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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我低声惊呼,急急忙忙地探手入怀,却把自己的衣领给揉皱了。
回眸瞥到他别有用意的笑颜,我不由嗔怒:“你故意的。”
他哧哧地笑,我不依不饶地扑到他的背上。两人正闹得起劲,忽然身后哇地响起一阵哭叫声。
我和刘秀紧张地回头,却见身后的刘衡泪汪汪地看着扭在一块儿的我俩,一边尖叫,一边不住地蹦跳着扭动自己胖乎乎的身体。
“衡儿!”我低呼一声,急忙抱住他,“怎么了?”
刘衡忿忿地瞪着我俩,停止了哭声。我和刘秀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许久,刘秀伸出手来,假意掐住我的脖子,轻轻摇晃。
果然,刘衡立即放声尖叫起来,小手噼噼啪啪地不住拍打着父亲的胳膊。
我醒悟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在刘衡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的宝贝儿,别哭,看爹爹给你做了什么好玩的。”
我把草蜻蜓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果然安静下来,鼓起腮帮子,拍手笑道:“虫!虫虫!虫虫飞——飞,飞……”
他迫不及待地抢过草蜻蜓。我揉着他的发顶,感慨道:“这孩子,到现在都是口齿不清。”
“没事,说话晚的男孩儿聪明。”
“是吗?”我将信将疑,“可是阳儿和苍儿他们说话都很早啊,难道阳儿他们不够聪明?”
刘秀被我问哑了,摸摸鼻头,讪笑道:“那……衡儿像我,将来比他们更聪明。”
“嘁。”我翻了个白眼,心念一转,忽然对刘衡道,“衡儿!爹爹欺负娘,你帮娘打他好不好?”
刘衡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忽然咧嘴一笑。对面刘秀面色一变,扭头就走。我抱着刘衡追了上去,刘衡咯咯咯地发出清脆的笑声,兴奋得手舞足蹈。
刘秀跑得并不快,没几步便故意让我追上,之后我用手托着刘衡骑到了刘秀的脖子上。刘秀伸手拉着儿子的两条腿,我在身后托着儿子的背。刘衡笑嘻嘻地咧开嘴,一只手高举着草蜻蜓,一只手紧紧地揪着父亲头顶的发冠。
刘秀架着刘衡沿着洛水岸边跑了起来,欢笑声洒了一路,引来无数惊骇的目光。
来回跑了好几个来回,我担心再闹下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出声适时制止。刘秀停下脚步,呼呼地喘气,把刘衡从肩上举了下来,笑道:“又重了不少。”
“爹爹,再来!再来……爹爹,再来……”刘衡从牙牙学语起,便只会喊“爹爹”,不会喊“父皇”,怎么教都没用。刘秀也并未刻意要求儿子改口,时间久了,便也习以为常。
“不行喽!”刘秀笑着把他放下地,“爹爹老了,扛不动衡儿了。”
“爹爹,再来……玩,要抱抱……再来……”
“乖。”我蹲下身子哄他,“等一会儿再玩,衡儿要不要吃东西?肚子饿不饿呢?”
他怏怏地撇嘴,扯着手里的草蜻蜓,“要抱抱,不要吃。”
“看你这孩子,怎么把蜻蜓翅膀给扯断了?”
眼见他耍小性儿,把草蜻蜓给扯了,我才嗔责了一句,却马上被刘秀制止,“小玩意儿,扯就扯吧,不值得跟孩子生气,本来就是编给他玩的。”
我撇嘴道:“尽护着他,宠得太过对小孩子不好。”
刘秀温柔地一笑,慢慢蹲下身来,抚摸着刘衡的小脸蛋,“他还小啊。”说着,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其实朕想给他们更多……”
他侧过头来看我,我也直直地看向他,两人彼此心意相通,不由会心一笑。
“吴汉这两年可没少上奏章,你驳了多少回了?”
“嗯。”他笑意沉沉,回头瞅了眼刘衡,略思量,低低地说,“花了两年工夫呢,朕觉得还是比预期的要慢。”
“已经很快了,你还教育阳儿说什么欲速则不达。怎的搁到自己身上,便又心浮气躁起来了呢?”我循循开解,“身体要紧,别太拼命了。不差这几年,我们……来日方长,你可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来日方长……”他重复着我的话,投向小刘衡的目光愈发柔软。
刘衡甜甜地冲他一笑,突然丢开扯散的草蜻蜓,伸出藕节似的小肥胳膊,一把扯住刘秀颌下的胡须。
“喔……”刘秀低呼,连忙握住刘衡的小手,柔声道,“不行,这个不能扯。”
我笑得跌倒在一旁,憋着气说:“别啊!小玩意儿,扯就扯了吧,不值得跟孩子生气……扯吧扯吧,宝贝儿,使劲扯,哈哈哈……”
3分封(1)
翻阅司马迁写的《太史公》,会感慨许多帝王之家的悲欢离合,这部被后世称为《史记》的巨著,如今正作为珍贵之物搁在南宫云台中的一间高阁之内。
云台有四间高阁,是贮藏珍宝、书简的宝库。刘秀称帝后从高邑迁雒阳,拉来了共计两千余辆的珍贵典籍,尽数珍藏在云台与云台北面的兰台。
这几年,在宫中无聊时,我便会到云台翻阅古籍。不知道为什么,埋首置身于成堆的简帛中,能令我紧绷的神经很自然地放松下来。后来刘秀知道我的作息习惯,便特意在云台收拾出那间广德殿给我当寝殿,偶有空暇,他也会到广德殿来休憩。
关于高皇后吕雉的种种经历,也是到了这里后,我才真正接触。客观地将心比心后,我由一开始对她的排斥鄙视,到最后不得不深感敬佩——刘玄说得不错,高皇后叱咤风云,我若能学得几分真传,当可不输汉廷上的任何一位朝臣……
“贵人看什么这么高兴?”
我收了竹简,细心地装入布袋内,系上绦,封存好。陈敏给我端上水果,漆盘内搁着两只剥了皮的桃子,若拳头大小,水汪汪的正滴着蜜汁。
“今年桃子熟得倒早。”
陈敏抿嘴一笑,“哪是这季节吃得上的东西?这是郡国进贡的,算是今年的早桃了,总共也就得了那么两筐。陛下赏了诸侯大臣,太官那儿都没有多余的。”
“哦?那这……”
“掖庭只皇后和贵人各有一份。”陈敏努嘴,眼中有了笑意,“这另外一只是陛下的份儿,陛下让送到西宫来了。”
我一怔,轻轻哦了一声,拿起桃子,沾了满手的汁水,想了想又放下,“还是给阳儿他们留着吧。”
哧!陈敏笑出声,“四殿下果然聪明,他早料到贵人会舍不得吃,所以送来之前让奴婢先给去了皮。贵人赶紧吃了吧,今儿天热,这东西可放不得太久。若是坏了,岂不是白糟蹋了?”
“阳儿……”我恍然失神。这对父子,行事作风有时真是如出一辙。
咬下一口桃肉,因是早桃,肉感虽细腻多汁,口感却不是很甜。桃肉淡淡的,如同清水滑过舌尖,虽不甜,却自有一股甜味早已沁入我的心脾。我喜滋滋地一口口啃完两只桃子,陈敏递上湿帕子。我一边擦手,一边笑问:“考考你,昔日武帝施行推恩令,分化王权,那他自个儿的那些皇子,又是如何分封为王的?”
饶是陈敏聪明,能猜到我可能是以古喻今,却仍是无法说出典故来。她沉吟半晌,很巧妙地回答:“贵人选中了大司马,昔日卫皇后也应该有个不输于大司马的朝臣,向皇帝上疏进言才是。”
“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忍不住赞了句,指着那堆竹简道,“幸而你读书不多,不然那些博士、士大夫见了你,只怕也得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陈敏赧颜一笑,“贵人谬赞,奴婢叩谢。”说着还真给我行了礼。
看着她曼妙靓丽的姿容,我忽然叹道:“再过些时日,必然也要替你寻个好人家。”
陈敏脸皮子薄,闻言大窘,涨红着脸不敢接话,半晌找了个话题岔开,“贵人,到底当年是谁提出分封皇子的?”
“你不是都猜对了么?”我淡然笑道,一字一顿地说出答案,“大司马——霍去病!”
历史的轨迹如此相似,又或许是我和刘秀都在刻意仿效这种轨迹。昔日霍去病首先上疏,奏请分封皇子,再由丞相率领群僚数次奏请,最终汉武帝在一种被朝臣们“逼迫”的姿态下破了例。如今,历史似乎再度重演,步步为营下,由吴汉奏请,被拒,再奏请,再被拒地进行了两年拉锯战,最终的结果将在今天一锤定音。
“你去却非殿打听一下,陛下何时下朝。”
“诺。”
我伸了个懒腰。万无一失,结果即将在今天揭晓。
“古者封建诸侯,以藩屏京师。周封八百,同姓诸姬并为建国,夹辅王室,尊事天子,享国永长,为后世法。故诗云:‘大启尔宇,为周室辅。’高祖圣德,光有天下,亦务亲亲,封立兄弟诸子,不违旧章。陛下德横天地,兴复宗统,曪德赏勋,亲睦九族,功臣宗室,咸蒙封爵,多受广地,或连属县。今皇子赖天,能胜衣趋拜,陛下恭谦克让,抑而未议,髃臣百姓,莫不失望。宜因盛夏吉时,定号位,以广藩辅,明亲亲,尊宗庙,重社稷,应古合旧,厌塞觽心。臣请大司空上舆地图,太常择吉日,具礼仪。”
建武十五年三月,大司空窦融、固始侯李通、胶东侯贾复、高密侯邓禹等人联合上奏,请求皇帝分封皇子。
这一次,皇帝的批复简明扼要,仅仅一字:“可!”
四月初二,太牢告祠宗庙。
四月十一,使大司空窦融告庙,建武帝的十一个儿子,除皇太子刘外,包括尚在襁褓之中的十一皇子刘京在内,皆封为公。然而虽同列为公,皇子们各自受封的采邑却高低不等,甚至相差甚大。
右翊公刘辅,封地中山,位于雒阳北一千四百里。十三城,户九万七千四百一十二,口六十五万八千一百九十五。
楚公刘英,封地楚,位于雒阳东一千二百二十里。八城,户八万六千一百七十,口四十九万三千二十七。
东海公刘阳,封地东海,位于雒阳东一千五百里。十三城,户十四万八千七百八十四,口七十万六千四百一十六。
济南公刘康,封地济南,位于雒阳东一千八百里。十城,户七万八千五百四十四,口四十五万三千三百八。
东平公刘苍,封地东平,位于雒阳东九百七十五里。七城,户七万九千一十二,口四十四万八千二百七十。
淮阳公刘延,封地淮阳,位于雒阳东南七百里。九城,户十一万二千六百五十三,口五十四万七千五百七十二。
山阳公刘荆,封地山阳,位于雒阳东八百一十里。十城,户十万九千八百九十八,口六十万六千九十一。
临淮公刘衡,封地临淮,位于雒阳东一千四百里。十七城,户十三万六千三百八十九,口六十一万一千八十三。
左翊公刘焉,封地左冯翊,位于雒阳西六百八十八里。十三城,户三万七千九十,口十四万五千一百九十五。
琅邪公刘京,封地琅邪国,位于雒阳东一千五百里。十三城,户二万八百四,口五十七万九百六十七。
除十位皇子之外,三位皇女亦有尊封:长女刘义王,封舞阴长公主;次女刘中礼,封涅阳公主;三女刘红夫,封馆陶公主。
按汉制,皇女封县公主,仪服同列侯。诸王女封乡公主、亭公主不等,仪服同乡侯、亭侯。
自古以来,帝女皆封公主,帝姊妹尊崇者,方可加号长公主,仪服同藩王。我万万没有想到刘秀会将长公主的尊号加给义王。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居然当真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成为不输于藩王的长公主。
“娘!”义王兴奋得双颊通红,手里提着纯缥深衣的长裾,因为跑得太急,头上绑的发辫都散开了。
“舞阴长公主……”陈敏才喊了一声,没等行礼,义王已一头栽进她的怀里,笑声咯咯逸出。
“娘!父皇封我做长公主,我……是不是已经成人了?”
我站在庭中,看着她云鬓散乱的笑脸,忽然觉得眼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