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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伊兰城便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伊然扫了一眼,见那木盒毫不起眼,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当没看到,也不言语。
“微臣叩见婕妤娘娘!”该有的礼节半分不能少,每当伊然对这只老狐狸恨得牙痒痒时就会万般感谢这种繁缛礼节。
“免礼!”伊然清了清嗓子,坐在软榻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伊兰城。心底大致能猜到他此行的目的,却又故作装傻,他不说,自己便不问,谁也不会闲的无端给自己找事做。
伊兰城起身以后,小绿连忙放上一个方凳和软垫,这才退到伊然的身旁伺候着。
“娘娘近日身体可安好?”开篇永远是客套的寒暄,假之又假,伊兰城却是问的一脸真诚。
伊然冷笑一声,“好,当然好!伤都已经养好了,怎能不好!”
言下之意,从受伤到现在过去了这些时日,连伤都好了,这个当父亲的才来,还假模假样的问起身体可好,未免也太做作了。
状似没听懂她的嘲讽,伊兰城笑着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一边说着,一边扫了小绿一眼,使了个眼色。
伊然只当没看见,知道他要支开小绿,心道,终究都是你安排的人,支不支开又有什么分别。
小绿转身道,“主子,今儿的午膳要多备些,奴婢去御膳房看一眼,关照一下!”,伊然点了点头,她便缓步走了出去。
见小绿已经出了门,整个龙泽宫只有他们父女二人,伊兰城这才坐直了身子,恢复了以往那神气的模样,“今儿早朝,皇上否了选秀的议案。”
“哦。”她淡淡的应了一声,看来早朝已经结束了,真是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秦旭飞居然就当了真,取消了选秀这件事。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感动终归是有一点的。
看到她反应平淡,伊兰城有些不悦的说,“听说,昨儿晚上皇上是在娘娘这里留宿的?”
“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伊然有些不耐烦他的绕圈子,索性把话挑个明白。
“选秀的奏折是我昨儿交给皇上的,原本他并不反对,但是过了一夜之后,态度便大转变,娘娘不会不明白微臣这么做的用意。即便不推波助澜,又何以多加阻挠?”伊兰城认定了是因为她的话,秦旭飞才取消了选秀这件事,颇有些质问的意味。
伊然觉得有些好笑,同样都是女儿,难道说,让谁得宠还有什么区别吗?再者说来,他当真以为把伊琳送进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就可以独揽后宫了?那他未免也太小看了太后的实力。
“父亲此言差异!”伊然斜靠着软垫,声音软软的,却透着不容忽视的气势,“虽然早知父亲有此意,可是什么时候送小妹入宫,伊然却是不知道的。更何况,父亲以为女儿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左右皇上的意见?如果当真如此,伊琳入不入宫对父亲还有什么区别呢?女儿绝对可以达到父亲所想要的!”
这一番话滴水不露,说得伊兰城愣了愣,似在回味她话中的真实性。
看到伊兰城有所动摇,伊然接着说道,“再者说来,父亲以为这后宫当真就空了吗?太后难道不会利用此次大选填补贺兰芷的空缺吗?虽然贺兰芷已经被打入冷宫,却还没有剥夺贤妃的封号,贺家又会甘心让他们好不容易安插的贤妃就这样毫无用处了吗?还有路将军……那件事还没有完,父亲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伊兰城沉默了!他必须得承认,这个女儿再不是当初那个两句话不对就火蹦三丈,只会大嚷大叫的伊然了。她,变得成熟了。
伊然的惊惶
“娘娘所言甚是,思虑得比臣要周全,是我太急进了啊!”伊兰城居然也有认错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突然将手上一直捧着的那个木盒递了出来,“娘娘请看。”
普普通通的盒子打开,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块条白玉坠子。那玉看上去极为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伊然伸手想要拿出来,刚一摸到就缩了缩手,吓了一跳。玉——竟然是热的。
看到伊然惊诧的表情,伊兰城颇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这才解释道,“这是前些日子路将军从边疆带回来的,是块好玉吧?这冬日里竟然并不生寒,反而温润暖手。伊琳那丫头说自己体热用不着,非让我把它给你送过来了。”
本来对这块玉还有些好奇,听他这样一说,顿时有点索然无味。伊琳会央着他给自己送东西?给自己送麻烦还差不多!看来,伊琳是铁了心的要入宫,认定了自己一定能得宠,真是个围城。里面的想出去,外面的想进来,还是前仆后继的那种。
“喜欢吗?”伊兰城献宝似的问道,脸上堆着笑容。
“恩,喜欢。”她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接到手里,既然送来了,干嘛不要。不过这倒让她想起另外一个问题,“父亲说,这玉是路战、路大将军送的?”
“是啊!”提起这个,伊兰城就笑呵呵的,“真是没想到啊!原先我和路战的关系虽不交恶,却也绝谈不上有多亲密。此次回朝,他竟似换了个人一般,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言辞间也客气了不少。想来,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预计到日后的后宫必将由我们伊家把持吧!”
伊然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伊兰城可谓是个老狐狸,怎么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难道当真是为了争权冲昏了头脑?
看女儿没有说话,伊兰城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说起路莺菲的死,前些日子风声太紧,一直没有入宫来看你。她果真是自尽的?还是太后……”
“父亲,人多嘴杂!”拦住他的话,懒得跟他解释太多,更何况这一整件事牵扯得太大了,虽然贺兰芷被打入冷宫,却也只是因为她谎称怀有皇子,犯了欺君之罪,而不是害人性命。
按理说,欺君之罪足以判死刑了,却只是打入冷宫,连封号都没有剥夺,可见贺家的势力也是很强大的,而太后的力量更不容小觑。秦旭飞也只是将路战往这种思路上引导,并不直说路莺菲是太后害死的,还是有所顾忌的。
她这样说,伊兰城也就没有再多问,只连连点头道,“娘娘说的有理!”,然后又道,“只是伊琳的事还请娘娘多费心了,她的脾气你也知道,打小就拧,认准的理儿,谁也别不过来。”
伊然心想,那还不是你教育的功劳,口里却应道,“我心里明白的,自有计较。”
“那就好,那就好。”伊兰城顿了顿,望向她的眼眸逐渐转深,似在算计着什么,“只不过娘娘自己也要多保重,如今后宫还是比较人心浮躁的,太后年纪大了恐有些事忙不过来,娘娘也要替太后和皇上多分忧。”
无耻啊无耻!伊然在心里哀叹着,明明是让她借机夺权,最好能够让秦旭飞也封她一个妃什么的,却又说得如此深明大义,正气凛然,做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也当真是极品了!
“我明白!父亲放心!”伊然懒懒的回答,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大概伊兰城也看出她的不耐,反正该说的也都说到了,他也没有什么话要再交代,索性起身告辞了。
伊兰城前脚刚一出门,小绿后脚便走了进来,伊然怀疑她根本就没去什么御膳房,一直在门口守着呢,这鬼丫头!
“你这时辰掐的还真是刚好!”伊然轻哼了一声,眼眸一抬,看不出喜怒。
小绿却是冲她行了行礼道,“主子,路将军求见。”
“恩!恩?”伊然本是随口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路将军……哪个路将军?”
“啊?路战,路大将军啊!”小绿有些莫名其妙,“咱们朝还有其他的路将军吗?”
伊然蓦然坐正起来,怔了半晌,他,他来做什么?不知为什么,想起那个人,心里就有点打颤。她不是没见过凶悍的人,只是如他那般气势的人,当真倒是少见的。
起身上下看了看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道,“让他进来吧,另外,你去泡一壶好茶!”
“是。”受了令,小绿便匆匆出得门去。
伊然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路战便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入门便带进来一股冷风,伊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这人,连走路都是雷厉风行的。
“微臣见过伊婕妤!”他只是拱了拱手,并没有行大礼。
伊然也没有介意,以他的身份,确实不屑于向她这样一个小小婕妤行叩拜大礼。站在路战面前五步远的位置柔声道,“路将军免礼。”
收了手,路战昂首站在她的面前,上一次见面他是坐着的,这次面对面而站,他比自己要高上一大截,自己的头顶才及他的腋下,虽然已过中年,脸上却没有历经风霜的沧桑皱纹,反而形成一股别具一格的韵味。
他低下头看她,那种压迫的气势顿时如山一般倾压下来,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路将军请坐。”示意一旁的凳子,伊然尽量让自己神态自然一些。
路战倒也没有客气,唰的一下坐在凳子上。顿时,伊然只觉得连地面似乎都颤了颤。唉,想多了!自己何必这样惶恐不安,不过就是个将军,即便杀人如麻,也不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怎样。再者说来,路莺菲虽然与她称不上什么好姐妹,却也没有过相害之心。
只是,他这次究竟为何而来?伊然想不明白,只能等他自己开口揭晓。
路战的质问
“路战此番前来虽属冒昧,实是有事相询。”他开门见山的说道,目光清明。
伊然顿时对此人有了些好感,到底是武将,不会学文人那套磨磨叽叽,欲言还休的把戏。说话比较痛快,直来直去那种。
“将军请说。”那她也不必虚与委蛇,很客气的回答道。
“我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沉声问道,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有一句胡说八道就能够看出来一般。
不待伊然回答,他又立刻补充道,“不要跟我说什么自寻短见,我压根一个字儿都不相信。皇上有他的顾忌,不肯告诉我真相,相信伊婕妤一定会告诉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伊然有些诧异,“臣妾与将军之前素昧蒙面,何以将军如此相信伊然?”
“莺菲说,你是她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他淡淡的说道,面色平静,却不知这句话在伊然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路……路姐姐说,我们是朋友?”她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路莺菲都是骄傲任性,从不屑于跟任何人平起平坐,从选秀初识起,她就霸道的和自己争夺着一切,房间、夫君、宠爱……她从来没有把路莺菲当成敌人,但也没有觉得她们是朋友。
可如今,她人都已经死了,路战却突然对她说,在路莺菲心里,一直把她当成朋友。
“难道伊婕妤不这样认为?”看到她一脸震惊的模样,路战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