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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很为难吗?”对面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微微的讥刺,“我猜得出你的来意——那么费工夫地找到我住的破烂地方,应该不会只为了和我叙叙旧吧?”
“可惜——我只能和阁下叙叙旧而已……”
“那头黄金狮子的光,我是半分也不想沾的,工部尚书阁下!”
“谢谢你的晚餐。”
虽然是一样微笑着说话,但是淡紫色眼睛里却有冰一样的冷芒——说着话,红发少女已经站起身来,拎起背包大踏步地离开餐厅。
★“美狄娅!”终于在人行道的树下追上了她,急切间,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知道要让你做什么吗?——无忧宫扩建!还记得你大赛获奖的作品吗?就是设想以无忧宫为主题的改造啊!现在正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挥才华的时候!——你想一辈子都在街上卖画吗?!”
《虚空》吗?她有些漠然地笑了——就是那个永远都比不上《边缘》的作品吗?
在建筑学界里,她是永远无法达到他的成就的——因为,她只是会做建筑而已,仅仅只会做建筑而已……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三流的街头画家。阁下是找错人了。”用力地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她仰头看着他冷冷地说,“而且——就是我有这样的能力,也决不会贡献给罗严克拉姆王朝。”
在奥丁街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却是毫不犹豫。
“还因为家族的关系记恨着?美,看看如今的银河,你应该知道比起那个旧帝国是天壤之别吧?——何苦让你的才华和那个腐朽的王朝埋葬?!要实现你以前‘灵性、纯粹’的建筑梦,就抓紧趁现在!”手指紧紧地扣住她瘦弱的手腕,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罕见的澎湃的激情,“我会替你争取机会!”
忽然间,她不再挣脱,冷笑着反手紧抓着他的手,略为激动地反问:“忘记?怎么可能忘记!——那动荡年代发生过的事,象你这样的既得利益阶层、或许可以忘记;那些从此过上安定生活的平民或许可以忘记——但是被压制、被覆灭的那一族又怎么能轻易忘记!”
“被驱逐到那样荒凉的地方……到处都是疾病、天灾、高强度的劳动、极差的居住条件……一年之内,父亲、弟弟、表妹一个接一个地死在自己怀里……”
“而这个自诩为‘建筑师’的人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是为他们砌上一个象样的坟墓!”
“我恨我为什么要学那么无用的东西——即使是一个苦力的生活技能、都要比我强!我只是一条什么都不会的蛆而已!”
在人行道的林荫下,在渐起的薄暮中,她淡紫色的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泪水,忽然放开手扭过了头去:“时至今日,虚伪客套的话就都不必说了——我知道你只是想凭借我那点才华、给你添些政绩而已……这张通行证虽然已经作废了,但是起码还是可以用来做块垫脚石,不是吗?”
听到“通行证”三个字,帝国工部尚书忽然全身僵硬——她知道?她竟然早就知道!
“4年前,早在查离开旧帝国投奔同盟的前夜,她就警告过我:你只是爱我的贵族头衔而已……”看见对方诧异的神情,红发女郎轻轻地笑了笑,但是眼睛里还是带着泪水,“我相信她的话——然而可笑的是,我竟仍然……”
“即使在决定陪家人一起去流放地的前夜,我还在等你来向我告别!”
然,整夜地等候,直到黎明到来,所期待的人还是没有来——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押送的军队不耐烦的催促在伯爵府的门外响起。
“小美,他是不会来了——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大家都是连躲都躲不及哪……”憔悴的父亲怜悯地抚摩着女儿的红发,说,“……要是早听你的劝告就好了,唉……”
“姐姐,路易哥哥—是不要我们了吗?”刚满十岁的年幼弟弟胆怯地问。
“谁都不要我们了吗?……我们要去哪里?那边也有漂亮的房子和花园吗?”
一家人相互搀扶着起身,离开了居住了几十年的府邸。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度过优越少女时代的家园,然后,把一件东西轻轻挂在了路边的树枝上。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在最黑暗的那一夜,顾虑到对自己前途的影响,他甚至没有赶去送别即将流放他乡的恋人……反复考虑了一整夜,在下定决心驱车赶到伯爵府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在贴上封条的大门边,他徘徊了很久。他知道,历史的洪流终于把他们两个人冲散了……4年的同窗、2年的恋人,相互吸引和欣赏的伯爵小姐,以后将会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在得知她父亲没有听从女儿的劝告、加入利普休塔特反帝联合军的时候,他早就有了今日永别的预感。
……时代的剧烈动荡,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那个阶层的大门轰然而开,凭着自己的实力,他不愁不能在那里找到一席之地,甚至不需要以前所谓的“通行证”也可以!
然而,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一向平静从容的心底里,居然有难以言表的苦涩和绝望。
——她会怎么看自己?趋炎附势的小人?一开始就沾染了权利腐臭的“爱情”,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又如何能够告诉她——虽然自己认为那个“纯粹、灵性”的建筑是不切合实际的梦——但是、他却很欣赏那样的梦!
……并且,希望在某一天,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她实现那样的梦想……
然而时至今日,又如何能够有机会再向她说出那样的话!
在转身离去之时,忽然发觉路边的冬青树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动——他走过去,抬头。
———看见的,是自己一年前送给她的那枚昂贵的紫色珍珠胸针。
用一缕红色的长发系着,在拂晓的冷风中微微晃动。
半年以后,他和内政大臣的女儿罗莎蒙德。冯。舒达菲侯爵小姐订婚。
………………
★没有丝毫申辩的余地。
——在5年前那一夜,是他离弃了她。
“晚上你要住哪里?”一直默不作声的他,在看见美狄娅从自己车子后座里提出行李转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想提出邀请她暂住自己的官邸,却心知对方肯定会拒绝。
“不然……我替你去旅馆开一间房?”知道她目前身无分文的窘境,他尽量把语气放的漫不经心,而脚步丝毫不停地和她并肩走在谢尔顿大街上。
红发女郎却只顾自己一个劲地拖着行李往前走,毫不搭理他的关心。
大衣口袋里的联络电话再一次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他皱眉关闭了接收端——哪怕是耽误了重要公务,但是今晚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心思。
“我去亚诺修机场过夜。”不想看见他一直这样不出声地跟在一边,红发女郎终于冷冷回答,“明天中午的航班——你可以回去了,路易。”
“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在侯机室呆一夜?!……我陪你去。”理所当然地,他说。
“哈,哈……”陡然,美狄娅停住了急走的脚步,低着头微微地笑了起来。
“怎么?”他不解地问。
“5年前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去天鹰座α星,如今竟然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在侯机室过夜?可笑!”她蓦然抬头,淡紫色的眼睛里闪着冷冷讥讽的光,“最恶劣的条件我都一个人过来了,时至今日你再来把我当作淑女小姐呵护,只会让人恶心。”
黑发后,深蓝眼睛的瞳孔陡然如针般收缩。
她语气中的鄙薄和嘲讽象刀一样直刺入他心里——如果她只是恨自己,反而会让他舒服一些。
但是她甚至不屑恨什么……她只是看不起他!象在流放中不屑于接收自己的援助一样!
终于失去了和她并肩走的勇气,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头红发湮没在夜色……
第六节 大地之叹息
★车停在谢尔顿大道,他是一路步行着回去的。
5年来的所有回忆伴随了他一路。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爱情就不是纯粹的——他甚至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爱那个伯爵小姐。
那个任性、娇纵、自我中心的豪门小姐……很多时候,自己也是在勉强地忍耐她的脾气的吧?当年如果一切不曾改变,那个人成了自己妻子后,只怕自己也未必会幸福吧?
如今,不用那张通行证,自己也已经站到了目前的地位上——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现在,他的未婚妻罗莎蒙德。冯。舒达菲侯爵小姐,无论从相貌、性格或者出身,都要胜过当年的她啊……
这样的才华埋没了虽然可惜,也不会影响到帝国的整个建筑界。
★然,虽然一路上不断地开导着自己,但是年轻工部尚书的内心仍然有难以言表的窒息和苦闷——“路易!你总算回来了呀!”陡然间,耳边忽然响起了女子热切的声音,一直在门口等待的未婚妻投入了他的怀中,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用埋怨的口吻道:“怎么不接我和伯父给你的电话?都担心死了……”
“出什么事了吗?”蓦然看见自家的大门旁出现了一批持枪士兵的身影,路易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变。
“不知道!下午起无忧宫那边就不停地打电话来,说要你立刻过去!可是总是联系不上你——你去哪里了,路易?”罗莎蒙德有些生气地看着他,哼了一声——“是不是又是为了那个三流画家……”
然而她很快地发觉未婚夫并没有继续听自己的话,正迅速从大衣口袋中掏出联络电话,到一边摁开了电源,看上面显示的留言。上面是他的秘书麦卡。阿卜杜拉给他的十数条留言——“无忧宫急电,有重大变故发生,米达麦亚宰相请各位内阁大臣速去黑珍珠室召开会议!”'5次重复讯息'“请阁下回复,或告知目前所在地!如有困难,属下立即派车来接!”'4次重复讯息'“会议时间已到,如无法赶回,属下将代替大人出席会议。”'2次'重大变故发生?——路易。康的心稍稍沉了一下——缺席这样重要的会议,将会对他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吧?在这之前,自己还没有过那样的疏忽!
都是因为那个红发少女的再次出现,才扰乱了他一贯有规律的生活工作。
然而,在看到最后由帝国宪兵总部发出的给各高层官员的通告后,他的脸色才忽然苍白!
“今日下午5时许,缪拉元帅和毕典菲尔特元帅擅自调动各自的部下军队,在奥丁西南郊区大量结集,随时有可能发生严重火并。——出于安全考虑,请各位内阁大臣和部长加强安全戒备,总部将派出警力保护各位的府邸,请切勿随便离开市区。”
缪拉元帅和毕典菲尔特元帅?这两位手握帝国重兵的宿将居然会在奥丁火并?!
即使是平素就深谙政局的工部尚书,一时间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自从瑞贝尔。莱恩背叛帝国以来,因为有了一个强大的外部敌人,帝国高层内部不和谐的声音反而消失了……然而,今日猝然传来的内乱消息,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一块铁板外表下,帝国高层中隐藏的激烈冲突。
“尚书大人,”旁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