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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感冒!她告诉自己,而非她的心碎了。她朝吃饭时一径沉默得像个石头的亚力坐坐的方向拋去绝的一眼。她绝不会哭。
或者真是她的心吧。她咬着唇吸吸鼻子,她绝不会哭。
她转身背对盘子,独自站在厨房里,唯一的声响是燃烧中的柴火偶尔传出的哔啪声。尽管努力尝试她仍忍不住时时望向大厅里正坐着凝视火焰的亚力。打从回屋里后他便几乎没说什么话,但他的举动、脸色与僵硬的态度已告诉她她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冰冷、严厉的公爵回来了。
他们一度拥有过天堂。在那期间他软化了些,也使她感受到她在寻找着的那个男人的存在。如今当她望着他之际,却只觉希望在她体内凝固起来。
他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而抬眼看了一下,但随即又转开了。没有感情、没有只字半语,什么也没有。
她宁愿承受他的怒气,因为这种像握紧的拳头似的沉默似乎在吶喊着失败。她深吸几口气,在避难所似的厨房里四处走动、清理东西,试着不看向她的丈夫。
她平常轻快的脚步、嘴里哼的小曲及轻轻点头的动作全都不见了。此刻若有人看见她,一定会觉得她沮丧的双肩上似乎扛着全世界的重担。而亚力若是看看她,一定也会看出她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对她行为的后果全然无知。但他并没有。
喜儿转身再看他一眼,他还在先前的位置,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别熄灭我们拥有的那一丝魔法的火花
但在这紧绷、沉默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魔法。她咬唇转开脸,知道再看下去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她继续工作着,在心中最黑暗的角落寻找着任何一丝希望。
半小时后,打理好厨房的一切,她弯身拿起她的书,小心翼翼地抚平书页的折痕,然后把书抱在胸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厨房举步上楼,不想打扰她心情不佳的丈夫。
「喜儿。」
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抱书的她停下来,害怕地闭上眼睛。他叫她喜儿,不是小苏格兰。她的手指握紧了栏杆。「什么事?」
「过来这里。」
她又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请让他说一切都没事,别为了一错误而破坏魔法。她深深吸一大口气后,低头走下那几阶楼梯,试着找出足够的勇气直视他的脸。
她握书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她视而不见地走着,一下子便离他不到几呎的距离了。她望着他仍沉思地低着的头。
「坐下来。」他没看她,只简略地朝旁边一张小柳条椅点个头。
她安静地坐下,书搁在她紧紧合起的膝上,汗湿的双手交握着放在书上。岑寂无声当中,她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一块燃烧的木头掉到壁炉外,火焰哔啪作响并扬起一阵火星,她暗自纳闷着那是否代表着他的火气。他拿起火钳用力把木头拨回它该在的地方,于是她得到了答案。「你还在生气。」
他并未正面回答她,但他拋给她的目光足以使河流结冰。
「我猜这回连数数也没啥用了,不是吗?」
他并未费事回答。
还是没幽默感,她望着自己的手,或许他又在数数了。她微偏着头发现他的嘴唇真的在动,不禁咬着唇低头数着她指关节上的线条。无声地叹两口气后,她开始厌烦了等待,不禁暗自希望他能快点把他心里在想什么说出来。
然后她打了个喷嚏。
她双手掩鼻地睁开眼睛。亚力脸上掠过一种奇怪的表情,彷佛又有一个芜青打中了他似的。
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噢,我的天!她是希望他说出他心里的想法;她惊慌地抬起头来。
他摇一下头并突然站起来。
她在心里呻吟起来。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并──来了──开始踱步和说话。「我不相信妳真正了解情势的严重性。我们之所以应召至伦敦,是因为摄政王──我们大权在握的元首──想见贝尔摩公爵夫人,而非某个苏格兰女巫!」
他的声量令她畏缩。「亚力,你在吼叫。」
「是的,我知道,而且感觉好极了。」他拋给她凌厉的一眼并继续说下去:「上流社会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乐于拿别人的不幸当茶余饭后话题的,像文艾姬夫人就是其一。想想看这两个星期来我的压力,再想想他们若发现妳的妳的魔术,会发生什么事。」他的双眼紧盯着她。
她张嘴要回答,他却举起手要她安静,她只得又闭嘴。
「我告诉妳会发生什么事:他们会比任何刀都快地斩了我们的头。」他对她大皱其眉。
她咬着唇,他现在的表情使她想起他看那座雕像的表情。「这个」她开口道。
「或者他们会吊死我们──贝尔摩公爵与公爵夫人,但那当然是在审判后,在整个上流社会都说够了闲话,而而伦敦其余的人也加入之后!」
「但是──」
「有七百年!」他原地转身对着天花板吼叫。「七百年来我们一直是英格兰最高贵古老的家族之一!」他转向她。「妳明白这爵位有多古老?妳明白吗?」
「呃,梅氏家族──」
「它是很古老的,我告诉妳。这个头衔早已成了英格兰的一部分。几百年来,我们的家族备受尊崇礼遇,而且威信在外。第一任贝尔摩公爵」
她摇摇头,望着他滔滔不绝地说出他心里的话,纳闷着他的朋友若听见他说这些话会如何。她望着他生动的举手投足与热烈的口吻,而不是冷淡的怒气或骄傲自大。她早已经知道他冰冷的外表下存有潜藏的热情,每当他爱她或发怒时她总会看见它。它就在他的眼底深处,但一个人得先能看透他的骄傲与自负才能得一窥。同时,她也明白他那无与伦比的骄傲正是使他之所以为他,给他如此的自信和力量的泉源。即使他偶尔会顽固得不得了而且有点道学。
他正说到第三任公爵远征圣地寻找圣杯的事迹。傻得可以的凡人。那个第三任公爵不会成功的,她想道。每个女巫与魔法师都知道,上帝绝不会把圣杯放在圣地,那未免太过明显了。她摇摇头听着听着,直到心思开始有点涣散。
他踱步,她看着;他踱步,然后转身,她看得开始头晕,于是将目光焦点移至他脸上。那儿有着比她所见过、想象过更多的情感。当然那并不是她所渴望见到的爱,但至少它是一种情感没错。她听着他的长篇大论。或许有人会说那叫咆哮,不过她怀疑他会同意。贝尔摩公爵是绝不咆哮的,这念头令她不得不咬唇忍住笑。
「而第五任的贝尔摩公爵」
对了,他说过他是第几任来着?喜儿沉思地轻点下巴,试着记起来。十二?不,听起来不像。十三?不,那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而嫁给亚力却是她一生中碰过最幸运的事,所以那也不对。他一定是第十四任公爵了。她望着他踱步,吸吸鼻子等待着。
他转过身来。
「你是第几任贝尔摩公爵呢?」这句话出口速度之快几乎使她舌头打结。
「第十五任。」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后,又继续叙述家族史。
足足有十分钟,喜儿善尽她为妻──公爵夫人──的责任,听她丈夫独白的每一个字,但他走来走去走得她都累了。她几乎希望她能打个喷嚏使他住嘴。她的眼皮变得沉重,喉咙还是干痒无比。她吸吸鼻子,寻找着喷嚏。
什么也没有。她揉揉眼睛又眨了两下,努力专心听着。
「全都是因为我,我的骄傲,愚蠢的骄傲。」他一手拍着前额继续说道:「我非得急冲冲地和某个奇怪的苏格兰女人结婚不可。为什么呢?」他的双手朝空中大张。「为什么?因为她长得太美丽了。」
美丽?她的头陡然抬起,双眼突然清醒、清澈无比。
「我一生没做过如此冲动的事,结果如何?」他一旋身又举起一手。「她居然是个女巫,一个天杀的女巫!」
「你认为我美丽?」
「是的。」他怒声道。
喜儿露齿而笑。「真的?」
「但那不是重点,根本不重要。」
「对我却刚好相反。」她微笑着喃喃道。
「妳四周方圆一哩内的钟全部坏掉,而且妳还把我浮在半空中。我是妳丈夫,不是什么热气球。」
「从没有人对我说过我是美丽的。」她叹息着说道。
「妳差点使我们冻死。」
「美妙。」她喃喃道。
他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咆哮着。「芜青四处乱飞,玫瑰平空出现。」他刷地旋过身。「上帝,女人,」他挣扎着。「妳居然还一打喷嚏会变出任何妳心里想的东西!」他一手扒过发间又开始踱步。
「没错。」
「而且妳和雕像在我的屋顶上跳舞,任何人──包括皇室信差──都有可能看见!」
「别漏掉了玫瑰花瓣。」她心不在焉地补充道,满脑子都还在欢唱着:美丽,美丽,美丽
他停下来,脸庞不那么紧绷,表情是沉思般的回忆。「我倒满喜欢玫瑰花瓣的。」
「真的吗?」
他咕哝着答是,又说道:「此时此刻我却不知道是要扭断妳愚蠢的脖子,还是和妳做爱直到妳累得无法再施任何咒语。」
「噢,亚力!」
「天杀的!」
「你可以和我做爱。」她静静地建议道。
「不,我不可以。」他的声音是坚决的。
「但你才刚说你想要的。」
「我不能,我绝不让自己再掉进那个陷阱里。」
「什么陷阱?」
「和妳做爱,它使我的脑子变成一团浆糊。从现在起,我打算使我的生活重行恢复秩序。我需要控制,现在。」
「我懂了。」她轻声道,怀疑着没有他和她做爱她该如何生活,那是她最接近他的心的时刻哪。看来她得就这一点多下工夫了。
他望回火焰,表情十分困惑。「我不知道这里是怎么搞的,一切都不合常理。该死,我胡涂了。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的。」
「你从没有过?」
「我的生活再也不会一样了。」他坐回椅子上。
「你爱我吗?」她眼中含着希望地小声问道,感觉彷佛她的心卡在喉间似的。
他注视着火焰。「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我可以教你。」她轻声道并揉揉发痒的鼻子。
「别试。」
「你不以为你能」她皱皱鼻子。不要现在,她命令自己。现在别打喷嚏,别在他正掏出他的心的时候。
「能怎样?」
她吸吸鼻子,感觉喷嚏就要来了,连忙捏起鼻子并试着说话。
「什么?」他皱眉。
她又试了一次。
「我不懂妳要说什么。」
她放开鼻子并用力打了个喷嚏。
亚力摇摇头,她听见他轻声喃喃道:「九十三、九十四」
几秒钟后他抬头看她,冰冷的公爵回来了。「我以为我告诉妳坐下的。」
喜儿困惑地站在那儿一会儿,然后才恍然明白他什么都不记得。他把他心里想的全告诉了她,却不记得自己这么做。她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妳究竟能不能在某件事上服从我?」他仰头对她蹙起眉。「我明白这星期来我们的情况有所改变,但妳仍然是我的妻子,因此必须服从我。妳一定得了解这次伦敦之行的严重性。它不是某种游戏,在伦敦妳不能扮演女巫。」
「但我的确是个女巫呀。」
「妳也是贝尔摩公爵夫人和我的妻子,我命令妳表现出应有的行为举止。」他脸上和语气中都明摆着不容辩驳。
但她想的却不是他的语气或命令。她明白他正非常努力地试着不被改变,而那正意味着他在改变,也意味着希望──比她所想的还多──的存在。希望使她精神大振,一种胜利的感觉开始在她心中骚动。她可以忍受他的繁文缛节,也会努力试着成为他所要求的那种公爵夫人,一切只为了一个比施完美的咒语更珍贵的礼物──她丈夫的爱。
然后她无法自抑地微笑起来,并瞥见他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