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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如突然冒出来,把家里的水搅得更浑了。
先不提杨家当年对林氏的所作所为,就单凭杨氏害死过三妹的生母,让这身体原主落水殒命,还让自己掉落悬崖,备红花粉打算对付宋姨娘……这家人的恩怨还真扯不清
以往还有杨氏父亲的搭救之恩,这块遮羞布在那儿盖着,大家凑合着过日子。如今真相大白,让一家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共同生活下去?
明俨的举动,妙如很能理解,她不也离家出走过?
父亲的选择,她无权干涉。只是明俨在家里,呆着也痛苦。搭把手把他带离这种充满仇恨的环境,或许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家人做到的。
不然,他科举没考出来,精神先抑郁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如她所料的那般,不仅明俨、婵如在家里整日憋得难受。杨氏也不能幸免。
自从庶女把她当初派人,谋害妾室的证据翻出来后,杨氏就疑神疑鬼起来,每天晚上开始做恶梦。
见主子日渐消瘦下去的脸庞,崔妈妈急得团团转,托人找二姑娘回来看望她娘亲。
后来彭家人也听说林氏的事,加之婵如要状告嫡母的这一碴,不知怎地也传到了亲家耳朵里,彭家不满新进门的媳妇,频繁回娘家。妤如最终也没能成行。
终于在佛诞日那天,崔妈妈唆使二少爷跑到前面去闹。钟澄才允许这母子俩出门,上了趟云隐山去祈福。
在山上杨氏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让方丈大师为林氏和梳篦做两场法事,超度她们的亡灵。
“师傅,年轻的时候,我做过一些错事,不知该如何补救。”
“施主是如何做错的?”
“那时候心高气傲,眼睛里容不下一颗沙子,害了不止一个人……可我也得到惩罚了,还不够吗?亲人全不在了……如今我也……”
“施主若觉得够了,自然就够了。心安理得,又何需佛祖原谅?阿弥陀佛……”
嘴唇翕动了一下,杨氏没再作声了。到最后临走前,突然回头,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不知大师能否收下信徒,在家当个居士。”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立地成佛者,本寺自然是欢迎的。不过,成为佛家信徒,向来讲究的是诚心悔悟。若施主真有此心,不妨先在家中忏悔,付诸行动,心中有慈悲自然成佛。若仍丢不下贪嗔痴慢疑,即便是落发剃度,也入不了我佛之门,当不了虔城的佛家弟子。”
仿佛被方丈大师看穿心思,杨氏脸上浮现几分羞赧之色,起身就告了辞,带着明仪和众位仆从,匆忙地就下了山。
走到半山腰时,在一个拐弯处,她听到道旁有人在议论什么。
“刚才我怎么看见五房的那个祸害了”
“我也看见了,不知到寺里来干嘛的?”
“缺德事做多了,想烧点香,求神灵保佑呗”
“这次有族规摆在那儿,九叔应该会休掉她吧”
“难讲,九叔当初宁愿辞官都没休掉她,现在还能赶她出门?”
杨氏眼里眸光一缩,当即明白过来,是钟氏祖宅那边的妯娌,在讲她的闲话。让丁香和家丁跟在明仪身后,先走到前头去。她和崔婆子放慢脚步,侧耳倾听她们的聊天。
“这回不一样了,真相都出来了,九叔若不想跟族里闹翻,就得跟杨家断绝关系。”
“要是她明智,就自请下堂,兴许还能留点体面。”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下堂了她两儿女怎么办,不就没了嫡出身份。”
“嫡出身份值什么?有她这样的母亲,这身份还不如不要。现今她那两儿女过得就好了?五房连那个庶女,都嫁了个有奔头的儒生,她女儿只能嫁到商户人家去。林氏和何氏的事,让她那女儿在婆家,日子更不好过了吧”
听了这话,杨氏心里一紧,这也是她此生最失误的地方。当初为何要计较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直到现在才明白,父亲当年的苦心。千不该万不该,跟继子女的关系,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嫡长的身份真的重要吗?当初在发妻、填房身份上的计较,如今看来成了笑话一则。连妻位都保不住,更遑论……
那两妇人后面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个最大的,以后肯定会出仕。在京里,郡主听说混得不错,以后两兄妹互相帮衬,真没必要再理那女人。况且,这事闹得天下皆知,占了个继母名分又如何?不仅讨不到丁点儿好,还拖累子女……”
“也是,看前头两个大的越混越好,只怕等他们成家立业了,就会离开钟家。想是再回来的机会极少了。后面那几个,估计也没功夫管了。要换作是我,出家算了为前面那位吃斋念佛,唱经超度,兴许还能赎一点罪孽,争取一些原谅,为自己子女积德。”
听到这里,杨氏心里一动,有个主意涌上心头。
“管她呢得坚决站在俨哥儿一边,支持老族长给九叔施压。眼看着五房要发达了,咱们以后的子侄,还要靠着他们兄妹俩呢若是真被气得离家,不再回祖籍了,或五房跟咱们断了关系,对钟氏一族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崔婆子听到这里,怕主子再呆下去,会经受不住打击,她忙挽起杨氏胳膊,飞速地奔下了山。
一个月后,在继女回来的当天,杨氏就在第一时间得了讯息。崔妈妈还打听到,妙如没回府居住,而是跟钦差一起,歇在了行馆。听说那位大人是上面特意被派下来,调查林氏被害一案的。
这让杨氏有了一种末日的感觉。
京里的人都知道了,看来这下子真的要完了。此事一经闹开,她两儿女以后更没法做人了。还有那个婢子生的贱种,会不会把梳篦的事,乘机给闹出来,让钦差大臣替她做主吧?
越想越心惊,杨氏夜里又开始做恶梦了。
难道要如钟家妯娌所说的那样,自请下堂才是最好的出路。不可能她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还是先躲到尼姑庵里去,声称甚破了红尘要出家,避过这阵子再说。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来,有铺子有银子,还怕没好日子过?
把莲蕊劝回去休息后,上午妙如在行馆里,接待了几位以前相熟悉世家女眷,还有汩润书院的昔日的同窗旧友。
舅母带着哥哥明俨过来时,已是午后未初时分。
第二百三十二章析源
本章节
听说郡主的双生兄弟和舅母来访,行馆的仆妇接待得十分热情。把人带进厅堂,她们就退了出去。
一年多不见,明俨养得壮实了许多,个子窜得跟父亲差不多高了。脸上的稚气渐脱,有世家公子温润的感觉了。
见到久别重逢的妹妹,他眼里闪动欣喜的光芒。
把人请得坐了下来,待人上完茶点,妙如就把奴仆都遣了下去。
见没旁人在了,舅母杜氏拉着她,说道:“郡主这两年受苦了,当时听说你被困在山上,为了救你下来,你舅舅都跟知府大人下跪相求了,最后还是没能成事……”
妙如心下感动,回握住舅母的手:“妙儿当时真感染上了,怪不得他们。防止疫病传播,这是没法子的事,好在都熬过来了。听说灵慈寺死了不少人,府台大人也是为本地百姓着想。”
“得亏老天开眼,不然,姑奶奶在天之灵,怕是不得安生了……”杜氏拿起绢帕,自顾自地抹起了眼泪。
妙如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舅母请勿担心,慧觉大师早算过了,妙儿十五岁以后没什么大难了。此次不是因祸得福了?”
杜氏是个面如满月的和蔼妇人,听了她的话,眼睛眯成一线:“也是,郡主确实是少见的有福之人。”
“舅母说笑了,都是长辈们的关爱。”妙如笑了笑,转变话题道,“表妹如今在婆家还好吧?”
“好!女婿也上进。”接着,杜氏就话起了家常,“明年进科场,跟俨哥儿是同窗……”
“真的吗?后年春闱,京城里咱们的府上。岂不是要被人送两次喜报?”
杜氏听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邀请表妹两口子上京住她那儿呢!
眼睛不禁乐得弯了起来,感激地望了妙如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京城等着你们了。”说着,妙如睃了明俨一眼,接着又问道,“哥哥现在搬出来了,在哪儿上学呢?”
见她问起这个,明俨神情一肃:“学政老爷早想把我挖过去了,如今在府学里。跟着明夫子学习。”
看他们兄妹开始要谈家中的私事了,杜氏找托词要避开,说是想洗把脸,妙如忙叫来芳汀,让她陪着舅母去另寻地方。
见没外人在了,妙如话锋一转,抬起眉梢,笑着嗔道:“哥哥还要当我的后盾,自己现在都无家可归了。”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明俨羞赧地答道:“当时三妹苦苦哀求。我就答应了。没想到爹爹知道了,把我骂了一顿。”
“他骂你什么了?”她眼里并不掩饰地流露戏谑的光芒。
在她看来,这位哥哥早年经历曲折,由于成长于乡里,跟其他世家公子相比,有份难得的赤子之心。对长期在压力中生存的她来讲,是位难得可以倾诉,互相调侃的对象。
“唉。不提也罢!爹爹骂我不知轻重,有违孝悌。”明俨耷拉着脸袋,闷声地答道。
“你是怎么驳的?”
“我说,那是仇人之女,不值得我去尊敬孝顺。爹爹就说,毕竟她还是我继母。名份在那儿。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说,当他没认回我这儿子,不要这该死的名份,总该行了吧?!”
“你真是这样说了?”妙如惊问,不知该为他捏把冷汗,还是该钦佩他。
认回明俨之前,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他们祖孙俩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安稳的生活,说不要就不要。换作她自己,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也不能这样比较,他跟爹爹是半路认回的父子,感情毕竟有限。加之马上就成年了。男孩子长到十几岁,差不多可自谋生路了。加之上回秋闱,省里的学政对他上了心。谋个禀生资格,吃喝不愁,还有书念,独立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年纪的女子,离开了家族保护,在外面除了为奴为婢,恐怕是寸步难行了。
“爹爹说,这几年算白教了。我之后就搬出来了,再也没去鹿鸣学馆了。”明俨脸上布满了愤然之色。
怔怔地望着他,妙如半晌没有作声。
见她半天没反应,明俨摸了一把自己脸庞,讶然地问道:“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吗?”
他的眸子一闪一闪的,样子无辜而耿直,有种愣头愣脑的愤青感觉,妙如不觉扑噗一下轻笑出声。
然后,她担忧地问道:“爹爹没骂你忤逆吗?你这样决绝!”
他的眸子突然黯淡下来,嗫嚅着说道:“我是故意激他的,没想到连留都没留我一下……原来,在他心目中,我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里,妙如的心跟着也沉了下来,当初她又何尝不是这种感受。
只得安慰道:“他要为人师表嘛!肯定容不得儿子反抗的,其实我也不赞成你这样冲动。”
明俨一惊,有些不解地望着妹妹。
“你怎么胡涂起来了?!之前不是提醒过,家里妻妾相斗的水深,三妹突然这样,你不觉得蹊跷吗?读书人最要紧的,是个孝悌名声,这样以后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妙如敛容耐心解释道。
听到这话,明俨立即涨红了脖子,争辩道:“怎么算是胡涂?她父亲是咱们的杀母仇人,这口气不出,我枉为人子。”
妙如按下他,柔声劝道:“以后你是要走仕途的,父亲毕竟没休弃她,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