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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完便将信凑上烛火烧了。转而朝程清和提议道:“如果,清平教袭击了郡主一行人呢?”
“啊?什么?”程清和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她。
若芸叹了口气,将他从上看到下,清爽干练的穿着、英俊清朗的五官、坦诚直爽的性子。有一瞬竟许多犹豫,可却毅然道:“使臣已出发,不出意外,明日郡主便要嫁去北胡。要知道胡人都是五大三粗的人,不仅如此按风俗是人尽可妻、人尽可夫,你就眼睁睁看着荣瑛羊入虎口惨遭蹂躏?”
“什么?”程清和几乎要跳了起来,若不是在朝露宫他早就大声嚷嚷了。
“如果能佯装清平教袭击、救走郡主。届时你宣称对郡主有情、戴罪立功追查营救,实则你截住使臣、带郡主远走高飞,待事情平息再带她回来。只是,这么一来,需要伤护卫之人的性命。”缓缓说完这些,若芸不忍再看他。她这是把他往火坑推,让一个如此爽性又直白的人同她一起残忍,荣逸轩用过的借口、借此招兵买马的幌子,她眼下竟也会用上。
程清和大惊,仔仔细细的把她的话咀嚼一番。猛地看向她波澜不惊甚至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眸,退后一步道:“行得通么?”
“你的轻功会轻易被人追上么?”若芸反问,又补充道,“我会尽力保荣王爷不死,所以,你可让郡主安心。”
她终于有勇气说出这句话来,更知背后意味着什么。
“我的轻功肯定不假,当初大哥都抓不到我……只是我怕大哥知道了,会生我的气……”程清和依然犹豫,这回担心的却是善后问题。
“我一力承担。”若芸咬唇,信誓旦旦。
“若芸……”程清和担忧的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是不是,我变了许多?”她自嘲一笑,目光深冷,隐有伤痛,“入宫,便已是错,何虑满盘皆输……”说着将手指一根根埋入掌心,到底是背叛还是顺从,从上金殿的那一刻起她便明了。
“你怎么办?我只给你路走,看你走不走,愿不愿……”她继续笑着道,却是痛彻心扉。
程清和扭开脸不去看她,仿佛思考了很久很久,若芸以为他会拒绝,没料到他却隐去了那丝迟疑,对着她抱拳,郑重道:“多谢你!若芸,我要答应我平安无事,我这就走了。”
他说完看了她再三,方才匆匆离去。
若芸无力的坐下,颓然不已,那句“平安无事”有人也曾经对她说过,而她也明白,此生已无缘再见他,她甚至连面对百泽的资格都没——救郡主,杀无辜。
其实,她何尝不知现在就去告诉荣瑛自己的全部计划,便可继续高枕无忧、看人办事,可如此一来,不止荣瑛,连程清和都会背一份罪名,她既然在金殿上选择助荣锦桓,便早下定决心一路走到底。
书言,她不会去见,也没有见的必要。
她强迫自己镇定,像往常那样起居,只是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晚些时候便交给晓红一个布包、让她交给张余。
荣锦桓早几天答应的书信一事到底落实,第二天有人抬来箱子,里头是太史司函馆的文书,想必是怀轩墨先行研究完的。
她细细的翻阅,尚无眉目,只听宫人惊慌失措的进来,说是恭喜娘娘。
她方知北上使臣遭袭,郡主的轿子才出了京便遇上清平教的人,郡主失踪。程家三少爷——程清和营救郡主而去一并不见了,程王府人去楼空无从排查。皇上震怒,封羽林卫副将张余为尉迟将军,派其协同顾尹昭即刻去往边境驻防、沿途捉拿乱党,同时赐封贤妃娘娘贴身侍婢晓红为三品夫人、赐婚张余偕同前往。
若芸听到这一连串的消息却松了口气,待晓红回来,第一时间将此消息告诉她。
原本只当嫁与张余,哪知这下要远赴边关、与她远隔,晓红哪肯依从,当即就跪下了,扬言抗旨不嫁。
若芸几番劝说都无果,已有侍卫前来,朝她通报:“娘娘,皇上有命尽快动身,不知大人何时方便来迎夫人?”
“知道了,你先下去,我一会儿自派人通传。”若芸冷声吩咐,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晓红,无奈软语道,“晓红,记得当日你答应过我,我若什么事要你做,你便做。虽说有夫人头衔,这婚事紧迫无法有排场,是委屈了你,但你我情同姐妹,此番婚事,算是我私心于己,你要怪就怪我吧……”
晓红听她这番话,当即哽咽了,一把抱住她道:“小姐!晓红不是委屈,晓红是舍不得你啊!小姐你什么事都为晓红好,晓红怎么可能怪你……”说着,嚎啕大哭。
若芸心中痛极,抱着她竟也流泪,缓缓褪下手上的玉镯给她戴上、替她擦了擦脸,勉强对她笑:“晓红,快别哭了。皇上口谕在先几日,这新衣幸好赶得上备下的,一会儿人来了,你可不许哭的。”
“小姐,往后你吃穿可仔细着,别有了烦心事就吃不下睡不着。还有,楚如兰欺负你,你派人告诉我,现在晓红不是丫头了,可以保护小姐了。还有……小姐别同皇上斗气,别气坏了身子,想起王爷也别太伤心,日后天凉了,记得添衣……”晓红抱着她嘱咐着,几乎要在当下就将所有的事都叮嘱个遍。
“晓红……”若芸再也控制不住,跪下来同她哭作一团,仿佛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她抱紧,末了才缓缓松开。
晓红抱着她不放,抽噎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到内寝更衣。
待一切准备妥当已然入夜,若芸相送,晓红盛装华服、以扇遮面,一步三回头的步下朝露宫的台阶、上了轿辇。
“娘娘,我们这便去了。”张余亲自相迎,对她抱拳行礼。
若芸含泪目送,交握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抓的手背道道红痕,举袖齐眉竟对张余弯腰大拜:“请张将军照顾好我的妹妹,本宫在此谢过。”
张余大骇,来不及阻拦,若芸却已然起身,拱手而笑:“皇上虽特许我前往,可夜露风寒本宫不便走动,苏云将妹妹交给将军,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张将军此去边关,也请万事小心。”
张余听她用了化名,终于憨厚的笑了起来,狠狠的点了点头:“是!请娘娘放心!”
见一行人远去,若芸深知张余皇命在身,此番婚事只能一切从简,虽委屈了晓红,但她这般走远,倒是顶顶安全的。
若芸天色昏暗、宫灯长明,吹着微凉的夜风却长舒一口气,喃喃道:“如此一来,了无牵挂。”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牢相救
待张余整军出发,荣逸轩的定罪判决也跟着下来:荣亲王荣逸轩谋逆弑君之罪证据确凿、罪大恶极,于三日后押赴朱雀门外斩首示众,皇上仁慈、念其手足之情,遂改为毒酒执行。荣王爷大逆不道,死后不得入皇陵,只许按早夭皇子礼葬。因郡主失踪,荣王府上下仅留郡主侍婢充役,其余杂役、守卫、奴仆一干人等均判绞刑,荣王府除郡主别院外尽数查抄封禁。
虽知荣逸轩必死无疑,可判决一下、有罪臣民先荣王府众人被枭首于朱雀门外,还是让京城人心惶惶,只盼着荣王爷一死天颐能重归太平。
若芸不紧不慢的翻看着信件、卷文,此等有关祭司的卷文分几次送入她的朝露宫中。
缺了晓红的打点,若芸便觉伸手要茶无人意会、入夜出行无人紧张,宫人更多的是沉默不语或跟在她身后、或随侍在侧。有了上回小宫女偷她信的先例,若芸是万万不敢再随意亲近宫人,何况这宫中也没有几个能如晓红般值得她姐妹相称的。
林暮烟每日都来看她,瞧她的眼神越发忧心忡忡。
若芸只淡笑阅读、少言寡语,平淡的容颜上丝毫没有不妥,反而在收新送来的文书时将箱子翻了个遍、找到几页发黄的纸来便眉开眼笑。
直到行刑的前日,若芸攥着怀王送来的消息反复的看着,说短短数日,赵天将军已在益州外骚扰数次,京中潜逃的余党似有反扑之势,关押书言的囚牢竟被冲开、书言在逃,全京戒严。
她尚在琢磨个中关联,张余的部下又送来晓红的书信。
她打开一看,只见外头套着的信封里还有一封信,并无署名。
“娘娘,张将军命我候着一人。若那人有回音,便交给娘娘。”部下小心轻声的如实以告,说完便急忙退下了。
“信烟以告、四角火起,声东击西。死而后已。”
若芸瞧见这些字便脸色煞白,指尖颤抖、紧紧攥着信,脑中“嗡嗡”作响,良久才哆嗦着将信烧毁。
她独自站在朝露宫门外,直漏夜更深、宫灯齐暗。
荣锦桓似乎早烦透了那些说情的人,乾元宫早早的熄了灯、以示拒见。
若芸从来不知道有这么难熬的一个晚上,酷暑之夜未能凉爽,反而闷热无比,她裹着薄薄的斗篷远远眺望着漆黑的、只余门口两盏宫灯的乾元宫,心乱如麻。浑然不觉已经汗透衣衫。
从日落时分开始,每隔两个时辰她便根据宫中守卫撤换情况在门柱上用金簪划一道,直到四个时辰后,划的次数明显少下来。
随侍的宫人不明所以,站了一晚便东倒西歪的睡着。只有若芸睡意全无依然直身而立,她面色凝重、始终望着黑夜中的某个方向。
还未到卯时天已经大亮,荣锦桓又下令彻夜急行军,越北越是荒漠,可到底地势平坦,张余应是过了武门关。过了武门关,便是离京数百里之外。再过两昼夜便可到达最北的关卡。
若芸看看天色,悄悄松了口气,将斗篷的罩冒拉起、裹住脸颊,趁着天没完全亮,也借着此时守卫疲惫松懈,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出了禁宫、直奔外宫而去。
虽说她言之凿凿是事出突然去到太史司函馆查看。还拿出怀王盖过印的赵无阳一卷文书作证,可进到函馆院中,她却趁人不备绕过一棵参天大树、由一道隐蔽的小门出去。
幸好那些构图她有细读,才能知晓这道暗门,出门便能从废弃的甬道绕过玄武门、直通宫外。若芸浑身裹在暗色的斗篷之中,见此刻守卫轮班而换、远处似有烟雾,便沿宫墙往就近的天牢赶。
天牢守卫除了羽林卫还有怀王府的守卫、皇家近卫,可谓里三层外三层,羽林卫乃张余的部下、怀王府派来的守卫则听怀王的令,见她来探监并未过多阻拦,只有皇家近卫只听皇上一人的诏命,见是宫妃前来不免狐疑,细细盘问。
若芸拿出了那枚盖着御印的扳指,只说是皇上命她前来探视王爷,好让王爷莫要挣扎、安心上路,又保证只一炷香功夫便出来。
见守卫迟疑又不便搜身,她便亲自敞开斗篷——里边只着了样式简单的衣裙,单薄的贴着皮肤,而她头上仅带了只钗子,其余钗寰全无,要藏也藏不住什么。
皇家近卫认得扳指的御印,自然也认得贤妃娘娘,见她面色坦荡又只身一人,便放了行。
天牢死牢,灯火通明,这里素来只关押皇亲国戚,乍看之下既干净又宽敞,简单一间便有桌椅隔间茶水,即便如此一走进那森冷的压抑让她由心底打颤起来。
若芸才进了天牢门,便听着守卫从外锁上门,且有人脚步匆匆,想必是去到宫里禀报、求证去了。
事不宜迟,她快步朝里走,幸好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