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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已经不知道存活了多久,才长成如今这样枝繁叶茂的样子。
但是在一夕之间,这一切就被无情的大自然毁掉了。
我看着它白色的树心上一圈又一圈的年轮,粗略数了一下,估计至少也有三百多年了吧。
在自然竞争的状态下,许多的大树得以成长,甚至能生存成百上千年,我们往往不会注意这些,但是一棵树要从种子中脱颖而出,从周围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其几率往往要比水塘中的蚊子幼虫蜉蝣的生存率还要小上几千倍,几万倍。
它们都是经过上天严格的遴选,才幸运的生存了下来,并且成为大地灵魂的载体。
大树并不是没有一线生机,扎根于大地深处的根须并没有被狂风连根拔起。
天好像漏底的锅一样往地面倾倒着雨水,豆粒大的雨珠噼噼啪啪的打在树叶上,草丛中,□的土地上,溅起了一层层的水雾。
受到重创的大树有些颓靡,幸运的是,树木主要是依靠树皮输送着养料,根须吸收的养分和水通过树皮输送到叶子,叶子通过光合作用制造的养料,也要顺着这个通道才能运送到根部和其他器官中去。
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千年古木早已经中空,却还有着勃勃生机,而那些仅仅是树皮被捆了一根铁丝当晾衣绳的树木,却有可能垂垂待死。
俗话说,“人怕伤心,树怕剥皮”,无外如是。
被雷击过后几天,大树的叶子掉了许多,树底下,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
剩下来的叶子,也好像缺少了食物一样,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叶边微微的卷了起来。
即使是这样,大树也没有放弃我所扎根的这根树枝。
那与大树树干藕断丝连的树皮还险险的没有被完全裂开,养分和水源源不断的从那儿输送了过来,以至于这根树枝上的叶子,相较于大树的其他部分,成了整棵树最精神奕奕的地方。
这次雷击还改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根须也许再过不久就能扎根于大地了。
断掉的树枝有一半落在了地上,长在坑洞外的那个根须几乎可以碰到树枝下的那些茂盛的野草。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大树终于慢慢恢复了生机。
但是它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它舍弃了半边的树身。
远远看过来,一棵树上却有两个极端。
一半生,一半死。
一半枯萎,一半葱茏。
那只突兀的冒出来的黑猫也并没有走远,而是时不时的跑到这附近来东瞧瞧西看看。
它最关心的是大树。
只要过来,就一定要在大树旁边趴一会儿,就好像大树有什么地方特别吸引它一样。
这只猫不要看个子不大,但是却相当凶悍,那天刚好老虎也跑到这附近,两只野兽迎面撞上,那只猫竖起背毛,呲着牙,喵喵的叫着,居然不逃走也不躲闪,就那么划拉着爪子示着威。
老虎大概也没遇到过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小型兽类,当即有些愣住,随后回过神来,仰天一声大吼,震得整个树林都簌簌打抖。
黑猫轻巧的往后一跳,三下两下的爬到了旁边那棵树的树干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在下面暴跳如雷的老虎。
老虎是会爬树,但是它除非逼急了,一般是不做这种事的,更何况眼前这棵树,不大。
所以也只能无奈的在树下转了转,最后悻悻的走开去看那丛水仙花去了。
灰鸟又在大树上筑了个巢,掩映在那层层叠叠的树叶间,若隐若现。
石头下的那窝野兔偶尔的时候,也会悄悄的推开洞穴口茂盛的野草,悄悄的探出头,看到左右没有动静,就弹跳着后腿窜到了树林中去觅食了。
这窝兔子特别胆小,稍有风吹草动就见它缩在了窝里,半天都不出来。
我的根须牟足了劲的往大地上生长,就好像那儿有什么东西在强烈的召唤我一样。
这也许是植物的本能,根须留恋着大地,而枝叶则想望着天空。
而我之所以这么急切,还有一个原因当然是为了能独立生存,我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依托于大树,这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它,都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时间无声无息,像山间的小溪一样,孱孱流过。
大树树底下的那些断枝残叶早已经腐化变成了大地的一部分,其中的养分又被大树吸收了之后,让它的枝叶变得更茂盛。
在进了夏季之后,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
蛙鸣虫叫声不绝于耳,水塘里也长出了几株荷叶,冒出了两个小小的花苞。
旁边的水仙花丛自然是没有春天时候那么好看,白色的水仙花早已经谢得差不多,但是奇怪的是,这丛水仙花却总有那么一两朵花盛开着。
细长的茎杆上一朵白色的花,底下是葱葱郁郁的长叶,倒也别有一番风致。
这天正好是正午太阳最大的时候。
炙热的阳光让整个树林都恹恹的,连树叶都失去了鲜嫩,被晒卷了。
就在这个夏日的午后,我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
阳光打在大树绿色的叶子上,可以看到叶片上细细的脉络,虽然大树被一分为二,但是那种高大的气势却丝毫也没有减损,反而正因为这种残缺,显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凌厉感。
那天,我看到大树的枝叶簌簌的响个不停,连树干都在轻轻的抖动着,然而此时却无风。
正被太阳晒得晕头转向我,被惊醒了过来,就看到大树的这种异状。
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大树上走出来。
阳光穿透了它。
它几乎是透明的,但是我可以看出来,它看起来就像个人类的样子。
模模糊糊的,我看到它长着一头黑色的头发,但是脸却很可怕。
一半皮肤干枯,一半却清秀之极。
它走到我旁边,蹲下来,透明的手抚过我的叶子。
8、化人
炎炎夏日,绿树成荫。
烈阳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周围的草木或多或少都有些疲态。
而我刚好在大树的荫蔽下,树叶依然青翠逼人。
从大树上走出来的那个透明的身影就好像是个无知无觉的孩童。
它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刻出现在我面前。
在清晨的时候,它会把树叶上、草丛间的露水收集起来,一点点的洒在我的枝叶上。
它的脸模糊不清,五官就好像蒙在了一层轻纱后面,若隐若现,但是我还是可以看出来,大树化成的人,半边身体是干枯的。
它掬着露水的左手,焦黄干枯的皮肤裹在指骨上,连捧着几滴露水都勉强,但是它还是一点一点的,一趟一趟的把那些露水收集起来浇灌在我扎根的地方。
到了晚上。
点点繁星在夜空中闪烁,周围草木葱笼,虫鸣蛙叫,大树就站在月色下,抬头茫然的看着天空,然后就有点点的光芒从天空中慢慢的显现出来,不知道是月光还是星光,聚齐在它的指尖。
它飘到我跟前,把指尖上的那点光芒轻轻的放在我的枝叶上。
这点光芒笼罩着我,渗透进我的每一个细胞中,就好像以前在热天喝下一大杯冰水一样,从头到脚,都浸泡在这种舒服的感觉中。
我的记忆模糊不清,但是我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山精野怪的传说原来都是真的,亦或者是,我早已经不在那个熟悉的世界了。
大树不会说话,它虽然变成了人,但好像除了能移动之外,还是一棵树。
它执着于照顾着我的那些行动,其他的时候,并不幻化成人类的模样出现。
从我的观察来看,变幻成人形的大树,本质上还是一棵树,而且它好像并不能远离自己的原形,被牢牢的束缚在了原地。
山中岁月长,大树就好像这片树林一样,沉默的活着。
对大树来说,到底是树的样子,还是人的样子,区别并不大。
我长得很快,现在已经半人高,纤细的树干上长出了好几个分叉,上面是一片片稀疏的树叶。
那只黑猫匆匆来过几回,但是都没有看到过大树变幻成人形的样子。
这天早晨,它又跑了过来。
大树模模糊糊的影子从树身上走出来,开始收集露水。
黑猫就好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一声大叫,四肢僵硬的撑着地面,背毛倒竖,它看到大树小心翼翼的把露水洒在我的枝叶上,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大概是觉得有些不甘心,黑猫轻巧的跳到旁边的那块石头上。
挥着爪子就往我这边划过来,它也许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引起大树的注意。
大树的猛地回过头,终于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它把扬起的爪子收了回来,得意的叫了几声,然后舔了舔自己的脚掌。
我想,这只黑猫大概也像大树一样,不过它到底是动物,情绪变化起来比大树明显得多。
自从黑猫发现大树可以变幻成人类之后,它就天天来这里报道。
如果看不到大树,就绕着大树打转转,一直不停的叫着。
后来,它终于发现了一个引起大树注意的办法。
那就是不停的骚扰我。
拨弄着我的叶子,用爪子挠着我的树干。
我不堪其扰,树叶轻轻摇动着发出簌簌的抗议声。
每当这个时候,大树就会从树身中走出来,飘到我旁边坐下来,用几近透明的手抚过我的叶子。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它这样做,我就会平静下来,舒展开叶子。
黑猫达成了目的,也就老实的趴在旁边,盯着大树看。
有一天,它兴冲冲的跑过来,嘴里叼着一个圆形的果子。
大树正安静的坐在那儿,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发呆。
那颗果子骨碌碌的滚到了大树脚边,它转过头,看着黑猫,再看看脚边的果子,有些不明所以。
黑猫用爪子拨弄着那棵果子,在大树身边,把果子推过来推过去。
实际上,大树和黑猫之间因为物种之间的巨大差距,一直存在着沟通障碍。
也是是时间太久了,即使是耐性极佳的植物,也会有些烦心,大树终于伸出手。
那颗果子就被它收在了手心。
红色的果子,看起来像颗荔枝,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大树用了点力气,果皮被它涅破了,汁液溢了出来,从它透明的五指间滴落。
就好像收集的露水一样,大树把枝叶浇在我的叶子上。
这些汁液顺着我的茎杆流入了那个小小的坑洞中,一部分被我的根须吸收,一部分进入了大树的树身。
在送出了这颗果子之后,那只黑猫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就好像它突兀的出现一样,它的消失也无声无息。
这只黑猫也许是在示好,也许是在报恩,不管怎么说,清静的日子总算回来了。
但是大树却习惯了变幻成人类的样子。
于是,在这片草地上,长年累月的可以看到一个白色的半透明的身影,坐在一棵小树旁边,默然不语,却格外温馨。
大树也学会了睡觉。
它会躺在我身边,闭着眼睛,呼吸变得绵长而悠远,就好像大树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那样。
在它睡觉的时候,那只住在石头下的野兔就会悄悄的探出头来,一蹦一跳的在大树旁边的草地上啃食着嫩草。
它胆子很小,但是在大树身边,却总能大起胆子,甚至还敢靠过来,闻一闻,嗅一嗅,然后等大树轻轻动一下,它就立刻缩了回去。
这种悠闲的日子似乎会过很久很久。
就好像大树的年轮一样。
一圈代表着一岁,层层叠叠,时间就在这些圆圈中流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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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树林里静悄悄的。
猫头鹰发出一种拉长的,音节短促的“欧——欧——欧——”的叫声,这是树林中最原始的催眠曲。
不太明亮的月色下,随着风摆动着的树枝,影影绰绰的,大部分动物都睡着了,唯有那些夜晚的生灵还在活动。
大树轻轻的从树身中走出来,站在月光下。
乳白色的雾气在树林中浮起。
因为这是片沼泽树林,空气非常潮湿,总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