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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圣诞夜的隔日吧,院长带了一对夫妇来见我,说是想领养我,听说,还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而我,也许是因为还太小,根本说不上什么好与不好,只知道当院长笑咪咪的推我上前,我只是羞怯的低下头……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男孩手中的布偶--那是我在圣诞夜拿到的礼物……”
“然后呢?”他的车速愈来愈慢。
“他就那样得意的向我示威著……也不知哪来的蛮劲,我冲向他,想抢回布偶,在众人来不及阻止、我来不及松手之前,布偶的头断了。男孩子的手一松,我重心不稳地跌坐地上,傻傻地看著散落四处的棉絮,然后,我使尽了全身力气,对他吼了声『王八蛋』。”
“最后呢?我是说那对夫妇……”
“当然是泡汤了。结果院长狠狠地训了我一顿,她告诉我,下次再让她听到我骂脏话,就叫警察来割掉舌头。当时我还吓得躲在棉被里哭……后来,那对夫妇领养了那个男孩,理由是:男孩子可以皮,女孩子不能野。”
“放他妈的狗屁!”云皓咒骂著。
“其实,当时大家年纪小,根本无从去苛责什么,不过,这『王八蛋』倒是改变了我的一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句话再度冲口而出,而对象竟然是你……”她笑笑,“然而,骂出口的感觉真好!”
“是吗?”他侧过头,露出一口白牙,“很荣幸我有那个机会。”
车子拐人巷道,云皓将车停妥。
“到了,下车吧!”
语嫚跟随著他,踏著阶梯步上二楼。
那是一间公寓重新隔间后的小套房。
云皓正想开门,却突然将钥匙交到她手里,“折腾了大半天,你一定饿了,我下去帮你买点东西吃,你先进去吧!”
沉甸甸的钥匙握在手中,语嫚心头暖暖的。
天灾人祸可以夺取的,毕竟不是全部。
望著云皓离去的身影,她突然又想起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她忘了,却忘不了他离去时的那一幕。
“喏!拿去啦!爱哭鬼!”他朝她扮了个鬼脸,掉头飞奔而去。
塞在语嫚手里的是那个布偶,颈部歪斜,白绒中突兀著深黑的大粗线……缝得可真丑啊!
语嫚立在门口苦笑,当年的布偶被毁跟今天的房屋被烧,一样令她心疼。
所谓的价值观,有时只是一种情结的移转吧?她安慰著自己,男孩努力地缝好那些线,而她,也可以试图补救的。房子烧了,至少她还是站在地面上。
房门一打开,藉著屋内昏黄的壁灯,她找到了灯座开关。
略嫌刺眼的白光在眼前霍然泛滥开来。
“啊--”
首先传来的,是一阵尖锐的叫声。
语嫚想尖叫,但是,这高分贝的叫声却不是她的。
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
一个女人正近乎全裸地站在她眼前,脸上的惊恐并不亚于她。
纪菲原本想给云皓一个譬喜,但是现在……她得到了一个大意外。
语嫚手中那串眼熟的钥匙尖锐地闯入眼底。
“对不起,我……找错门了……”语嫚面红耳赤的想抽身而退。
虽然同为女人,但是,她仍然相当难堪。
“你别走!”纪菲一把抓住她,“是……云皓带你来的,是不是?”她的声音像是快哭出来般。
“他……我……”语嫚已大略明白过来,看来这个女人是云皓的入幕之宾,而她正醋劲大发。
挣脱纪菲的手,语嫚苦笑著,“小姐,虽然你的身材很傲人,但是,不必要让别人一直自卑下去吧?麻烦你穿好衣服,OK?”
纪菲的脸立刻涨红,火速地躲到屏风的另一边。
她胡乱地套著衣服,却又频频探出头来,“你不能走啊!告诉你,我不会就这样放你走的!”
语嫚感到滑稽透了,这是警告吗?
她是该掉头离去,好让那荒唐无度的云皓独自面对这一场可笑的误会,可是……万一明天报上刊出个什么情杀案来,她岂不成了污点证人?!妒火燎原,想必比方才那场火灾更可怕吧?
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椅上,语嫚准备跟她把话说清楚。
纪菲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边走出来,笔直地来到语嫚跟前,目光始终未曾松懈。
“小姐--”
“我是纪菲。”
纪菲?!语嫚努力的搜索云皓粉红知已的档案资料,却一片空白。
“他没跟你提过,是不是?”纪菲冷哼一声,惨笑道:“他怎么可能对你提起别的女人?”
“纪菲,你听我解释,其实--”
“其实你们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三更半夜拿著他的钥匙,出入他的房间,其实你们是清白的,对不对?”她根本不给语嫚开口的余地,“其实,我也希望事情真的是这样,可是……”纪菲把头埋入手掌中。
语嫚大大地吃了一惊。
她认识不少云皓的女朋友,她们跟云皓倒有个共同点--以“潇洒爱一回”为方式、视“好聚好散”为格言,从来只有人说他风流,却没有人说他负心。
而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似乎不属于那一类。
“你……很在乎他?”语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在乎?!”纪菲抬起头,语嫚这才发觉她已泪流满面。
“我岂只是在乎他?我是爱他,爱得无法自拔!明明知道他是个花心大少,明明知道他游戏人间,可是,我却还是相信,那只是过渡,总会有靠岸的时候。当他告诉我,他奶奶不喜欢我,而硬逼他出国时,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多难过吗?我以为我们之间完了,可是,他又是那么坚决地给我信心、给我承诺,让我感动得立刻从香港飞了回来。可是……他竟然……”紧咬了唇,纪菲的、心宛若刀剖,“就在下午,他才告诉我,他已经安排他的同学冒充女友,为了我,他不惜瞒天过海。我一直是那么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同学?!嘿!那不是指自己吗?语嫚怒容满面地站起来。
“该死的云皓!”
“何必那么生气?被骗的人并不只有你。”纪菲睨了她一眼。
云皓提了个纸袋,摇头晃脑的踏入屋内。
“砰!”
“咚!”
空中飞射过来两具不明物体。
“哎哟!”他哀号不已。
倚著门板,语嫚开始和周公下棋……
好不容易,门打开了。首先迎接她的是纪菲九十度的鞠躬礼,还有云皓堆积满脸的歉意。
“都谈好了吗?”语嫚疲乏的揉著眼,这才发现云皓额头上的肿块,她暗自好笑--果然有了结果。
“语嫚,对不起,我没事先告诉你,所以才会产生误会。”
“算了!你事先告诉我的,也未必就是真话。”
他不就再一次的欺骗她吗?云皓什么话都敢说,就是不说实话。
“嫚姊,都怪我,是我弄错了,请你别见怪。”恢复平静的纪菲看起来眉清目秀,这副楚楚含羞的模样和方才判若两人。
语嫚不得不感佩爱情的魔力,当然,她更替自己的道行高深而骄傲。至少,要她为一个人可生可死,那会是世纪的神话。
云皓跟纪菲两人对她倒是相当殷勤,奉若上宾,这种热度让她脚底发寒。
这两人分明有求于她,聪明的语嫚可不想作茧自缚,她连连的打著呵欠,暗示那神态暧昧的两人,该休息啰!
“语嫚,这个礼拜天--”
又是一个超级大呵欠。
“皓哥,太晚了,还是让嫚姊先休息吧!”
还是纪菲善解人意,单是那声声的“嫚姊”,便喊得她骨软筋酥。她不得不承认,纪菲十分讨人喜欢--如果不为爱失常的话。
但是,对于她跟云皓这种同居关系,语嫚还是不敢苟同。
见到纪菲,云皓离去借宿的念头显然动摇了。
他走到床边,犹疑地说:“语嫚,如果你不嫌挤的话,那--”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语嫚非常大声地喊:“NO!”她拚命摇头,“我不挤?!你别开玩笑了。”
云皓呆了数秒,会意之后大笑道:“老天!你以为我叫你陪我们挤一张床吗?我可不希望明早起来就流鼻血,小生我不堪消受哦!”
“你少不正经了。”纪菲推了他两下,嗔怪道。
“咦?你不就爱我这一点吗?”
打情骂俏之中,语嫚可以感受到他们眼波的缠绵。
她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来了,或许壮著胆子随便找家旅社还舒坦些。
千辞万谢地,语嫚婉拒了他们的好意,选择了地板。
熄灯后,四周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
“不要啦!嗯……嫚姊会被吵醒的……”
“抱抱嘛!这几天你不在,我好想你。没关系啦!她早睡得像死了般……”
“可是--”云皓火热的唇已覆盖住她,一阵“伊唔”声终止了交谈。
语嫚调好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吐,她敢保证这个时候若有蚊子来咬,她定会大慈大悲地喂饱它。
云皓说得没错,她何止像死了般,简直死了上百次……
看来,明天流鼻血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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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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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语嫚差点就跳到桌上去,她顾不得平日的形象,大吼道,“裁员?!张总,你没搞错吧?”
张总推了推金丝镜框,深表“遗憾”的开口:“景气实在太坏了,公司不得不做适度的调整,为了避免人力浪费,所以--”
“所以,就拿我开刀!”
这简直太可笑了!再怎么裁员,也轮不到她头上啊!
在公司待了近两年,资历虽不算深,但是,她的敬业精神跟卓然业绩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呢,希望你能体谅公司的难处。至于资遣费,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这还不叫亏待?!昨夜甫逢灾变,她理应处理的私事全搁下,只为了赶赴公司将那张未完成的设计稿做完,而现在,他究竟在说什么?
不对!事有蹊跷!从张总那故作怜悯的神色中,她隐约看出一丝幸灾乐祸。
是的,一定是他在搞鬼,就为了半年前那件事……
张总是出了名的惧内,偏巧又是排行有名的馋猫一族,所以,他的“机要秘书”总是非常漂亮,却又待不久。
“张总经理呢?”一个趾高气扬的贵妇睥睨薯办公室内所有的人,却半天得不到回应,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全成了哑巴。
“张总……他刚跟客户出去了。”总算有人回答了。
隔著一扇木门,语嫚的声音从茶水间传来--
“不会吧?方才张总不是还在休息室?他还交代说别去打扰?他跟李秘书有事要谈,怎么一下子就--”
端著茶水走出来,语嫚马上承收所有同事骇然而同情的眼光。
就这样,这半年来,她刨受张总的回馈--不定时的刁难和苛责。
但是,这又算什么?当时她并非有心,就算是,那也没有错。这种饱暖思淫欲的人活该受到教训。
“丁语嫚,我很遗憾,这是董事会的决定,你不必太难过。”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