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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黎自己掀了帘子预备下去，见一旁立刻有人跪下俯身当脚踏，便不耐道：“以后在我跟前不要这样。”说罢直接从另一半跳了下去，“我要沐浴。”
一行簇拥上来的奴仆差点没把心跳出来，看这位主子径自朝浴室走去，慌忙分了人跟上。
轩辕黎刚刚走进去，便有两名衣着略略有些暴露的貌美侍婢过去帮他解衣除冠。
轩辕黎一抖，立刻后退了一步，皱眉道：“你们两个出去，也不要旁人进来，我不喜欢这样没人告诉你们么。”
两个侍婢吓得跪下磕了个头才慌忙出去守着。
轩辕黎瞥见一旁预备的东西，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来想好好泡一泡的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踪，果然是物是人非啊。
胡乱洗了洗，他只披了件浅蓝色的袍子，随手拧了拧头发就出去了，他只想吃饱了之后好好睡一觉，天知道那些驿站客栈的床有多少人睡过，即使换了新一套东西也让他浑身难受。
门外守着的已经不是刚刚那两个侍婢，而是以前服侍他的老人了，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两个人也已经升职到一定级别了，本来是不用亲自来的，只是刚刚被赶出去的那两名侍婢哭哭啼啼吓得要命才请回来的。
轩辕黎一见是她们两个脸熟的，才露出一分好脸色，也朝她们点了点头。
“小公子，饭已经摆在卧室外间了，您看可以吗？”
轩辕黎点点头，抬脚就走。
“饭菜都是合着您以前的口味做的，厨子也是以前的老人，另添了一道开胃的酸汤，是前年来才来的一个淮东的厨子最拿手的，王爷也夸过好，就奉了上来。”
轩辕黎不在意地点点头，道：“书房里我那张椅子还在吗？”
“当然。”侍婢笑道，“没人敢动的，都是王爷自己收拾的。”
轩辕黎微愣了一下，笑了一笑道：“吃过饭我就去那里睡会儿，你吩咐他们别扰了我，我看秦管事训的侍卫还算可以，就是这些仆从可就远不如你们了。”
“是。”
轩辕黎的性格就做朋友来讲可算是随和的很，若是做主子的话就有些难伺候了。那些新人有的都伺候颖王爷三四年了，本想着这位小主子就算再矜贵，按着王爷的例就算完了，谁料他是那种完全不按理出牌的主，所以才在细节上难免有些疏忽，他们能进到主宅里伺候，当然都是能察言观色的顶尖人物，只悄悄一眼就判定这位本来就因为长途跋涉有些烦躁的小主子更加不耐烦了，都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请以前的老人过来请教。
那些老人也知道在主宅里能够走捷径升迁的唯一途径就是伺候好这位小公子，也巴不得能插上手，便都赶过来服侍。
轩辕黎吃得好了，心情便也好了，夸了夸那些厨子，便去书房睡觉去了。
待轩辕昂黑着脸挡过了一干莺莺燕燕和子女回去的时候，他都已经睡过去好一会儿了。
轩辕昂本来挺生气他独自一个人溜走的，回到卧房时又没有见到他就更加生气，走过来看他已经睡了才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夏日阳光正好，透过树叶斑驳照过来落在他的身上明明灭灭，眼上依旧蒙着个叠好的柳青色帕子，他白天睡觉时是从不往卧室床上睡的，要么在书房的榻上或躺椅上，要么在外面随处找个能吹着轻风晒一点太阳的地方，但光线太明他又睡不着，便总习惯用个帕子遮着眼睛才好，头发仍是不耐烦束，也没有完全干，便只是随便往后面一甩从椅背头垂下去，柔滑顺畅如同一匹鲛纱，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微秒的七色光芒。
轩辕昂心底里那一点点的郁闷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一幕是那样的熟悉，他曾经在很久以前见过无数次，而在经过了漫长的分别后又终于见到了。
他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回忆中那温暖的时光排山倒海地涌过来，让他造成一种时光错位的错觉。
他的心底最深处隐瞒着连他自己都没有看见的恐惧，他的黎儿那样漂亮，那样聪颖，那样玲珑，那样善良，那样淡泊，会不会离开后一转眼就再也不会回来不会待在他身边了呢？过去的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压下这样隐秘的念头，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到若有谁羁绊住了他的黎儿他会用怎样血腥残酷而隐蔽的手段一点点地凌迟那个人，然而才恍然回神原来刹那间心神已经不受控制臆测了那么远。
而如今，终于忽然间踏实了，却又害怕会幻灭的那种矛盾的不真实。
轩辕黎动了一下，懒懒伸手拉了拉帕子，茫然地睁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迟钝意识才辨认出那是轩辕昂，下意识地朝他笑了一笑，又盖了眼睛继续睡。轩辕昂好笑地看他一会儿，走到大案后处理那堆积的公务。
轩辕黎这一觉直睡到太阳偏西才罢，甚至嘴角还沁出一丝丝口水，醒来时只觉得全身暖烘烘懒洋洋得不想动。
轩辕昂见他醒了，便道：“睡饱了？”
轩辕黎咧嘴一笑，坐直了一半又没了骨头似的重新躺回去，“睡好了，但是没有躺够。”
轩辕昂瞧见他嘴角亮晶晶一点，立刻乐了。
轩辕黎见他笑得别有意味，低头查看了一番，衣服好好的，便摸不着头脑了。
轩辕昂憋着笑走过去用大拇指给他拭掉，道：“梦见吃到好东西了？”
轩辕黎原本就因为才睡醒而显得粉红粉红的脸蛋立刻轰得变成了小番茄，一把推开他跳下椅子逃也似的往外走。
轩辕昂嘴角的弧线压不住，声音里强压着笑意道：“出去转一圈醒醒神也好，晚上有家宴。”
家宴是由轩辕铭来安排的。颖王府里正式的家宴是很少的，轩辕黎没离开的时候逢年过节时后院的人最起码还有由颖王亲自看了赐下去的菜式，而轩辕黎走了之后，颖王府的年就难过了，基本上就简而化之到只用率众子孙拜祭祖先牌位这一项不可省的了，府里也只是随便点缀些喜庆的东西，至于那些戏班子宴席什么的，秦白连提都没提过。大年初一是轩辕黎的生日，轩辕昂就能在书房呆上一整天，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也没人敢去打扰。
轩辕昂一直没有再立正妃，因此上首便只有一个位子，轩辕铭琢磨了只一下就把轩辕黎的位子安排在自己上座了，面对世子妃疑惑的目光也只是笑笑没有解释什么，那些后来新晋的人即使是听说过小黎的受宠程度后觉得再不可思议，也不会形成那种恭敬的意识，只会存些侥幸或者挑衅心理，为了防止爹爹再次血腥的杀鸡儆猴闹得府里大家伙都不得安生，他还是先敲打敲打那些不安分的，若是真的有人没有眼光到连自己都毕恭毕敬对待的人都敢招惹的话，那也只是自作孽不可活了，他才没有那等闲心思一次又一次地当和事老呢。
轩辕黎当然是随着轩辕昂最后出场，到的时候就剩了两个座位，又见轩辕铭在一旁对着他微笑，便一甩袖子越过轩辕昂径自走过去坐了，免得爹爹忽然发疯把他拖到主座上去，可惜这里还是离得太近有些危险，若是能坐轩辕铭下首就更好了。
众人早就对那个空位窃窃私语了半天，大半都不敢相信那个新回来的小公子能压过世子一头，这会儿见世子客客气气地请那个小公子坐了而他连谦让一下都没有径自就坐了，不由得都便了脸色。
轩辕昂走到座位便，众人立刻俯身行礼，只有轩辕黎朝着他眨眨眼随手捡了个果子丢进嘴里。
轩辕昂似笑非笑地看着俯拜的轩辕铭，淡淡道：“铭儿费心了。”
轩辕铭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轩辕昂朝秦白示意了一下，秦白微笑着看着亦变了颜色惊叫一声的轩辕黎伸手连人带椅搬到轩辕昂身边了。
42
42、第四十二章 。。。
“起吧。”轩辕昂对众人道，眼睛却看向轩辕黎，一面伸手轻轻却无容置疑地把他按在椅子上，“不用拘谨，都坐吧。”
轩辕黎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见别人都抬头起身准备入座了，才气呼呼地靠着椅背横轩辕昂一眼后别开脸去，轩辕昂笑了一笑也不在意，只是松手后抬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一副纯粹看小孩子闹别扭时的慈父嘴脸。
轩辕铭面沉如水，连身边的世子妃看到这幅景象差点跌倒在他身上都没有理会，只是直直看着他的父亲，紧紧抿着嘴唇。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执着，环视了众人惨变的表情后心情忽然异常愉悦的轩辕昂终于又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还慢慢挑起右眉，慢慢道：“铭儿有什么要说的吗？”
轩辕铭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慢慢低下头，道：“父亲一路辛苦，孩儿预备此宴为父亲洗尘，望父亲大人喜欢。”
“嗯。”轩辕昂恶劣地勾起唇角，“我很喜欢。”
宽大的衣袖里，轩辕铭紧紧攥住了拳头。
正闷闷的轩辕黎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个物事来递过去道：“我给小侄子小侄女的礼物。”
他手里是一对羊脂白玉平安扣，轩辕铭愣了一下，忽然发现那样品质极佳色泽一流的羊脂玉的颜色，竟然也比不上那花瓣一样娇嫩珍珠一样光泽的肌肤。
轩辕黎见他只是发愣不接，又看了手里赤…裸的玉扣，以为他是诧异这个，便解释道：“当初选的时候嫌它的坠子不好看就去掉了，想着回来时命人按他们的喜好重新制了就好。”
轩辕昂的目光已经倏然变冷。
轩辕铭微微一颤，微笑着接过来道：“小黎费心了，这样很好。”
轩辕黎这次满意地点点头，他就说嘛，别的不敢保证，只他看玉的眼光，可是从上辈子练出来的。
直到这兄弟两个的互动结束了，下面震惊的人们才恍然回神，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小公子会坐在正妃应该坐的位子上？！那么正大光明地坐在她们做梦都想到达的位置？！
“王爷，这样似乎于理不和啊。”离轩辕昂最近的一个气质端庄的夫人柔声劝道，她是随在轩辕昂身边资格最老的人们之一，侧妃珑夫人，年轻时陪着轩辕昂几经风雨，情分摆在那里，所以虽无子嗣傍身，却无人敢小觑，而且行事大度安分守己，颇得轩辕昂的敬重。
轩辕昂淡淡地微笑道：“夫人多虑了。”若是旁人，他怕是连这几个字都懒得说的。
轩辕黎好奇地看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挺面善的，便冲她笑了一笑，继续捏着水晶高脚盘子里的果子吃，一面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下面那一张张陌生的脸。
倒有三四个随母在侧的孩子，都是十多岁年纪，却都是缩手缩脚，似乎呆不惯这样的场合，怯怯的不敢抬头，轩辕黎心中一动，微微用了些心思又看了一遍。
轩辕昂目光灼灼，看得他头皮发麻转回头来，才道：“黎儿找谁呢？”
轩辕黎囫囵咽了个拇指大小的浆果，眨巴眨巴眼睛道：“没什么，想看看家里有多少人。”
轩辕昂笑得意味深长，道：“哦？有多少？”
“嗯……好像和以前比变少了？”轩辕黎装傻地眯眼一笑。
那个珠光宝气娇生惯养的翠夫人好像不在此列啊……还有她那个儿子或女儿什么的。
除了那个女人和身陷囹圄的蝶夫人外，轩辕黎是不认识别的夫人们的，一是那些人都不能随意进主宅，二是他自己也基本上不出主宅，出了也有明暗卫清道，在家里是见不到什么“闲杂人等”的。轩辕昂简直就是弄了个鸡蛋壳把他给包起来一样。
丝竹声响起，有女子婉转而歌，悠扬动听，余音袅袅，轩辕黎见他只是笑，忽然有些赧然，便做出一副认真听曲的模样。
轩辕昂见他虽然懵懂却似有所感，再见他能老实了坐在自己身边，早就心满意足了，也不再去闹他，只是执筷用膳，感情这种事要懂得循序渐进不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