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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早的时候,妙如就已意识到,她此生注定会比古代传统女性活得更加辛苦。
人的痛苦往往来自于心里的落差:理想跟现实、付出的爱跟得到的爱、努力跟收获、出身跟幸福、才华跟个人成就……
她的落差则是,见识并亲身经历过生活状态,那种独立女性的自信和自由,此生注定是再也得不到。
这个时代的女性,一生讲究的是个“从”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让她那个惯于掌握自己命运,有着独立人格,追求恣意人生的现代灵魂,情何以堪?!
而且从目前状况看来,小妙如本来的身世处境,好似并不乐观。一直以来,都觉得她这个大小姐,当得蛮奇怪的。今天才知道,原来背后还另有乾坤。
太太是继室,父亲却瞒着她,娶进了门!
难道是陈世美的故事再现,抛妻弃女?停妻另娶高官之女?
不然为何不敢告之实情?如果生母在继母进门之前就去世,就算是娶继室,也没必要不认,自己这个亲生女儿啊!为什么要隐瞒婚史呢?
不过还好,父亲答应过,会为小妙如她的生母正名份,她们母女俩也该得到安息了。到时候她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呢?也不一定,看杨氏的情形,说不定会更差一些……
对未来前途的担忧,让妙如虽然累了一天,还是闭不上眼,在床上来回翻转。
“姑娘,还没睡着啊?”辗转到半夜,床边传来织云的声音。
“嗯,织云,你是几岁来咱们家的?你的父母呢?”妙如突然想起什么来,问起一旁守夜的丫鬟。
“奴婢是七岁进的府,那年我和爹娘逃难到了彭泽,爹娘染伤寒病死了。幸亏老太太在路上捡到奴婢,又请来济世堂的大夫治好我。后来就进钟府当差了,先是侍候老太太,后来又被指派给了姑娘。”织云的声音,在夜晚的静寂中,显得十分清脆和落寞。
“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没亲人了!就是在家乡过不下去,无依无靠的,爹娘才带着奴婢逃难出来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父母长得什么样?”
“头两三年还记得,这两年慢慢变模糊了。”
“嗯,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妙如思绪飘渺,想起了她前世的父母。
好像也是记不得了,在那个世界,还有相片可以怀念。到这里来后,印象也模糊了,记忆也不大真切了。想到此处,她陡然生出一身冷汗。对那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她好像越来越淡忘了,甚至有时,会生出一种错觉,那一世的二十多年的经历,只是她做的一个华丽的梦。日子一久,梦境和情节,也都遗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再也拾不回来了。
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蝴蝶梦庄生?
以前网络上有个帖子,是调查“你认为历史上哪个名人,最像是现代人穿越过去的?”
有人说是王莽,有人推举武则天,还有人认为张衡更像。其实要她这个,最有发言权的穿越实践者来选,她首推庄周。看看他,多真切的穿越体验!
“相机?是什么东西?”织云的声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一种把人像画得像真的一样的东西。”妙如解释道。
“还有这种好东西?不需要用毛笔画吗?”她理解成画图工具了。
“比毛笔画得更像,织云,你说我学画怎么样?”妙如突然问道。
“画学了有什么用,又不能拿出去卖钱,还是学刺绣好。我听秦妈妈讲,老太太的刺绣可好了,当年就是她做绣品,卖给绣坊挣到钱,才支持老爷读出来的。”
想到祖母不久于人世,妙如的心情又沉了下去。屋里开始沉默了下来。
这夜,妙如同样作了个在关键时刻影响她后半生命运的决定,自己要学国画。把前世学到的西洋画技融入中国画中去,要画出最逼真的人像图,把最在乎的人都留在纸上。
记不起是哪部电影上,有句台词说得好——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记忆是对逝去的亲人最好的怀念方式。
第五章伤逝
三天后,钟老太太病逝。钟府上下笼罩在,一片悲伤低迷的氛围中。漫天遍地都是青幔白帏,满耳都是震天的哭声。
这几天里,杨氏一反常态,日日伺候在老太太病榻前,亲手伺候汤药,抽空打理老爷的起居饮食。钟澄作为杭州府通判,每日还要上衙门处理公务。杨氏甚至怕他午膳吃得不好,监督下人做好了,亲自派人送到衙门里去。
可是钟澄这几天,还是没回正院就寝。他一回府就呆在书房里,然后跑去老太太跟前,问候病情,伺候汤药,与老太太说说体已话。眼风都没扫杨氏一下。
老太太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拉着儿子的手,给身边服侍的老人和丫鬟们安排出路。大部分人都留给妙如这个孙女,小部分人放出去配了人。还把几年来攒下来的体已,首饰和珍玩,也托付给了儿子,说是留下给大孙女作嫁妆。
三天中,老太太也曾留杨氏单独说过一次话,没人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杨氏出来时,有人看见,她眼睛红肿,神情迷离,面色苍白。
等到发完丧,向朝廷报了丁忧,完成了交接工作后,钟澄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完毕,就带着全家启程,扶着老太太的灵柩,前往淮安府。
钟澄的原籍在淮安。
淮安钟氏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诗书传家百年。族中子弟多出进士、举人,甚至有过当上二品大员的。钟澄的父亲这一房,因长年在外地为官,早早搬了出去。只在祭祖的时节,回祖籍一起参加祭拜。
自钟父过世后,钟母曾带着年幼的他,来投奔过本家。只因钟父是激怒先帝遭贬,在归家途中郁郁而终的。族中长辈怕累及族中其他各房的前程,把原先分给他们房的祖产,折了部分,打发了这对孤儿寡母后,就劝他们在邻县找个地方,另行安置定居,避避风头。
钟母也是位铮铮铁骨的坚毅妇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带着儿子,回过本家。一人独立抚养儿子长大,考取功名。
钟澄高中探花后,族中长辈曾派人送上贺仪,并交还他那房所留祖产每年的出息,以弥补对他们这房的亏欠。还暗示,已经帮他们修葺好了祖屋,中鼎甲这等光宗耀祖的大喜事,理应回乡祭祖,以慰先人。钟澄一直以任上公务繁忙为由,推拖着不愿回来。
妙如躺在回乡的马车上,眼睛盯着马车窗帘上的缨络,随着车身前进时的颠簸,荡来荡去……
自从老太太过世后,她就是这副形状,把服侍她的人都吓坏了,以为她又傻了!
嗯,在刚穿过来,被人从水中捞出来时,她就是此副模样。那时的她,感觉就像被人从脑后打一闷棍,整个人都懵了!找不到凶手,找不到动机,找不到原因,甚至不知道前面是否有更大的危险等着她。来到这个时空后,她成了四岁的小女孩,身份不明,时代不明,生活习惯不明,出事前身体前主人的遭遇不明。她甚至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开口就露了破绽,被人识破是冒牌的,被道士们作法收了魂去。
后来躲着人,学着说了几句,发现出来的口音,竟然跟旁边伺候的仆妇们并无不同,这才把心放回了原处。万幸,此身体还保持着以前的口音和说话习惯。随后,她就开始了,扮演古代稚龄儿童的角色。形势比人强!没有导演、没有剧本、没有该时空的生活经验、没有老前辈带你入戏,还有随时被揪出来的风险,在未知的前方等着她。
只剩大脑在高速运转着,谋划着。琢磨看,该以哪种姿态生存,才能让她在此种环境中,处于更为有利的位置!在短时间里,上哪能找到的可依赖的靠山?这世界的游戏规则是什么,得尽快摸清!以现有的身份,要如何安全自保……原以为已经适应得不错了!唯一的靠山现在突然不在了,原有的平衡即将打破。自己还真命苦!以太太的脾性,她以后的路还真难讲!也因这个缘故,让她在老太太过世时,哭得特别伤心。除了感念那位老人,是唯一一位真心实意待她原因外,对未来的迷茫悲观,也让她不知所措,悲从中来!
“姑娘,晚上要歇息的客栈到了!太太打发人过来,要姑娘下车后,直接去找崔妈妈安排客房。”沉浸在往昔的悲伤里,正出不来,妙如的思绪,就被在外面跟车的烟罗打断。
话音刚落,马车就缓慢停了下来,乳娘范妈妈就过来把她抱了下来,和丫鬟婆子一行人进了客栈里。
待安置妥当,下楼回客栈厅堂里,吃过晚膳后,妙如就带着织云,到客栈后院溜达消食去了。
客栈后院有一排树林,此时正值酉时,落日的余辉,从树梢间隙斜洒过来,把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妙如和烟罗就在,这布满斑驳树荫的院子里来回游荡。
突然,树林东南角,传来一阵顽童撒娇的声音:“……不嘛!就要跟爹爹娘亲去任上,我不回祖父那里!我可以帮爹爹做好多事,会帮着娘亲照顾妹妹,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呜……呜……”说到后来,只听见一抽一哒的哭泣声。
“许慎行,是谁教你的?!说不通就耍赖,你这是咱们许家男儿,应有的做派吗?如何对得住,祖父赐给你的名字?”一个年轻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童子还没止住的抽噎之声。
寻声望过去,有个五六岁的男童,正站立在一位青衣男子面前,只见童子耷拉着脑袋,双手交握在身前,肩膀一抖一抖的,很委屈的样子。青衣男子显然没有妥协的意思,正滔滔不绝地教训着孩子。
“姑娘,咱们回去吧!太太等会找不着人,过后又要数落姑娘了!”织云拉着妙如,就要往回走。
青衣男子和小童子闻声转过头来,发现来了外人。做父亲的投向儿子一记警告的眼刀,做儿子的暂时停止了抽哒声,立马收声成乖宝宝状。
“咦,小哥哥,你为什么要哭鼻子?也和妙儿的妹妹一样,是因没有糖葫芦吃吗?”妙如好久没碰到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了,看着他嘟着个嘴,雪团可爱的样子,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实在忍不住,出声想去逗逗他。
“我哪有哭?才不像小丫头一样喜欢糖葫芦……”男童红着脸争辩道。
“妙儿,你怎么跑出来了?让我们担心得到处找你!”妙如正欲继续,不想从客栈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所有人一起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等看清说话的人,那边的青衣男子,显得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只见他夺步上前去,围着一身白色的钟澄端详半晌后,才激动地一把握住后者的手,说道:“澈之兄,想不到真是你!五年前自琼林宴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澈之兄了,他们说你回乡守孝去了……你这身是……”一言未毕,就瞥见他浑身上下穿着的孝衣。
“原来是衡毅兄,此事说来话长!”钟澄神色戚然,沉声道,“那年愚弟离乡赶考,谁知后来家乡恰逢淮河决堤,家母和拙荆离家逃难在外。待我第二年登科返乡后,寻访半年不果。又听得乡邻误传她们已经落难,愚弟就在旧宅边,结庐开始守孝。岂料一月后,家母被人护送返家。后来愚弟回京候缺时,听说衡毅兄已经前往蓟州赴任,是以无缘得见。次年年初愚弟才补上彭泽县令一缺。上月在杭州任上,家母病重离世,这才全家扶柩返乡……”
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又是一番契阔后的寒暄,双方子女相互一番厮认。叙完旧后,许坚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