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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正一虽然有三竹园撑腰，可是面对月向的第一高手，心中还是颇为顾及。面上冷了下来，又向林凌上下打量了一翻：“罢了，今天就让给你吧。祝你们——愉快！”说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两人间扫了一扫，走了。那中国人似乎也很清楚高桥幸村的本事，自然不肯留下来当炮灰，也匆匆离开。
等两人都走得看不到了。
高桥幸村才转过身来，望着林凌，神色变得激动，却又压抑着，只是退了一步，然后一个90度的大礼行了下去，久久不肯抬起头，不肯别人看见他眼中滚动的泪水。
“羽山绫子大人……”哽咽着已经是说不下去。
第 51 章
很多事情似乎就在昨天：不过十一二岁的羽山绫子，在他们一群孩子中间，脸山带着淡淡的微笑，走来穿去，不断的指出他们的缺点，并提出改进思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很多孩子一面对她露出厌恶之色，却又一面露出崇敬折服的神色。自己那个时候也是其中一员。从小培养出来的敌对意识和真实展现在自己面前风华绝代的人物，不断的矛盾，冲突着，让他不知所措。
他加入月向暗部后，凭借一手“离光”很快成了首席刺客。然而他也很快接到了刺杀羽山绫子的任务。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美丽的玫瑰园中，这个少女用剑指着自己，神色冷漠地说：“用我教你的招数来对付我，这就月向流的规矩吗？”以他的身手，要想坚持下去，并非不可能，那种程度的伤，以前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那一刻，他宁可自己昏过去，没有颜面再见她。但后来被作为俘虏的他，却是只被关押了几天就毫发无伤的回到了月向。
此生无他愿，但求一败而已。大家都以为她不在意，是啊，像自己这种水准的剑术在她心里根本不过蝼蚁一只而已——这天下又有几人真正的放在她的心中。可那句话，一直在他心头回荡让他清楚：这样的背叛，她并不是不在乎；这样频繁的伤害，也并不是麻木了，只是已经懒待去说而已。
回来后，他便退出暗部。虽然遇到不少阻碍，不过他有她指点过的“离光”，已经位居月向第一高手，因此谁也不敢对他太过分。
再见她，时间相隔并不长，就在全日本剑术大会上——她第一次公开在全日本赛事上亮相。他，以及他们，注定成为这颗“帝国明珠”的陪衬，然而心悦诚服的，也并不只他一个人。
这颗明珠的夭折，成了全剑术界的大地震。他不敢想，也不能去想，那围攻她的百人中有没有月向的暗部中人，也不知道围攻她的人中有多少如他一样曾经受过她的悉心指点。他不愿意想，不能想，不敢想。没有任何原因、理由、借口站得住脚，可以叫人向她挥剑痛下杀手。为什么心口这样痛，为什么她这样爱护的人，她这样笑着面对着的人，会这样一次次的回报于她？是怎么样的一颗颗麻木不仁的心，可以叫他们失去人性？
那个时候，他站在她的陵墓前，看着一群群祭奠的人，都是眼泪在眼框中汹涌，打湿了胸口的白花了。他，哭不出来。她死了，他们哭；她死了，她又向谁哭去？
也唯有在这里，也惟有安息于冰冷的陵墓中，她才能得到完全的安宁吧。每年清明去祭拜已经是月向这四年年必有的重大仪式之一，据他所知，这样的还有三竹，长生，道南……他却从来没有参加过，被门中长老责备，也不管了，他不知道自己有何颜面去见她——一个曾经刺杀她的人有资格去祭奠她吗？
然而，今天，那台上红色的身影，叫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是她，一定是她，尽管，四年她的面貌已经不再是少女的样子，身上的气息也不再犀利逼人，可是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那双可以藐视一切的眼睛，不会错的。
她手中，没有剑，可是那跳挪纵跃中，每一步都剑气逼人，只要她想，剑，无所不在。
还有那个她口中的男友，怎么会那么像，那么像……这一切，不用质疑，是她！！她回来了！
林凌看着高桥幸村，沉默一会。
他想说什么呢？
似乎并没有什么要说的吧。
林凌转身，仿佛没有看到旁边这个依旧保持着鞠躬姿势的男子，从容的离开。
第 52 章
“出来吧。”林凌停住了脚步。
一个少女出现在她身后，脚步有些不稳。
山野百合。
“绫，绫子大人。”山野百合声音颤抖，扑在她的脚下，泪水无声的流下来。
几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见了她都是光哭不说话。
林凌蹲了下来，抬起她的下巴，掏出纸巾擦去她的泪水，微笑道：“小百合长大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山野百合抬起头：“绫子大人，百合从来不敢想，还能见到您。”
“起来吧。老在地上趴着像什么样子。”
山野百合依旧是痴痴的看着林凌，心中一片混乱。
知道两路这样的人马都查不到什么实质的东西，中村正雄便吩咐黑泽正一装醉来试探林凌，不然以三竹园的门规，即使是在国外，也绝对不可以这样放肆。结果，林凌的深浅没有试出来，却被月向流的高桥幸村的突然出现给打断。
躲在一边偷窥的百合本来以为要无功而返，却没想到高桥幸村竟然认出这个女子的身份，更震惊的是，这个身份神秘的女子竟然是四年前已经被判死刑的绫子大人。
她混乱的想起，那一系列的调查资料，想起她在台上惊艳四座的舞蹈，想起，那个在台下向她伸出双手的男孩，一切都有了最好的解释。
“大人这四年，多得还好吗？”山野百合望着这个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她与以前的羽山绫子有多少相似的女子：虽然仔细看却有七八分相似，可是气质却是迥然不同，若说以前的她是秋天的月亮，那么现在则是春日的太阳。何曾有人想到以前，抬眼扬眉间都可见锋光刃芒的少女，如今却是一眼望去与普通的大学女生没有多少区别的文静女生。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还不错拉！”林凌随意挽了一下头发，淡淡笑了下，眼睛里柔柔的光，好象一汪秋水在阳光下荡漾，“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山野百合含泪道：“再苦也比不上绫子大人曾经受过的苦。”
林凌抬着头，看了看周围或明或暗的灯光：“园里怎么样？”
山野百合摇摇头：“没有绫子大人在，园主大人令藤原大人代理园主位置。可是藤原大人一心都扑在剑术上，对园中事物并不上心，只主持了三个月就闭门谢客。四院的长老请园主大人重新出面主持，或者另择园主。可是园主大人拒绝出面了，只是默许了中村大人协助藤原大人处理事物。中村大人虽然处理事情非常在行，但还是常常弹压不住其他院中高手，还有其他长老的刁难。”
“家主大人虽然常常给予一些协助，可惜毕竟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明着干涉三竹园内部事务。常常受到制肘。现在的三竹园，虽然看起来和绫子大人离去的时候一样正常运转，可是早就是不如以前了，虽然不敢明目张胆，暗中的受贿之事已经接连不断。中村大人勉强压制，却也不能完全的杜绝。说起来，不仅是三竹园，这几年包括月向，长生，道南……其他剑术门派的风气也大不如前……许多优秀的剑手都被无辜牺牲掉了。”
林凌默然不语，一手扶着旁边的一只翠竹，轻轻的抚摩。
山野百合义愤填膺的数落着园中长老种种劣行，以及四年发生在日本剑术界几起重大的剑术丑闻。说着说着，竟是又扑到林凌脚下：“绫子大人，回去吧，三竹园需要你，全日本的剑手也需要你。大家这么多年都在想你。如果你能回去，一定会有很多人高兴得发疯的！”
林凌将这个少女拉了起来，苦笑道：“百合，日本——我是不会回去了。那里不是我的国家。我是中国人，你忘了？”
山野百合急切的抬起头：“虽然绫子大人是在中国出生的，父亲也是中国人。可是绫子大人从小就入了日本国籍，已经在日本生活了十年。大人长在日本，受教于日本，又施惠于日本，得到国人那么高的荣誉。哪个国人不把大人当作自己的同胞来爱戴？白天的事情大人也看到了，大人身为日本一代剑术宗师在所有人的心理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不容他人一点玷污，大人——”
“百合。”林凌轻轻唤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望着这样一双渴望的眼睛，“别说了。”
“大人！”
“别忘了——”一声幽幽的浅叹，“我是怎么死的。”
仿佛迎面痛击，刚刚的激情一下子畏缩起来，山野百合微张了嘴，猛退了一步。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第 53 章
是啊，绫子大人能回去吗？
纵是能够回去，叫她如何面对被她手刃的上百剑手，以及他们的家人的仇恨。这样崇高到极点的声誉何尝不是是用绫子大人的生命换来的？若是知道她还没有死，若是知道她还活在中国——人心叵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被那有心人利用，绫子大人的会怎么样——要叫她这样骄傲的人，再去受那些渣滓的污蔑和折辱吗？
嘴唇微微抽搐，抓着羽山绫子的手，万语千言到了嘴边，却都化做了无语——说不出来，说不出来的委屈，说不出来的无奈，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苦痛太过巨大，太过沉重，太过令人窒息，令人绝望，超越了她可以忍受的范围。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些委屈，这些无奈的承受者，却站在她面前，云淡风轻的弯眉，笑语盈盈，目光清澈，没有一似怨意，似乎四年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乎那一切都是发生在一个名叫羽山绫子的陌生人身上。
现在的羽山绫子，可以委屈自己放下最喜欢的剑，可以委屈自己只做一个普通安分守己的学生，可以委屈自己抛弃自己的骄傲和矜持，在台上公众献舞以娱众——什么时候，她额上神一样的光环，已经完全消失……
她为什么不恨，为什么不恨——明明遭受了这样多的不公待遇，明明被迫饱尝了生离死别，明明被逼到痛无可痛走头无路……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最后放在面前的却是，出卖——以及背叛。
那些她曾经悉心指点过的剑手，那些她拼命找借口保护过的人，怎么能够决心来杀她？而她在那一场如地狱一样的屠杀中，又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对面那许多熟悉的面孔向她无情挥剑，抱着什么样的怨恨对自己一再放走的刺客们，终于痛下杀手——为什么不恨，为什么不恨？
往日种种仿佛只在眼前，山野百合一时只觉得心血激荡，一咬牙，道：“大人要是顾及四年前的事情，百合无话可说。可是，百合不信，绫子大人对三竹园，对羽山家就一点留恋都没有。园主大人自大人不在后，就将除藤原大人，中村大人外的其他弟子全部安排到四院中，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虚园中，偶尔出来也只到大人的聚水园来看看。源夫人和晋人少爷也常常来聚水园，尤其是晋人少爷，只要他不开心，就会来大人的房间里，对着大人的照片发呆。更不用说家主大人，他虽然从来不到聚水园，可是大家都知道，他心里还记着大人，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还没有和已经订婚四年的山口惠美小姐结婚。康大人已经为这个发了好几次火了，可是家主大人就是不松口——”
“够了！”平静的声音终于出现一道裂痕。
山野百合心中一喜。她非常清楚，四年前，羽山正人单方撕毁婚约在羽山绫子心口上留下一个多么深不可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