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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说赵飞鸿脾气倔,你俩父子一个德行,说开了就没事回去回去,游孟哲听了也有点松动,赵飞鸿道:“回来,不揍你就是。”
游孟哲还有点迟疑,赵飞鸿道:“随你罢。”说毕转身回了巷内。
游孟哲又有点可怜他了,街坊不住推游孟哲,意思是息事宁人,回去罢。父子吵架常有的事,游孟哲这才回了家去。
赵飞鸿憋着一肚子火,发怒也不知从何发起,游孟哲又回去坐下,提防着赵飞鸿的动作,见他抬手时便自一让。
“说了不揍你便不揍你。”赵飞鸿随口道:“吃罢。”
死鸭子嘴硬,游孟哲还是没听他开口,吃了早饭,赵飞鸿便让他练武。
游孟哲这次可不听他摆布了,说:“干嘛练棍法,都会了。”
赵飞鸿蹙眉道:“你想做什么?”
游孟哲道:“我出去走走。”
赵飞鸿:“去什么地方?”
游孟哲不答,吃完饭自己出去溜达,亭县生活悠闲,大部分人俱是干半天活儿歇半天,游孟哲蹲在巷子口大梧桐下看人斗蛐蛐。赵飞鸿蹙眉远远看了一会,只得无奈回家去。
游孟哲只想把这些年里在玉衡山上欠的都玩回来,再不想跟着赵飞鸿练武了。奈何身上没多少钱,昨日买菜剩的钱买买吃的,又在茶馆外跟着不务正业的少年郎赌了几把,身上就空了。
去寻魔教的产业要钱?不成,他已经不是魔教少主了,回家寻赵飞鸿晦气才是正经。
赵飞鸿在桌前写信,游孟哲一进去便说:“老畜生,给点银两花。”
赵飞鸿起身要打,游孟哲指着他道:“哎,君子言而有信,你敢打我?”
赵飞鸿:“……”
“你……”赵飞鸿半晌说不出句话来,游孟哲道:“不给钱我出去嚷嚷了啊。”
赵飞鸿勃然大怒:“你去就是!给我滚出这个门,再别回来了!”
游孟哲道:“切,小气鬼。住京师那会要什么给什么,张远山他……”
赵飞鸿道:“既是如此,你去认张远山当爹就是!”
游孟哲叫唤道:“妈的!老子我还不想当你儿子呢!”
赵飞鸿起身,游孟哲早有防备,在书房外骂完便逃了。
游孟哲在家里转了一圈,随便拿了房里个花瓶,摘了几幅字画夹在腋下,看到赵飞鸿在院子外烧信,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写了信烧是为什么,不敢从他面前过,转身扒着墙,从后院翻了出去。
赵飞鸿写的是给亡妻俞晴的祭文,深吸一口气,烧完那信后负手站了会,知道游孟哲在报复他。转身去敲儿子房门,打算与他好好谈谈。
“孟哲?”赵飞鸿推开门,游孟哲不在,又不知去了哪儿,只得关上门,出外买菜。
游孟哲大摇大摆,带着字画和花瓶到城里当铺典当,估了五两银子,心想这家伙家什还挺值钱,于是拿着银钱去喝茶听说书了。
玩了一下午,听完说书又到桥边去看人斗鸡,一来二去,认识了几个败家子,游孟哲花二两银子买了只斗鸡,在旁边握拳叫好。
“上啊!上!”游孟哲猛催道。
傍晚时两只鸡斗得正酣,赢一场,输两场,游孟哲正拿着芦苇管子给那鸡喂水,远处男人声音道:“赵孟哲!”
游孟哲改了姓,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旁边有人手肘捅他,小声道:“你爹来了,快快!”
游孟哲意识到了,忙把那鸡塞给下午刚认识的,说:“放你那儿,别声张。”旋即一拍袍襟,懒洋洋起身过去。
赵飞鸿买了酒菜,让他回家去吃,打算好好谈谈,和解了。
立夏时分,黄昏长得让人慵懒,赵飞鸿就在院里石桌上摆了酒菜,给游孟哲斟酒,随口道:“那年我和你娘,远山就在这儿喝酒。一眨眼就十六年了。”
“唔。”游孟哲漫不经心地答了。
赵飞鸿说:“你娘那脾气也是个刁蛮的,现看起来,竟有八分传了给你。”
游孟哲只应付着,有一茬,没一茬地搭话,赵飞鸿又叹了口气,说:“再过两年又是武举了,你既然过不惯这山林田家日子,就好好练武。到时爹陪你上京,去碰碰运气。”
游孟哲心想我要去武举用得着托你?张远山都收了我当干儿子,就算是看你面子上的,余长卿可跟你没干系,人家现在都当了驸马。找他还不成么?
游孟哲心想“妈的”,嘴上说:“好的。”
赵飞鸿见游孟哲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像是收拾住了,于是说了些从前的事,大体是认识俞晴那会,对她的印象,在何处玩,说了些什么。却一句不问游孟哲在山上的日子。游孟哲越听越觉得不舒服,赵飞鸿只要说一句从前是我不对,没去寻你和你娘云云,道个歉,游孟哲也就算了。
但赵飞鸿一直没这意思,游孟哲吃完就红着眼眶,说:“我困了,回去睡。”抹抹嘴,起身走了。
赵飞鸿只以为游孟哲听了旧事,想起素未谋面的娘,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当夜游孟哲辗转反侧,听到院子里传来温和笛声,疲惫睡下,心里说不出的孤单。
翌日赵飞鸿起来的时候,游孟哲连早饭都不吃就跑了。
“孟哲?!”赵飞鸿大声道:“上哪去了?”
赵飞鸿挨间看过,游孟哲不知跑去何处,只得出门去寻。
此刻游孟哲却已在亭县西边,怀里揣了几本武功秘笈,在卖赵飞鸿的那点家当,一本《经脉论》,一本《暗器拆手》,一本《短打真传》。朝一家武馆兜售,叫道:“武功秘笈要么?全是好东西,来看看罢。”
那武馆里都是年轻人,一武师认出游孟哲,登时噎得够呛,开口道:“你爹还没死呢!这就在当他的家什了!当心被揍死!”
游孟哲丝毫不惧,问:“要不要啊,秘笈哦,不要拉倒,我去卖城南那家,别扯这些虚的。”
赵飞鸿虽是武林盟主,但却只是在江湖间名头大,这些武馆都是少年人学艺用的,练了武或是去京师应举,或是在本地,江州处谋个武职,那武师是以只知赵飞鸿武艺了得,却不知其身份,招手示意游孟哲道:“来来,不贵的话我都收了。”
游孟哲道:“一本十两,三十两银子,喏,都是残本孤本了。”
那武师道:“抢钱了你!”
游孟哲:“被我爹见着了可就不卖了,你看,这儿,这儿……上等的武学……”
武师翻了几页,见全是精妙武功,当即暗自心惊,好东西!于是和游孟哲讨价还价,《经脉论》看不懂,另两本十五两银子成交。
游孟哲揣着钱又去玩了。
如此数日,每天游孟哲早上起来就去游手好闲,钱花光了就偷点东西去卖,赵飞鸿也没发现有家贼,几次训斥,游孟哲俱是无所谓地听着。赵飞鸿又不能动手打他,脾气越来越差,训不听,不能打,当真是无可奈何,看又看不住,机灵古怪的,一不留神就跑得没影儿了,追都追不上。
“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赵飞鸿训道。
游孟哲道:“明天,明天一定就不出去了,啊。”
赵飞鸿:“……”
同样的承诺已经翻了几十次,游孟哲也不知何处学来的,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就没一次正经的。赵飞鸿简直要气炸了肺,回房坐一会,出来平心静气想说几句道理,过去敲游孟哲房门。
“赵孟哲!”赵飞鸿道。
没人,游孟哲又跑了。
赵飞鸿险些一口血吐出来,罢了,拿他没办法,看了眼日晷,出门去收租。
赵家本在亭县置了几亩薄田,三代前也是江州大户,否则赵飞鸿怎能知书达礼,有风雅之骨?可惜百年前家门不幸,出了个败家子,把一大家的产业都败光了,剩下族中租田未动。传到赵飞鸿身上时就这么点田地,放给佃户,一年收点微薄租金,聊以度日。否则赵飞鸿也没那条件专心习武。
临近端午,赵飞鸿便去亭县十里外的田地看看,收了租回来,再买点糯米红枣酱肉,预备包粽子吃。
收了租回来,途径城南一间武馆,忽听院内传来少年人声音,正是游孟哲。
“《降魔棍法》、《崩山掌十六式》、《追影剑》……喏,你看。”游孟哲道:“城西那家买了我好几本呢,你们不要,以后当心被人上门踢馆,打得满地找牙我可不管。”
“还有这等功夫!”武师们啧啧称奇。
开武馆的老教头亲自翻过,端着碗茶喝了口,说:“你开个价,不许再卖别家,我们全要了。”
游孟哲道:“八十两银子,一口价。上回卖了你们的那几本,都练过了?”
赵飞鸿:“……”
赵飞鸿险些肺也被气炸了,铁青着脸站在巷外听了一会,游孟哲卖了武学秘笈出来,赵飞鸿已从巷子内离开。
当天赵飞鸿气得有点哆嗦,在书房里检视一轮,发现空了半个书架,平日竟没发现!天杀的!又去开箱子看,家当也被倒腾掉了不少。游孟哲偶有当着自己的面去拿书,赵飞鸿只以为他带回房去看,也不过问,没想到竟是把武学孤本全拿去卖了!
赵飞鸿脸色黑得像个门神,在院里石椅上坐着,直等到日渐西斜,游孟哲才打着饱嗝回来。
就说怎么每天晚上回来都吃不下饭,原是在外头山珍海味地吃饱了。
“咦,没做饭?”游孟哲问完这一句便直直走过去,回房。
赵飞鸿怒吼道:“给我站住!”
游孟哲道:“怎么了,哇你要打人吗,我喊了哦。”
赵飞鸿抬掌要打,双眼通红不住发抖,痛心疾首道:“孟哲,你怎么成了这样的人?”
游孟哲道:“我怎么了……”
赵飞鸿咆哮道:“你居然偷爹的东西去卖?!”
游孟哲说:“你的不就是我的么,我是你儿子啊,大家客气啥……”
赵飞鸿:“……”
赵飞鸿转身去取棍,游孟哲不忘叫嚣道:“你打啊打啊,打死我罢,正好我去陪我娘,当年离家出走那会我把我爹那魔血剑都带出来了也没见他说什么……”
赵飞鸿本只是吓吓他,一听游孟哲口中说爹,竟是还想着游孤天,当即怒不可遏,反手持棍,怒道:“你想认那厮当爹!马上给我滚出去!”
游孟哲心中一惊,乌金棍转瞬已携着劲风到了面前,下意识闭眼侧身躲让。
然而下一刻,叮的一声轻响,一道灰色人影掠来,挡在游孟哲身前,说:“赵飞鸿,不许打他。”
那人一指弹向乌金棍,将棍风弹得偏离些许,赵飞鸿毫无防备,马上收棍。
游孟哲睁眼,大叫道:“小舅!”紧接着瞬间扑在宇文弘怀里,喊道:“你怎么回来了!”
宇文弘一手抱着游孟哲,笑道:“对,提前回来了。”
赵飞鸿蹙眉道:“放开他!”
宇文弘放开游孟哲,游孟哲马上躲到宇文弘身后,赵飞鸿冷冷道:“我管教儿子,用不着你插手。”
“你管教儿子我不插手。”宇文弘道:“但不许打他。”
赵飞鸿:“……”
游孟哲的救星终于来了,刹那间幸福得有点眩晕,抓着宇文弘到一边去,又抱又拱,宇文弘左手提着个包袱,随手把包袱放在石桌上,说:“你没事罢。”
游孟哲:“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不是说八月十五的么?”
宇文弘:“武功学好了,来带你走的。都答应过了。”
游孟哲开心得难以形容,心里简直要被喜悦撑爆,一时间问题太多,千头万绪也不知从何说起,抱一会拍一会,最后把宇文弘推在地上,骑在他腰间哈哈地笑。
宇文弘撑着坐起来,说:“现在我厉害了,能带你走了。”说着又朝赵飞鸿一指,说:“来,再打一次。”
游孟哲从身后抱着宇文弘的腰,宇文弘双目犹如星辰闪亮,带着笑意看赵飞鸿,双掌比划了个动作。
赵飞鸿说:“你赢了,不用打也知道,赵某如今不是你对手了。”
宇文弘点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