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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弘。”赵飞鸿道:“如今你武技已登峰造极,定是天下第一了,我敬你一杯。”
宇文弘忙摆手道:“我我……我不喝酒。天下第一也不能当饭吃,没什么用。”
赵飞鸿坚持道:“一小杯,无妨。”
宇文弘道:“我真的不喝,我发过誓的。”
赵飞鸿笑道:“又是晴儿逼着你发的誓?”
“他不喝就不喝。”游孟哲不悦道:“我替他喝了,少废话。”
宇文弘叹了声,说:“嗯,上次喝了酒,也不知怎么的就挨打挨得很惨……”
游孟哲笑了起来,说:“为什么?被谁打了?”
宇文弘也有点茫然,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
赵飞鸿随口道:“以他的身手,谁能打他?自然是你那个无理取闹的娘亲。他生平最怕你娘。”
游孟哲嘴角抽搐,给宇文弘挟菜,宇文弘道:“对对,晴姐好凶。”
游孟哲道:“那你怕我不?”
宇文弘道:“不啊,我看着你长大的,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怕你?”
赵飞鸿淡淡道:“宇文弘,说实话,你当年是不是也仰慕晴儿。”
游孟哲静了,却只听宇文弘道:“当然不,我只把她当姐,我又没……算了我不能说,她不让我告诉你们。”
游孟哲好奇心倏然就起来了,问:“什么不能说?”
赵飞鸿也有点疑惑,眉毛蹙了起来,宇文弘忙摆手笑了笑,说:“喝酒不好。”
游孟哲与赵飞鸿云里雾里,总觉得宇文弘仿佛有什么秘密,游孟哲道:“那你喜欢我不?”
宇文弘脸颊有点自然红,点头道:“喜欢,最喜欢你的。”
游孟哲心花怒放,说:“我还认了个干爹,等他来了介绍你认识。”
“嗯,你的名字还是张远山给你起的呢。”宇文弘给游孟哲挟菜,饭桌上竟是没赵飞鸿什么事了。
赵飞鸿点头道:“当年远山起了两个名字,若生男就叫孟哲,生女的话,唤作梦泽,云梦泽之意。”
游孟哲完全不理会赵飞鸿。
许久后,赵飞鸿叹了口气,说:“这顿饭就当是给孟哲你饯别,你如今有了靠山,我也管不住你了……”
游孟哲吃着个鸡腿,咕哝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赵飞鸿登时又被噎着,游孟哲说:“我打定主意,就在这住下了,这是我家,你是我爹!我娘生我下来,十六年里你没养我一年,全是我那个爹给你养的儿子,凭什么?我得住回来,就不走,就得在这膈应你。”
赵飞鸿:“你……”
宇文弘提前警告:“赵飞鸿,你别骂他。”
赵飞鸿:“……”
游孟哲嘿嘿笑,当真觉得平生最快活,最无拘无束就是这时候了。
赵飞鸿不再多说,一副吃吧吃吧,吃死你们算了的表情。
吃过晚饭,游孟哲有底气了,拿着一大叠武林秘笈手抄本进了书房,朝赵飞鸿面前一摔,说:“赔你的秘笈,不用找了。”
赵飞鸿:“……”
那一大叠速成秘笈全是天级神功,上头记载的不少东西赵飞鸿不仅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赵飞鸿翻了翻,出外时又见宇文弘带着游孟哲在院子里习武。
游孟哲比了个动作,宇文弘道:“对了,但是有点歪,我看看……嗯,过来点儿……”
宇文弘专心地调整游孟哲的掌势,说:“就是这样,你真聪明。”
游孟哲汗颜道:“我学了半天连这一招都没学会,你还夸我聪明。”
宇文弘安慰道:“没事,慢慢学就成,地久天长的,不急在这一时。你累吗?休息一会不?坐会儿罢。”
游孟哲道:“我爹教我棍法的时候从来不让我休息……”
赵飞鸿不悦道:“自古严师出高徒,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磨练你,怎么能有出息?”
游孟哲道:“出息是什么?能吃么!”
宇文弘道:“出息不能吃,歇会儿罢。赵飞鸿你学不学?过来一起学么。”
赵飞鸿真是没了脾气,说:“孟哲,你认真点,别糟蹋了你小舅一身这么好的功夫。”
游孟哲怒道:“挽天河掌太难了啊!”
宇文弘继续给游孟哲调整姿势,点头道:“确实有点,以前我也学了很久。咱们沧海阁学武功不靠打骂,都靠兴趣和自觉的,反正在岛上也没事做,练着玩呗。”
游孟哲:“对嘛……休息一下吧。”
游孟哲像个大闸蟹,随便比划了几下就没什么兴趣了,又练了次宇文弘教的内功,内功倒是有点耐心,毕竟从小也练过,走了次周天就不练了。今天告一段落,于是和宇文弘牵着手出去逛街玩。
“我带你去买衣服。”游孟哲说:“你袍子都破了。”
赵飞鸿道:“我这有银钱。”
游孟哲:“花不起你赵大侠的,哎。”
赵飞鸿额上青筋暴突,偏生训又不能训,打又不能打,游孟哲还挖空心思,变着花样来给他添堵,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游孟哲带了一匣子珍珠珊瑚,和宇文弘去找当铺,边走边说:“我那个京城的干爹才叫有钱,家里那摆设……”
宇文弘边听边点头,虽一身灰袍穷酸,容貌却极其英俊,眉毛浓黑如剑锋,双眼带着棕褐色,嘴唇温润,鼻梁像玉一般,脸上还带着点稚气,就像个大小孩。与游孟哲走在一起活脱脱是两兄弟。
“小舅你长得真好看啊。”游孟哲道。
宇文弘道:“你长得更好看,孟哲。”
游孟哲笑着扒他,宇文弘道:“你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心里喜欢得很,又不能出来和你说说话儿,憋得难受。”
游孟哲先是一怔,在芦河桥边停下脚步,看着宇文弘。
宇文弘有点茫然,看着游孟哲道:“怎么了?”
那一刻游孟哲明白了点什么,摇了摇头,笑了笑,揽着他的脖颈,宇文弘眉毛动了动,低下头,两人的嘴唇轻轻触在一处。
游孟哲道:“是这种喜欢罢。”
宇文弘拉着他的手,点头道:“对对,就是这种喜欢。”
哗,芦桥灯火映在游孟哲瞳中,只觉有种难言的浪漫,一时间反而什么也不想说了,就那么和宇文弘勾着手指,慢慢地走。
“以前你为什么不出来和我说话?”游孟哲说。
宇文弘道:“你娘不让,她临死之前……”
宇文弘一边说一边偷看游孟哲脸色,游孟哲会意,忙道:“没事,我不哭。”
宇文弘道:“我见你好几次去问,问完你爹……”宇文弘还没习惯过来,没法改口,索性就道:“问他你娘的事,回来趴在枕头上哭,我看了心里难受死了。”
游孟哲道:“现在当然没关系,你说说她罢,我好多事儿想问你呢。接着说。”
宇文弘说:“她临死前说,‘宇文弘,你以后得好好照顾他,但你不许出来让他瞧见’。”
游孟哲:“为嘛?”
宇文弘道:“不知道,她拼命掐我的手,掐得我胳膊都肿了,翻来覆去就说‘你答应我,不许碰他,也不许和他说话……你得保护他一辈子,你哪儿也不许去……他……他……’。”
游孟哲:“他什么?”
宇文弘:“没了,然后她就断气了。”
游孟哲:“……”
游孟哲:“我娘是不是老欺负你。”
宇文弘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她可能嫌我跟着她烦吧,哎。”
游孟哲道:“你让她回沧海阁去么?”
宇文弘说:“开始还……算好,后来那次喝了酒,她就骂我没用什么的,我劝过她几次,说阁主让她回去,但她生气了,对我又打又骂,把我打得很惨……”
游孟哲像在听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亲娘也显得十分陌生,就像在听旁的人的八卦,险些脱口而出“还好她死了”,还好堪堪回过神,说:“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吧。”
宇文弘揽着游孟哲的肩膀,在集市里闲逛,说:“没事儿,我耐打。”
游孟哲笑了起来,两人进当铺换钱,那老板道:“哟,今儿个又来了?这谁?你也是赵飞鸿的儿子?”
宇文弘道:“我?当然不是,我三十二了。”
游孟哲道:“别胡说八道,他是我哥今年才二十三,掌柜的,你看这玩意能换钱不。”
那掌柜一见夜明珠登时直了眼,马上喊店里师傅来帮着看,游孟哲要了个盘,稀里哗啦倒出一大兜,店里油灯黯淡无光,全是珍珠夜明珠的彩光。
“这是东海仙山的神珠呐!”掌柜险些血气爆脑,喃喃道:“这么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皇后娘娘大婚时钗子上镶的那个值一千两黄金……还没这个大……哈……你……家……”
游孟哲一听这话,马上把夜明珠全收起来,留一枚道:“当你个四千两白银就行,哈你家,去开银票,通宝钱庄的,兑成三百两一张二十张,剩下一百两给我换成四两一根的银条,留三十两绞成一两的碎银钿,快。”
游孟哲手里一有钱,当即胡塞海花,在集市上买了一大堆吃的看的玩意,带宇文弘去量身做衣服,全选最好的布料。
宇文弘小时都在沧海阁上住着,生性单纯,入世后又先跟着俞晴,再在玉衡山守着游孟哲几乎寸步不离,两人就像难兄难弟一般。游孟哲对玩的也不太熟,凭着简单所知一样样给宇文弘解释,两人什么都能停下来看看,这个买点,那个买点,直在集上逛到收集,才懒洋洋地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去。
游孟哲回了家里,门已经锁上了,指指墙头,随口道:“过几天咱们去江州玩。”
宇文弘抱着他跃过墙头落地,答道:“成,你想去哪就去哪。”
赵飞鸿峻声道:“你还知道回来!终日游手好闲像什么样子!”
游孟哲道:“这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赵飞鸿:“……”
游孟哲把宇文弘让进房,探头又道:“管生不管养,管杀不管埋,呵呵。”说着把门随手关了。
赵飞鸿只觉再这么被气下去,迟早要吐血了。
一连数日,游孟哲白天起来倒不忙着出去逛了,等赵飞鸿出来练棍,游孟哲把一个匣子放在书案上,随口道:“还你的钱,不用找了。”里头是一大叠银票。
赵飞鸿也只能由得他,游孟哲吃过早饭就在院里和宇文弘说话。所谈无非是些没甚内容的话,无非是说些山精水怪,桃花杨树,什么好吃,什么好玩一类的无聊事。
宇文弘的话也不少,但说起话来答非所问,两人说着说着,又能扯到万里之外不相干的事情去,就像俩小孩儿在聊天一般,想到什么说什么。
游孟哲扎着马步伸指,宇文弘拿着块石头给他戳,说:“运内力,戳几下能戳出个洞来你试试。”
游孟哲一边以食中二指戳,一边说:“那会我还钓了个金龟。”
宇文弘说:“哦,我也知道那个,小小的,黄黄一只……专咬鱼尾巴,可凶猛……”
游孟哲道:“对对。”
宇文弘说:“海上还有一种大龟,专吃海里的怪鱼,我见过一次,那怪鱼背上还会喷水,大龟像个岛一样大,追着那怪鱼追来追去……”
赵飞鸿听得正入神,游孟哲忙以口型示意别说了有人在偷听,宇文弘点头不说了。
赵飞鸿听到一半没了,又等了会,两人都不说话,当即好生没趣,入内后游孟哲方道:“后来追上了吗?”
宇文弘道:“那大鱼被活脱脱地咬死了,整个鱼翻过来,肚皮白的,好多人去看……”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订做的衣服来了。
游孟哲欣喜去接,付清银钱,分出一套,说:“你快穿上。”
宇文弘换上那衣服,游孟哲选的最好的布料,又是量身定做,衬得他腰身笔挺,一袭淡白色绸缎制的锦袍,上面以暗色金线绣着只腾云貉。
游孟哲的衣服则是兔纹青袍,赵飞鸿听到人声出来看,见两人俱衣着光鲜,反衬得自己灰扑扑的,像个村夫。
“给你也做了套,试试合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