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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为什么不在房间等我?”苍迹声音微哑。
君临苦笑着倚着他的肩,幽幽的叹了口气:“青弦公子在府上做客,我以为今夜你不会想看到我。”
“……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苍迹眸色晦深,表情专注。
“你若不介意,傍晚为何要避开我们?”君临视线低垂,口吻含着淡淡的哀婉,“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青弦公子,我不怪你,你们相识比我早,若不是为了帮我解毒,你我之间也不会……”
“停,住口。”苍迹握着他的手不觉用上了力,“你以为我是故意避开你们?”
君临敛眸不语。
苍迹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是真的有事要出门。”
“嗯。”
君临感觉有风从敞开的窗棱拂进来,而后从凉滑的肌肤上一点一点流过去,清透的寒意就这样缓缓渗进了温热的血脉里。
“该生气的人是我吧?”
“嗯??”
愕然抬眸,君临不解其意。
“你是我的君临,不是谁的君临。”
苍迹靠得很近,语调很轻,君临白玉似的面颊却倏然涌上淡淡绯色:“到底……你想说什么?”
“你可以介意青弦,难道我就不可以介意苏青澜么?”
“啊……”
“你让莫刀去帮苏青澜,为何事先不与我商量?”
“这……”君临咬牙,“这是两回事。”
苍迹泠然道:“在我看来,这是一回事。”
半晌,君临低低的开口:“就算我与你在一起,也不代表栖凤山庄必须倚重寒剑山庄。”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苍迹道。
“说不说又有何区别。”君临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我要帮苏青澜,你就会站在我这边么?倘若真与苏青莲为敌,日后你又要如何向青弦公子交待?”
“王府权争本与你我无涉。”苍迹眉头微蹙,“我只问你——对苏青澜,你非帮不可吗?”
“非帮不可。”
“告诉我你帮他的理由。”
“……没有必要。”
“君临。”苍迹低唤一声,幽深的眼神隐含怒意。
“何事?”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我的回答与你同样。”君临倔强的扭头。
苍迹冷然一笑:“我今天才知道,在你心里,苏青澜竟是如此重要。”
“……”君临欲言又止,终于仍是保持缄默。
“还有两日一夜,王位归属将成定局。”
“那又如何?”半晌,君临闷闷的开口。
“你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时限未到,一切尚未可知。”
“如果我说,此战苏青澜必败呢?”
君临闻言,身子不觉微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回答我。”
“我……”
“为了一场没有希望的争战,你要赔上栖凤山庄百年基业吗?”
“……”
即使君临面色骤白,苍迹却不打算停止:“就算莫刀牺牲,也无所谓吗?”
“苍迹……住口。”君临缓缓闭了眼,语调哀沉,“不要再说了。”
“你害怕了?”
“莫刀不会死,小王爷也不会有事。”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苍迹神色淡然。
“谁都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君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果他们出事,纵使一死,我也绝对会为他们报仇。”
“你……”苍迹紧紧攥着他的手,眸中的愠色越来越明显,“要是我说不准呢?”
“你可以试试看。”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端蔓延,旋即苍迹低笑出声,犹带着辨不清的暧昧轻茫。
“……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君临没有说话。
苍迹的吻轻柔的落在他凉滑的发旋上,窥探着那张黑发掩映下端美却眉头紧蹙的侧脸:“这两日,无论发生何种状况,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派出人马襄助苏青莲……”
君临狐疑的抬眸看他,眼神里有的是猜不透的戒备。
“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两日之内,不许踏出寒剑山庄半步。”
“你在威胁我?”
“这只是一种条件交换。”
“我不答应。”君临偏过头去不看他,很快又气闷的补了一句,“我为什么要答应??”
苍迹闻言也不恼,淡淡道:“只要你不出山庄,我自会尽力,护莫刀周全。”
“只有莫刀吗?”君临眯缝了眼看他。
“苏青澜不在这场交易范围之内。”
“很好,看来谈判破裂了。”君临冷冷的道,“苍迹,我们的关系不是你用来掌控我的筹码。”
“我不希望看到你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对你而言小王爷是麻烦,对我而言却并非如此。”君临几乎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忿,面颊蓦地涨红,“小王爷帮我的时候义无反顾,我又岂能在他落难之时弃他不理?于恩于义,我尚欠他一份人情,不能不还。”
苍迹瞥见他眼里依稀泛着水色,心在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连带着说话的语调也缓了下来:“……抱歉,是我太过强求了。”
君临摇了摇头,略略的挣扎之后,感觉苍迹的唇温柔压在自己的唇上,追缠而至的舌炽热得仿佛要将彼此融化。
外面的风比起方才更大了些,拂得廊外的一片草木哗哗作响,像情人之间的低喃,也像女子细细的呜咽,那声音钻进君临敏感的耳膜,清晰又磨人,迫他浸透在起起伏伏的欲念之中、诱使他一点一点往更深的地方沉下去。
一吻方毕,君临已然气空力尽,水雾迷蒙的双眸一瞬不眨,里面映着苍迹冷俊的面容……两人之间的距离竟是那么近,连呼吸几乎也要绵绵的化在一起。
……身下的床褥柔软,被苍迹用舌尖舔噬过的肌肤泛起阵阵宛若触电般的轻微麻痒,君临不得不用力后仰着纤白的脖颈,喘息渐渐变得急促。肢体的纠缠贴合,远远胜过千言万语,烫人的温度把先前所有的不快与误解消融殆尽,燃烧成一片片源源不绝的深深渴望。及至两人完全的结合在一起,被锲入的钝痛很快就在苍迹稍显粗暴的动作下化成了异样的快感,湿润的、柔软的、坚硬的、灼热的……所有的感知忽然变得那么混乱,君临颤栗着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暗自恼恨,任由身体浸淫在前所未有的羞耻之中。
苍迹俯身去吻他攥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舔噬啃咬然后拉扯着松开,君临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急喘,这时苍迹抱着他转了个身,所有的隐忍瞬间宣告崩溃,君临呻吟着哽咽出声,少了先前的苦闷,多了几分甜腻,水气氤氲的眼眸和翕合的红唇都像极了情潮的催化剂,苍迹只深深的望了一眼,就已有了万劫不复的预感——
第二十七章
阳光照着明亮的窗几,睁眼看见,尽是一片虚晃的金。苍迹自恬睡中醒来,习惯性的伸手一揽,却摸了空。紧张的情绪自他脑海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了冷静。
——君临近来喜欢早起,有空就爱在荷塘边上散步。
苍迹推门走了出去,临近目的地的时候,看见满园盛放的白莲和一抹清雅的素白影子,顿时安下心来,正待再靠近些,脚步却突然僵住。
那个人虽然穿着白衣,却不是君临。
君临不在这里,那他会在哪里??
问题似乎一下子又变得严峻起来。
沐惜追猝然抬眸发现苍迹,惊讶唤了一声:“庄主?”
苍迹没有表情的冲他微微颔首,而后淡淡道:“沐总管每天都在这个时辰打理荷塘?”
沐惜追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不明白他究竟想问什么,于是只顺从的点了点头。
苍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苍白,在明熠的光影下宛若透明,原本乌黑的发丝经煦日一照,焕出淡金色的亮泽,孤独的姿影看起来那么飘渺。
沐惜追担忧的踏前数步,指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凝神诊视了片刻,然没有发现异常。正讶异间,苍迹的手蓦地反握住他的,用了极大的力气,沐惜追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一声脆响,几乎使人窒息的痛感瞬时铺天盖地而来。
“……庄主。”闷闷的声音从齿间漏出,沐惜追强忍住想把手抽回的冲动,漂亮的深棕色瞳孔因为疼痛而蒙上了淡淡的一层水色。
苍迹打量着他的脸,视线扫过他温雅柔和的五官,目光深沉,却一言不发。
沐惜追道:“如果惜追做错了什么,庄主不妨直说。”
回应他的是苍迹越来越沉的呼吸,还有越来越冷的眼神。
良久,苍迹松了手劲,戚然道:“君临走了。”
一句话,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很轻,砸在心头却是那么重,顷刻之间,两人都变了脸色。
“庄主打算怎么做?”
试探的语气,决绝的眼神,沐惜追在问,苍迹却知他心中早有了答案。
“这是一趟浑水。”
“所以?”
“但我相信一个沐惜追抵得过一百个将士。”
“有庄主这句话,惜追誓死相随。”
多年的相处在两人之间培养出了深深的默契——言不在多,但求及义。
松浪滔滔,流水淙淙,却都敌不过周围震天的喊杀声。
经过一日一夜的拼杀,赵广的盔甲早已变得残破,血污沾上了他的面颊,看起来分外狼狈;秦觉本就是不擅武艺的人,他身上有多处刀伤,伤口见了血,有几处竟能隐隐窥见白色的骨;而神情清峻的莫刀,是目前唯一一个未曾受伤、衣裳也没有染上血渍的人。
苏青澜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结局早已注定,无论抗争得如何惨烈,失败的阴影总是如流云伴日,不管逃到哪里,眼前还是跨不过的障碍、杀不完的敌兵和永远高亢的杀伐声,一不小心,就会中了对手的陷阱。
面对李鹰司麾下骁勇善战的铁甲银兵,他明白最后的一点希望正在离自己远去,莫刀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寸步不离的护在他的身侧,一心一意的想护他周全。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再退,那就是万丈深渊,陡峭的山壁藤蔓密绕,几可遮阳蔽日。明明是艳阳高悬的正午,这里却阴暗湿冷,空气中的寒意如针扎刺骨,现在,苏青澜、赵广、秦觉和莫刀就被困在这断崖高岭上。
周围有披着银甲的兵士,有持刀擎剑的武者,也有威风凛凛的战将,然最显眼的,却是一顶轿子。
藏青色的枕木,深色的幕帘,没有花哨的点缀,却能使人过目难忘。
苏青澜盯着轿子的帘布,只觉得到处都是令人烦躁的声响,就连在夜里听来十分悦耳的风声也仿佛失了洒脱的味。
——他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剑。
——他恨不得一剑刺透那碍眼的幕帘。
——他恨不得骄子里的人就这样永远倒在剑下。
“放弃吧。”
一个声音倏尔自帘后传出,苏青澜的心蓦地直往下沉,因为对他而言,那声音代表着一种轻蔑至极的讥讽。
“你在做梦。”
苏青澜低低的说着,转头去看身边的人。
此时的赵广已无暇顾及苏青澜的感受,他的心里满是震惊与懊恼。派去向相爷求援的人消息全无,预料中的救援也未按时来到,眼看着伙伴一个个在身边倒下,那种绝望的心情简直要将他击垮了。
秦觉却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对目前的情况既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悲伤,他的眼神灰败,死气沉沉,面上全然没有半点神采。
在这一群人里,只有莫刀的眼睛还燃着斗志,他与苏青澜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不愿说话,却也不见沮丧。
苏青澜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那个人是这样的信任自己,把最好的亲信送到了自己身边,要是莫刀死在这里,他该会多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