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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苏青莲望定李鹰司,清清楚楚地笑,“纵使四面楚歌,世上仍有一人愿随他碧落黄泉,至死不渝,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在鹰司看来,儿女私情只是一种累赘,要来何用,徒增烦恼而已。”
苏青莲轻笑一声,眸光微敛:“我若能有你半分洒脱,也不至于活得如此了。”
“没想到此时此刻,少爷还有心思谈情说爱,该是鹰司佩服得五体投地才是。”
“哦?谈情说爱?”苏青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鹰司,慧黠浅笑,“你与我吗?”
“……少爷!”李鹰司冷不防急红了眼,“别再说这些有的没的。”
“哈哈!”
苏青莲觉得好玩似的,笑得双肩微颤。
“小王爷那边动作频频,近日必然生变,难道少爷一点也不担心??”
“他手中有哪些筹码,你我了若指掌,此战对手必败,又何须担心呢。”
“轻敌乃争战大忌,少爷不可掉以轻心。”
见李鹰司肃容严整,苏青莲也敛了笑意,自袖袍中摸出一封信。
“这是什么?”
“你到霍府走一趟,将信交给霍丹。”
“北八省武道盟主霍丹?”
“正是。”
“素闻此人心术不正,与他联手恐怕不妥。”
苏青莲轻轻的笑:“谁说要与他联手?”
“那这封信是……”李鹰司不解。
“关键时刻,敌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如果北八省不为我们所用,难保不会被别人利用对付我们,防患未然总不是什么坏事。”
“少爷明见,鹰司这就去。”
“慢着……”
“少爷还有何事吩咐?”勒马回步,李鹰司把缰绳紧紧攥在手里。
“此前我让你探查寒剑山庄与栖凤山庄的动向,结果如何?”
“少爷大可放心,苍迹与三公子的交情甚笃,只要三公子站在少爷这边,寒剑山庄自然可为我们所用,而栖凤山庄的庄主做客寒剑山庄已有时日,谅必也不会与我们为敌,退一万步来说,栖凤山庄的势力范围在江南一带,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对我们威胁甚小,不必太过担心。”
苏青莲听了,摇头笑叹:“此言差矣。”
“少爷以为呢?”
“两军对战,战备和粮饷攸关全局,若无庞大的财力支撑,再勇猛的队伍也能在顷刻间化为一盘散沙,若有一朝兵败如山倒,再想挽回颓势,为时晚矣。”
“少爷所言,鹰司早已着手筹备,军饷不成问题。”
“我不是在说我们,而是在说苏青澜。”
李鹰司志得意满道:“少爷多虑了,支持小王爷的多为朝臣,纵使有心襄助,这些精打细算的老狐狸也断然不会倾尽家财来打一场胜负未明之战。”
“正因为如此,栖凤山庄的决定对苏青澜而言,攸关成败。”苏青莲眸色微沉,“栖凤山庄名下产业遍布大江南北,如果他们出手帮助苏青澜,或许会使局面胶着,如此一来,事情将变得异常棘手。”
听着听着,李鹰司脸上越发有了忧色:“少爷希望鹰司怎么做?”
“等吧,如今局势未明,不如沉下心来,静观其变,这个时候谁先挑起事端,谁就将担起相应的罪名。”苏青莲慵慵一笑。
“兵书云抢得先机方能制敌。”
“兵书亦云后发而先制,但看人心如何操弄而已。”
……有些人天生带有容易使人信服的魅力,很显然,苏青莲就是这样一种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莫刀的腿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已然可以下床走动。
“这样走来来去,不怕伤口又裂开吗。”君临微微眯了眼,唇畔挂着柔软的笑意。
莫刀道:“就算主人现在要我骑马赶回扬州,也不成问题。”
君临先是怔住,旋即低叹一声:“……我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你。”
“对莫刀,主人只管开口吩咐,不必担心其他。”
莫刀越是处之泰然,君临越觉得心有歉意,因而说话时语调更显温润:“此去危险,你有把握安全抵达扬州吗?”
“只要借助主人的易容术出城,七日内赶回山庄应不成问题。”莫刀略一迟疑,又道,“主人真的要孤身留在皇城?”
“现今情势如此紧张,我要离开,可能吗。”
“能。”
“哦?”
“小王爷并未开口要主人襄助,主人当然可以不涉这趟浑水。”
“他未曾向我开口,并不代表他不需要。”
沉默持续了半晌,君临倏然又道:“若庄内众长老反对,你尽管拿出我的令牌,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务必将所需物资在半个月内运达。”
无须君临多说什么,莫刀点头表示明白。
第一个发现莫刀离开的人是沐惜追。
“他的腿伤虽已大致痊愈,但尚需静心调养。”沉静的语调,温润如和风般的眼神,只是眉心微蹙,隐隐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君临在窗边静立半晌,倏尔抿唇一笑:“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走,我还能把人绑住不成?”
沐惜追无言,他对眼前这个人的性格太过了解,以致于心底虽然漆黑一片,但却又深深的感到莫可奈何。
“还有事吗?”
等了许久,沐惜追摇了摇头。
君临转身朝门口行去。
“……你要去哪儿?”
“沐总管这是在关心我吗?”
“……”
就在沐惜追沉默的瞬间,君临迈步踏出了房门。
第二十二章
一个人如果自恋,已是无可救药,再加上自负,那几乎就是天理难容。
霍丹其实长得并不那么好看,墨色的浓眉、笔挺的鹰钩鼻,虽然刚毅,却有失俊秀,因此省府的下人都揣度着,或许他只是喜欢自我欣赏的那种感觉,容貌如何根本不是重点。
夜很沉,宽敞的府厅灯火通明,堂上女子丰娆婀娜的舞姿和着器乐的清响,美得如梦似幻。
老仆匆匆忙忙的跨过门槛,对着仰躺在虎皮座上的人欲言又止,霍丹却觉得扫兴一般,厌烦的把视线移了开去。
“少爷……”
“没看到美人正在跳舞吗。”霍丹眉头紧皱。
“可是……”
半晌,老仆唉的低叹一声,缄默不语。
眼前美人水袖飘飞,动作依旧如行云流水,霍丹却觉得失了兴致,不得已只好瞪着堂下那一抹灰暗的身影斥道:“看你这个样子真是碍眼,有什么话快说!”
“……回少爷,门外有人求见。”
“不见!”霍丹不耐的摆了摆手。
“少爷,来人不是普通人……”老仆犹疑的说着,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哦?不是普通人?难道是妖怪??”霍丹不无轻蔑的仰首大笑。
“不是妖怪,是李鹰司副将。”
“李鹰司?”霍丹眼神骤亮,只一瞬心思已千回百转,“苏青莲身边的李鹰司?”
“正是。”
老仆心知自家主子对美人素来没有什么抵抗力,对苏青莲更是觊觎甚久,奈何对方身份尊贵,尤擅体恤民情,在皇城树立的人望有如日中天、潮里浪,实在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人物。
“有趣!这个人一向与我们北八省没有什么往来,此时突然登门拜访,莫非是与苏青莲有关?”霍丹想了想,琢磨出了些许阴谋的味道,“燕亲王身亡的消息闹得人心惶惶,再过几天便是苏青澜进宫受封的日子,想来苏青莲近来必有动作,只不过想找我们帮他做打手,这如意算盘未免也太精了些,我霍丹岂能这般由人差遣!”
“这一切都是少爷的揣测,不如老身引李鹰司前来,少爷亲自向他问个清楚吧!”
“哼,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霍丹冷冷笑着,挥手示意舞姬退下。
不多时,李鹰司的身影出现在曲折的回廊上,依稀看去,却是风神朗目,身姿挺拔,自成一股不凡气度。
“李鹰司见过霍盟主。”从容的抱拳一礼,语调不卑不亢。
霍丹不露声色道:“不知李副将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我此番是特地来送信的。”
“信?什么信。”
李鹰司摇了摇头:“我也是奉命行事,信中内容具体为何,相信霍盟主一看便知。”
霍丹笑了起来,有些自负又有些可怜的道:“你和苏青莲都把我当傻瓜吗?凭一封信就想让我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助你们一臂之力?可笑,可笑至极!哈哈。”
“霍盟主误会了,我们绝无此意。”李鹰司仍是一派从容的回话。
“绝无此意?那是什么意思?”霍丹挑眉。
“这……”
“要想让别人帮忙,至少也要付出等同的代价,如今连出面也省去,苏青莲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霍盟主……”李鹰司哑口。
“哼,北八省不欢迎你,李副将请便,不送。”霍丹闭上眼,摆明了不予理会。
李鹰司正在为难时,老仆恭谨的自他手里把信件接过,嘶哑着声音低声道:“老身会负责把信交给少爷,李副将大可放心,请回吧。”
“这……好吧。”李鹰司无奈,只能旋身离去。
霍丹懒洋洋的睁眼,看着老仆森然一笑:“你们当我是聋子听不见吗?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
“少爷。”老仆诚恳地拖长了语调,当即扑通一声跪倒。
霍丹见状,面色乍变:“好啊,你敢威胁我??”
“……老身不敢。”
“那你还不快给我起来!”
“……是。”老仆颤巍巍的起身,将手里的信件高举过顶,“少爷,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得罪苏青莲,万一日后继承王位的不是苏青澜,而是苏青莲,那我们北八省二十年的基业恐怕不保。”
“你……拿来。”霍丹虽然妥协,却仍铁青着脸。
老仆喜不自胜,慌忙把信件递上。
硬邦邦的质感让霍丹脸色一变,动作粗鲁的将封纸撕开,却见内中并无信纸,也无只言片语,只有一块箭翎状的翠碧古玉,手感甚佳。
“这是……”老仆眼露不解。
霍丹却煞白了脸,腰杆猛地挺直:“传令下去,全员备战。”
“……啊?”
事情的转机来得如此突然,老仆有一瞬间错愕。
“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不用、不用……”老仆擦了擦冷汗,转身退走。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原就不怎么平整的山道变得愈发崎岖难走,四名轿夫自半山腰处的寺庙出来,藏青色的轿舆摇摇晃晃,看起来颇有几分凶险。
苏青莲掀开轿帘,望了望灰沉沉的天幕,眉心微蹙,额际红印莫名显得有些妖娆。
“请大人稍稍忍耐,等下了山应该就不会晃得这么厉害了。”为首的轿夫抬手抹了抹渗入眼睑的雨水,言辞恳切。
“无妨,是我不该挑这种时候上山祭祀,委屈你们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种事情怎么能怨大人呢?瞧这风大雨大的,大人还是快把帘子放下来吧!”
“嗯。”
收回被雨水打湿的手,苏青莲倚回暖座,神情若有所思。
蓦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只听得外面喊杀声顿起,轿舆砰然落地。
“嗯……”苏青莲揉了揉被撞痛的额角,眸色微黯,“发生何事?”
“大、大人……快走!……啊!”
轿夫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苏青莲心弦陡然剧颤,正想掀开轿帘探视,不料一把明晃晃的刀锋猛地穿透帘布,堪堪掠过肩头刺中了背后的实木。
苏青莲自问在武学上的造诣并不精深,但多年来遇变不惊的习惯亦是难改,因而此时不见丝毫慌乱,出口即是冷斥:“刺杀朝廷命官是斩首的死罪,你们是何方匪徒,有胆报上名来。”
等了半晌,不闻回答,只闻一阵此起彼伏的狂笑。
“死到临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