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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道是她初次下山出江湖的时候,参加了带风阁的天涯台时候被打伤的结果,七石门少主的大名,也是从那时候响起来的。
这么多伤。她讶异自己的一只手臂就有那么多痕迹,她其实都快记不清楚了。
这些记忆,都很模糊。
在山上与师父习武时站在摇曳的竹林上聆听大风吹过的声音、初次打败澈水时他不甘心的撅嘴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和天沙挂在鸿鹄堡的时候依然若无其事地开着的玩笑、第一件作品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冷的银光的光泽、还有,十六岁的自己独自站在擂台上看着最后的对手缓缓倒下时,周围观看的人们所发出的雷震一样的欢呼和惊叹。这些色彩,都快淡然而去了。
这才发现,原来最深刻的记忆,其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臂,想要支撑自己起来却发现被什么紧紧地压着,抬起眼看去,却发现是玄生的右手用力地抱住她的腰,对方紧闭着双眼,显然还未曾醒来,却揽得那么用力,就连昏迷之中都不肯放手。
双净眨了眨眼,然后又慢慢地躺了下去。
周围并不冷,有一堆火生了起来。金红的火焰不断地跳动着,周围的一切事物在接近黄昏的天空下,都投下了微微舞动的影子。梅花也躺在不远处,仔细听去,却是呼吸平均,似是在沉睡。
她向旁边移了移。
然后像是流浪许久而终于找到了温暖角落的猫儿一样,又怯怯地,再移了移。
确定玄生不会醒来然后用忍无可忍的表情看着她之后,她便有点贪恋地把头埋在了他的手臂上,还用鼻子拱了拱,像小兽一样撒着娇。
虽然是做着和平时耍赖时没有两样的举动,但双净的眼睛却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冷却三分的瞳目犹如秋冬湖水那般寒冷幽蓝,或许是因为一时有太多的情感而无法显示。
玄生身上总是有熟悉而安心的温暖,即使看似冷漠无情,却是过分的细心和体贴。只是,以前她可以笑眯眯地做那个被百般保护万般宠爱的人,但现在却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原本只属于她的温柔理直气壮地归宿于另外一个人。
实在找不出可以形容这样的感觉的词语。
便是无情也断肠?
泪痕揾遍鸳鸯枕,不道孤眠夜更长?
她忽然就想起当初拜师时,师父对她说的第一番话。
彼时,那从未败给任何人的女中豪杰站在山峰顶上,立在云中,俯瞰眼前的千山万水淡然道:—江湖广阔逍遥,都说人所在处便是江湖所在,那么你要闯的,无非是天下。在江湖立足的方法数多,善恶同在无所不有的地方,自然有各种扬名的方式。双净,你要做善还是做恶?要做大侠,还是做小人?—
—师父,我自然是做大侠。— 小小的她想都没想的说道。
浮萍被逗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做小人其实没什么不好。至少,轻松许多。— 随后又凝视着她道:—做侠。那么除了正义之理不能忘却之外,还必须重视一个情字,天下万事都因此字而起,你身为女子,以后必绊在此事上。为师不会教你无情,乃无情便成不了‘侠’这字,我只会教你,看清自己。—
—嗯。— 她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似乎知道说这些话仿佛太过于早,浮萍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反正你记住……—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双净喃喃地念着这句话,毫无表情地靠在玄生的怀里。冷得彻骨。
师父,不是的。
造就她这个翩然飞翔于天下而让其羡之的七石门门主的女子这辈子唯一的失算,就是这两句话。
‘看清自己’,与‘相忘于江湖’。
就是因为太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怎么都不肯相忘于江湖。
她是可以拿自己的一身武功和健康来换相濡以沫的日子的。
一直坚定地这样认为,但是到了现在,她很累了。
记得多年之前,她和玄生被人追杀而逃了出来,他背着身负重伤的自己一步步地走出陷阱,当时她觉得体内的所有血液都快要流尽了,意识正逐渐地模糊失去,寒气从四肢百骸透了进来,却感觉极度的安心,因为在他背上,连死亡都不觉得可怕。
可是现在,真想这样地缓慢但是在充满温暖的情况下死去。
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
看清了自己,所以才这样辛苦的活着。
山中声·冲风起兮水扬波 5
这时玄生猛地一动,似是做到了什么噩梦,顿时睁开了眼睛。茫然了许久才发现自己身置何处,低下头来,恢复意识之后看向双净:“……门主?你醒了?你没事吧?”
双净抬眸,一双犹如幽潭静水的眸子,淡淡的看向他。
一霎那,玄生以为自己怀里抱着的,是抛在后方的白发女子,一样的毫无表情和情绪波动,不禁脱口而出:“双净?”
“你说过……”怀中的女子淡然地垂下了头,瞳目终于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有了一丝情感:“你已经不是昔日的你了……那么,正好。”
“什么?”不解地看着她,玄生怎么都没想到她醒来后第一句话会是这样。
“因为……我也不是昔日的叶双净了。所以,这样岂不是正好?”我们重新开始。
“楼主……”玄生叹了叹,索性坐了起来伸手帮她把脉,见她脉象稳定但有点虚脱,忽然就感到一阵心痛。即使平时有说有笑,但他还是知道这个女子,在内心深处是有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伤痕的。只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抚平它。于是柔声问道:“楼主,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一句话。”双净看着他,眸目蓦然就染上了哀伤。玄生在一路上都未看到过的哀伤:“玄生,我只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玄生很想这样问,但同时却有点怕听到双净的回答。那个女子眸中的坚持和认真是这样的直接透明,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抛弃直至现在所坚持的一切信仰和未来,与她一起跌入万劫不复之中。
但这时澈水正好从树林深处中走来,一手拿着几支插着大鱼的树枝,一手拿着玄生的夜剑,衣袖微湿,长长的乌发在阳光下如明亮的缎带飘在空中,见到他们都已醒了便‘啊!’的一声冲到了双净身边,急冲冲地问道:“小净,你醒了?没事么?有没有哪里伤到啊?”又左看看右看看,一手搭上她的手腕把脉,过了一会儿才脸色微定。
“她怎么会有事啊……”旁边的梅花翻了个身子坐了起来,懒懒地说道:“我才腰酸背痛的,觉得被一块大石头压扁了。”
“这样也好啊,把你这个胖女人压瘦一点也无不是好事。”澈水不冷不热的说道。
“你说谁胖!?”梅花差点没跳起来指着他鼻子怒吼。
“你啊……也不想想我扛着你们三个人有多累,而且你们衣服全都是湿的,很重啊!我肩膀很酸知不知道?”澈水嘴巴一撇,马上就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摸样,拉着一手拉着玄生一手拉着双净:“肩膀很疼啊,如果白云或者锦官在这里的话,早就帮我按摩了……”他满眶盈泪的看着半月城二少主:“玄生……”又转头拉长了声音:“帮我按摩按摩吧……”
“额……我……我不会。”
“呜……!”澈水都快要哭出来了,但却在看向梅花的时候马上换了表情:“你!给我来按摩!”
“你去死吧!我为什么?”
“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
“去你的救命恩人,我又没求你来救我!”
“啊啊啊啊,你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啊!”
“你才是……邪毒,邪毒的人呢!你……你!你竟然说我胖!”梅花气得站着指着他说道,怒得越来越眼红,最终不知道说什么,一跺脚转身,竟是气哭了,回头抹着泪不让他看见边哭边道:“呜……你不讲理!你这个说话冒失的混蛋!王八蛋!诅咒你头发掉光光!成为一个难看的光头……呜呜……”
“……!!!!”澈水完全傻掉了,他整个人愣在原地,手还直直地指着正掩着面嘤嘤哭泣的女子,却不知道如何反应。半晌才喃喃说道:“梅……梅花……那个……什么……额……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其实……你不是……额……你不是很胖……”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求助地看向玄生,却见对方逃一样的马上把目光转到沉默不语的双净身上。
囧!怎么办?!
“梅花……那个……你不要哭了……我我我……”
“呜呜……你给我五两银子我就原谅你。”
……你抢钱是吧?!澈水僵硬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差点没暴怒。
“好了,别闹了。”忽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双净淡然地开了口,目光轻轻地放在了澈水身上:“我们在哪里?快出山了?”
“嗯。”看到她这样的眼光,澈水知道她心里已有盘算,丢了一块衣袖给梅花擦她的(假?)眼泪便坐直了身子,往南边指去:“沿着此路走去,不到一时辰,便可见到东临江。”
“随着东临江走,三日必到北白城,再往北走,会比我们之前来的路快很多,这样也能更快的抵达凝霜门。”梅花也跟着坐在火边说道,捡起了一枝枯树枝在地上画着。
“不。”双净动也不动地看着跳动着的火焰,熊熊的火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有了微微的红晕和色彩。她一字一字地清晰坚定的说道:“我们去柔剑山庄。去见一个人。”
众人一愣,都抬头看她;梅花皱着眉回想着:“柔剑山庄的庄主,岂不是……”
“这十年来唯一闯完重重楼的三人之一,白玉公子——花无双。”
剑柔庄·江湖莫欺少年穷 1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无垠草原风漫漫,夏末初秋的天气清爽晴朗,几把阳光从沉厚的白云投射下来,路边摇曳的狗尾巴草都染上了绒绒的金色光芒。赶着马车的梅花和玄生似是对这平静安好的午后有了无比的感触,便降下了赶路的速度,让马儿慢悠悠的往前走,自己欣赏着这一路的田野风光。
马车内,则是另外一番风景,澈水和双净都躺在舒适的坐垫上装挺尸。一路的追杀下来,原本就不适合江湖上的打打杀杀的叶双净和对生活细节极有讲究的杜澈水都本能地决定把所有不被敌人用武器指着头脑的时间都花在睡眠上,于是在看到在守在山脚下的白云和锦官以及他们身后的马车的时候,两人二话不说就扑了进去,平摊,枕头,睡。
重重楼楼主用手枕着头浅眠,长长的头发如泉水一样蜿蜒的拖在地上,缠绵蔓延,换上的深紫锦缎衣袍一层层塌在软垫上透出了不同的色彩,肌肤白皙,睫毛修长,一手还拿着酒瓶的门主如轻抚在岩石上的碧绿杨柳,慵懒微醉,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他怀中躺着如猫儿一般的双净,呼吸平均地一起一伏地趴在他的手臂里呼呼沉睡,已不是少女的女子在睡梦中仍显稚气,苍白纤细的脸上有恬然的安祥,一头发丝如瀑布一样流泻而下,亮晶晶的披散在四处,浅色的衣袍的宽大袖子上有一朵朵细碎的梨花,摊铺在她的身边,像是落了一地的碎花。
玄生从前座往后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空气中有飞舞的光纤,阳光安安静静地投了下来,轻轻地为他们披上了一层薄纱。
马车软卧中有一位呼风唤雨的楼主少侠和曾经璀璨的传奇女子,倚靠而睡。
忽然就觉得这画面无比熟悉,仿佛他们从很久很久的时间之前,就是这样安恬同睡。
忽略了心中的一丝烦躁,他转身继续赶车,却不知不觉地放下了速度和缓慢了脚步,让马车的颠簸减轻了许多。
梅花毫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手边的一个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