她,眼神像是含了碧波一般在灯光下柔软起来:“皇上此言差矣,她不是你的人,她是我未过门的王妃。”
若芸只觉得,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堵在那里。
只听见他又轻声翕动着唇,补充道:“我的挚爱。”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被握住的手已经发麻,而头脑更加木的厉害,像是陷入了某种看不清摸不着的漩涡,浑身都动弹不得。
荣锦桓嘴角提了下,所有人都以为皇上要震怒了,可他覆霜的脸忽而释然,最后竟然笑起来:“朕好久没听到过这种玩笑话了,你说她是,她就是了么?朕怎么不知道你程清璿有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过这么个王妃?”说着微笑成了冷笑,一手按上了墙上的龙纹,几乎是看笑话一般盯着他。
程清璿的面色丝毫未改,只定定的看着若芸,他深远却饱含了炙热的目光让她痛彻心扉,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跟他走。
“书言受了伤昏迷今日已送返京,朕尚派人寻逸轩下落。于王城外驻扎了那么多日子明日可要入京,朕要犒赏大军。不知为天颐效力多年的异姓王,想要何封赏?”荣逸轩话中带刺,目光灼灼,几乎要把他看成灰烬。
想到异姓王染指江山,爹无辜含冤而亡,若芸心口一痛,趁他分神猛的抽出手道:“我不是你的王妃,王爷认错人了。我是……我是苏若芸,奉旨入宫,与王爷素不相识、毫无瓜葛。”到最后声若蚊呓,却不放心的朝皇上行了礼道:“王爷只是认错,还请皇上宽恕……”
“哈哈哈!朕就说,朕的人又怎会是你的王妃呢。”荣锦桓大笑,神色颇为得意,带笑的眼角闪过丝幽光,说着便伸手去拉她。
若芸却又行了个礼,避开他的手道:“皇上,夜深了,还恕苏若芸先行告退。”说完也不顾皇上是否怪罪,提起裙摆转身便走。
她要尽快离开这里,不能回头,不能心软,不能一错再错!
程清璿修长的手指呆在半空,看着她匆匆没入夜色的背影,终忍不住伸手抵住轿子,大颗的汗珠滚滚而下。
“程清璿,朕说过朕不会赌输,你可信了?”荣锦桓又勾起一丝冷笑,轻易从他身旁负手而过。
“恳请皇上护她周全,应允皇上的事会尽力办到。”他近乎恳求般的语气让荣锦桓收住了脚步。
程清璿默默直起身子,脸色稍缓,看着荣锦桓的目光却已淡漠至极:“皇上,这是我做的最大让步,还请皇上好自为之。”几乎咬牙吐出这几句,他不再迟疑,转身上了轿子。
“哼,朕说过,朕的筹码不会押错。”荣锦桓拂袖低语,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第九十章 一朝成妃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第二天一早晓红气喘吁吁的冲进来大呼小叫,说这宫内都传遍了:
皇上和程王爷三更半夜乾元宫外公然争抢女子,而那女子正是那独居东间的苏若芸!
面对着晓红惊慌失措的询问,若芸却全然没有精神回答,呆呆的坐在床上许久,又倒回了被窝里,干脆用被子蒙上了头,昨夜之景让她不由心酸,泪水止不住汩汩而出。
到底选择是对是错,她自己也无法知晓。
好在皇上并未为难她,这事便也迅速淹没在于王回京的阵仗中。
天昊四年,四月二十七,宫中云水阁周围地动,毁坏房屋多处,幸好地动短而轻微,无人死亡,数人轻伤。
天昊四年,四月二十八,于王身着铠甲、面戴头盔率部将自京城西华门而入,正式作为离国一战的胜者凯旋。
程王程清肃妥当处理边关及离国事宜后,亲迎于王归来,同时押解两名被俘的离国王子面圣。
京城竖起了围杆、旗帜,号角长鸣,花雨飞扬,于王虽人人敬畏,可到底是英雄,百姓夹道欢迎,万人空巷。
荣王爷路遇清平教坠亡姚华山至今未寻得,其副将书言负伤而回,只道是当日昏迷不知王爷下落。
洛将军因姚华山遇袭,乱军之中负箭身亡,追封大将军。
将领簿子上的“陈将军”却是一名眉清目秀、额头宽广的年轻人。
程清和负伤早早退出战场,但因云州城一役守卫有功,被封都尉,程清和婉言谢绝封赏,言下继续做无忧无虑的闲散公子。
云州徐都尉被革职查办押解回京,新进的都尉张余曾单枪匹马突袭敌后,圣上看中其才能而留其在京师,官拜六品归于京城驻军统领王大人手下。
益州刺史因早前荣王爷率军经过详查时发现其空做门面功夫,实则疏于治理、进出混乱,现留职待罪。
沙州云州遭重创。皇上下令休养生息,拨粮钱援两州,舍离国的贫瘠之地不为开垦,安抚离国子民。
赏罚之后乃国丧,举国哀悼离国之战阵亡的将士、百姓,灭了离国却死了个亲王,是喜是悲无人说。
多年生乱,皇上终于下令全国搜捕清平教人事、彻查头目。
四月二十九,因荣王爷逝世、宫中突槽地动、于王回京封赏,采女甄选作罢。
夏暖居。圣旨下:
吏部尚书许大人之女许翠薇。封昭容。赐采薇殿,与莫昭仪比邻而居。
王大人之女王涵温文有礼,封修容,赐玉华殿。
礼部尚书之女胡舒儿。封婕妤,赐舒畅阁。
丁怡芳家中从商地位低下,本应遣返,念其家族对朝廷纳重税,封宝林,赐描金馆。
楚如兰曾于东间闹事,故只封才人,赐香兰居。
平民女子陈可,貌美出众。封美人,赐含芳宫。
另各封御女、采女数名,其余皆遣返另行婚配。
等着皇上赐婚的适龄王公贵族们守了个空,可怜吴美人尚神志不清,却已被淹没在群芳之中。
虽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若芸听着一连串名字皆没有她自己,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自己对这高墙深宫还是有畏惧。
晓红早就按耐不住左右抱怨起来,自家小姐明明最受优待,怎的偏偏被撂下了。
一干册封了的女子都嗤之以鼻,唯独许翠薇向若芸投来同情的目光,若芸却读到,这眼神中竟隐隐参杂着羡慕之意。
她在讥笑声中百无聊赖的回了东间,准备随着出宫的队伍走,院门口一个苍老带着尖细的嗓音说着“苏若芸听旨”,让她猛的怔住了。
由人搀扶着来的竟是常德,高举的手中一卷明黄的圣旨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忙跪下,心想着莫非是上次楚如兰的事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或是那夜路遇程清璿的事让皇上降罪了,竟派伤势未痊愈的总管大公公——常德前来判她?
常德腿伤未好,大汗淋漓,用颤抖的双手展开圣旨宣道:“苏熙之女苏若芸,承大学士之才,礼聘入宫,现特封为贤妃,赐号云,赐布匹百,金银百,赐玉如意一对,赐居朝露宫,钦此。”
正一品的四夫人现在只有德妃一人,现在她封为贤妃,同德妃已是平起平坐!
若芸面色灰白,皇上竟这般轻易的,就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直到常德将那圣旨塞到她手上,她才深吸一口气,叩首谢恩。
常德递上盖了金印的宝册和玉牌,她紧紧捏住,心中慌乱已不知如何是好。
“娘娘……老奴受皇上之命前来,腿伤不便迟了些,还请娘娘恕罪。”常德对着她拜,若芸忙伸手要扶,常德却敬畏的退缩着,道,“娘娘金枝玉叶,老奴可受不起啊。”
一旁的晓红早喜上眉梢,趁势递上一锭碎银,常德谢恩着便收下,由人搀扶着领路。
朝露宫,挨着昭阳殿,原本应是四夫人之首的贵妃所居,如今赐给她是想让她招摇到底了么?
她叹息,只怕以后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小姐,没想到皇上对你青眼有加呢,现在你是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往后晓红要改口叫娘娘啦!”晓红笑嘻嘻的轻声在她耳旁附言。
若芸的心却陡然变凉,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皇上有他的用意,一定有。
苏若芸被封妃的消息顷刻传开,原先的笑话奚落成了羡慕嫉妒:上头没有太后,后位悬空,这后/宫之中属四妃最大了!
若芸才迁去朝露宫,拨来的、哪怕是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对她殷勤的很,幸好新晋妃嫔们忙着迁居的迁居,返家的返家,还未曾有谁来得及前来朝贺。
德妃的脸色自然不好看,自己的对手竟然不是王涵或是胡舒儿,而是那个住东暖阁、闭门不出的苏若芸!不仅如此,此女竟然还在地动那夜同时勾引程王和皇上!
按理,新进嫔妃是要主动前去拜见资格老的宫妃,可若芸还没来得及拜见德妃,第二道圣旨下。
这几日犒赏全军、国丧毕,晚宴设在了金殿后的荣华宫,是为国宴,除了皇后和一品夫人,后/宫佳丽自然无缘参与国宴,故而圣旨命她前往。
接了圣旨,她才霎时明白过来,皇上之所以封她做妃,恐怕是故意让她参加这国宴,而国宴,京中大臣和王爷们都会参加。
她隐隐感到不妙的时候,身上已经被套上了厚重的锦衣和大袖衫。
晓红特地给她绑上了假发来遮掩她头发还未足够长的事,还在上头插满了朱钗首饰。
一袭锦绣红衣坠地,绛唇美颜,她看向镜中的自己,脖子上的翠石链子闪动,恍惚间疑似梦境。
“贤妃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宣,厚重的珠帘掀开,她垂首看不到自己的脚,一步一步自荣华宫后走出,直到眼下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妃,是皇上的妾了。
常德不在,一个小公公过来让她搭上手腕,才到厅上,眼前锦衣华服、金银器皿已亮成一片。
两排王公大臣列坐,为首的是上次并未出现的洛大人,洛大人上了年纪又染病在身,形容瘦而苍老,但眉目间的凝重锐色让他坐得笔直的身子平添威严。
洛大人身侧的是礼部尚书胡大人,看到她来便不耐烦的撇开脸,似乎在为女儿没有封妃而抱不平。
后头的吏部尚书许大人则一脸恭敬,再往后顾大人正神色悠闲的吃这盘里的烤饼。
另一侧首席的却是许久不见的百泽,身上的银白铠甲映着酒壶熠熠生辉,一双明亮的双目弯成了月牙,脸上因伤痛而浮现的苍白早已一扫而空,要说生龙活虎也不为过,正同身侧板着脸的程清肃攀谈。
如今,百泽是功臣,是大将军,在这国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便被引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德妃早已盛装危坐,见她来竟还是淡淡扯了下嘴角,是敌是友,尚且未分。
若芸回了个笑容,德妃这才放心的微微颔首。
龙座的另一侧,那个唯唯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