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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身着绛紫色对襟褙子,下是一条同色牡丹洋绉裙,一根凤穿芍药金簪烁烁其华,显示着她在家中不凡的地位,身后的云雪瑶端庄秀丽,沉默大方。如今云拂晓的娘亲因病避居别院,这家中的所有中馈都由苏氏掌握着,她们母女俩算是这家中最厉害的人物了。
“既然拂晓已经歇下了,那我们就改明儿再来吧,”苏氏望了一眼这简陋的屋子,用帕子掩着鼻子,似乎是讨厌这屋里头的灰尘一般,随即转身就要走。
“叔母既然已经来了,怎么就要走?”
苏氏听到这淡淡的一声,随即敛了脸上的鄙夷,笑的如春日里的迎春一样,堪堪地挨到了云拂晓的床边,佯作关心的一边抹着泪,一边哽咽着,“拂晓啊,你终于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要活了!”
“叔母说的什么话,这丫头不知道我还醒着就胡乱说话,险些让叔母白走了一趟,真是该打!”云拂晓佯作不知的调转了话头,瞪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佩儿。
云拂晓知道自己这叔母的厉害劲儿,前世总是这样,装得可怜巴巴的模样让自己心软,这一次云凌霄把自己从假山上推了下来,一直避居佛堂的老祖宗也看不过去要来主持公道,所以苏氏这会子是求情来了的。
“二夫人饶命啊,奴婢奴婢”一听云拂晓要打她,佩儿急忙跪在上对着苏氏只磕头。
一旁的云拂晓心中冷笑,这佩儿也太明目张胆不将她放在眼里了,自家主子在这里竟然对着旁人求饶。
“也不怪她,是我硬要进来的,”苏氏想着这佩儿好歹是自己放在芷兰院的一个探子,若是就这样折了也麻烦,便开头替她说了句好话。
“叔母都这样说了,拂晓自然听从。”
然而云拂晓这话还没说完,佩儿便站了起来,对着苏氏行了个大礼,离开了屋子。
“站住!”
忽然云拂晓喝道,那声音并不大却凌然的让佩儿背脊一冷,脚步也随即缓了下来,回头对上云拂晓那一双淬着霜雪的眸子,更是身形一顿,僵笑着开口,“小姐方才不是饶恕奴婢了吗?”
“小姐都没说话,你急迫个什么劲儿!”春宵一眼便看出了些端倪,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顺着云拂晓的意思对着佩儿骂道。
伪善
“既然叔母替你说话,我自然要饶你一命,不过这主不主仆不仆的模样倒真的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云拂晓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佩儿,眼眸微敛看不出半点神色,声音如清泉击石一般泠澈,“那就掌嘴十五,从三等丫鬟重新做起,好好地学学规矩。”
佩儿本还想要说些什么,很快就被春宵带着一个婆子在嘴里塞了破布拖了下去。苏氏听见外头传来“啪啪”的声响,回头看着云拂晓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什么时候这逆来顺受的三丫头竟然便得这般厉害了?
忽然云拂晓一抬头,对上了苏氏的眸子,那一双似乎能通透一切的眸子不由得一愣。
“叔母觉得拂晓判得可好?”云拂晓对着苏氏展颜一笑,带着小女儿家特有的纯淳,仿佛方才她所做的不过是一时愚昧的气愤罢了。
“你的丫头,全凭你做主,”苏氏被云拂晓弄得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有些怔楞的回答。
云拂晓听了这话,不动声色的垂头摆弄着手腕上的那串琉璃珠子,脸上捉摸不出一丝喜怒。
“三妹妹这串琉璃珠子看起来有些旧了,我这里正好有一只玉镯子,是前些日子甄玉斋的新货,就当是为了哥哥那日的不小心赔不是,”云雪瑶见状褪下了腕上的白玉镯子,塞到了云拂晓的手中。
不小心?一只镯子就想要买她的命,苏氏到想得好!
云拂晓随意的瞧了一眼那白玉镯子,从成色做工看,虽然是中上品,但绝不会是甄玉斋的东西,也不是什么新货,恐是这云雪瑶自己戴久了不要的东西,欺她没见过世面来糊弄她。
可是如今的云拂晓好歹也是做过太子妃的,什么珍奇古玩没有见过,又如何看不出一只玉镯的成色。
羞赧一笑,将那镯子推了出去,“姐姐的东西拂晓又如何能收,这样的好东西还是送给叔母来得好。”
说罢,云拂晓便拉过苏氏的手,将镯子套了上去。
“拂晓,这”苏氏面色一僵,望着自己手上套着的白玉镯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叔母莫要推辞,这样好的东西自然是叔母用来的最好,想必姐姐不会怪罪拂晓吧,”云拂晓当即开口,怯怯地瑟缩着,似乎很是受惊的模样一般。
苏氏微微皱了皱眉,心想着这云拂晓什么时候这般厉害,说话竟然这样的滴水不漏,不动声色的就拒绝了云雪瑶,然而见到了她小鹿一般娇怯的模样,又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这样,那叔母就收下了,”虽然看不上这样成色不足,做工不精又半旧的玉镯子,但是苏氏还是装作满心欢喜的样子。
云雪瑶见云拂晓不受自己的人情,登时心中不悦一下竟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冷笑着开口道,“怎么,我送给妹妹的东西妹妹就这般送人了,也不知道平日里老祖宗和各位叔伯赏下的东西,妹妹是不是也是这般随手”
“雪瑶!”苏氏见云雪瑶这样的就沉不住起了,不由得皱了皱眉,给了云雪瑶一个警告的眼神。
云雪瑶见苏氏竟然这样帮着云拂晓,想着自己贵为云家的嫡女从来就没受过一丝委屈,如今因为云拂晓被苏氏瞪了,心中的火气霍地一下窜了上来,“娘亲,她不过一个有娘还不如没娘的废物,你怕她作甚!”
动怒
苏氏登时断喝,“住嘴,拂晓就算是再怎么样也是你妹妹!”
听到这话,云拂晓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看来这苏氏就算是教训自己的女儿也不忘贬低自己,抬高云雪瑶。什么叫做“就算是再这样”?
苏氏看着云雪瑶一脸气愤不平的模样,瞥了一眼一旁敛着眸子却格外恬静安然的云拂晓,不由得心中叹气,自己苦心孤诣教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竟然还不如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病秧子。
“云拂晓本小姐警告你,你若是这云府的嫡女不想做了那就尽管去告我哥哥的状,你若是还想要这个嫡女的位置,就闭上你的嘴,往后我娘亲还有可能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云雪瑶见自己的戾气已显,也不再遮掩什么,双手叉腰泼妇骂街一般瞪着躺在床上的云拂晓。
“这二房的嫡庶之事,自然爹爹和老祖宗,怎么何时姐姐也关心起这个来了?”云拂晓忽然一改方才的不胜怯弱,挑了挑眉,话语之中满是挑衅之意。
“贱人,竟然这样和我说话!”
“哟~二小姐这几日不是随着苏大家在学瑶琴?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坐?”就在云雪瑶开口痛骂的时候,门外一道身影从容的走了进来。
“瑾嬷嬷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我和雪瑶不过是听说拂晓醒了,所以来看看,”瑾嬷嬷是云老太君身边的陪嫁嬷嬷,跟着云老太君也有四十几个年头了,深得云老太君的信任,就算是苏氏也是要礼待三分。
“老太太让我过来看看姐儿,”瑾嬷嬷望了一眼面色苍白,梨花带雨的云拂晓,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原本是来看看云拂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却没想到刚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云雪瑶的咒骂声,她是府中的老人儿了,自然也知道云雪瑶那张狂的模样,却没想到竟然将云拂晓欺负到这样。
一见是瑾嬷嬷过来了,云雪瑶住了嘴换上了一抹僵硬的笑容,谁都知道瑾嬷嬷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而苏氏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也是老太太默许的,“对啊,我不过是和妹妹说说话。”
“嬷嬷,姐姐真的不过是同我说说话,是拂晓不好惹了二姐姐生气了,”云拂晓眸中蕴着浓重的雾气,弥漫住灵动的眸光,我见犹怜。
“云拂晓,你这是什么意思!”云雪瑶看着云拂晓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更是把持不住的对着她怒吼道。
云拂晓心中冷笑,只有你会装可怜吗?前世每每不都是这样,惹得老祖宗和家中叔伯都认为是云雪瑶受了自己的欺负,让她在宗亲面前臭名昭著,就连府中的下人也没有一个看得起她的。
“姐姐莫要生气,是拂晓不好,嬷嬷真的是拂晓不好,”说到这里,云拂晓微红的眼眶之中落下几滴清泪,让瑾嬷嬷看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二夫人,二小姐,如今怀哥儿正在老太太屋里,”瑾嬷嬷实在是看不过去眼了,便对着苏氏开头道,她知道苏氏素来是最最宝贝她这个次房嫡子,听说了云锦怀正在老太太屋里必定担心是为了云拂晓从假山上摔下一事。
果然,苏氏听了这话急急忙忙的告辞,“既然老太太醒了,我同雪瑶也该去请安了。”随后又客气地祝福了云拂晓几句,便慌忙朝着福禄院去了。
“三小姐莫怕,今个儿的事情,该知道的老太太都会知道,她心里头还是疼你这个孙女儿的,”望着苏氏和云雪瑶离去的背影,瑾嬷嬷回头对着云拂晓轻声安慰道。
试探
“多谢瑾嬷嬷,”云拂晓记得前世,老祖宗对她很好,只可惜想到这里云拂晓叹了口气,掀了被子就要站起来。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春宵教训完了佩儿正走进来,就看见云拂晓撑着身子要起来,急忙迎上来扶住了她。
云拂晓摆摆手,轻声吩咐道,“既然老祖宗醒了,我自然是要去请安。
前世祖母黄氏是为数不多真心疼她的人,可惜她从水月庵回来不到两年祖母就因病过世了,自己到底也只享受了一年的慈爱时光。
瑾嬷嬷见云拂晓刚刚醒来便想着孝顺老太太,心中对于云拂晓的好感也增了不少,上前扶住云拂晓柔声劝道,“姐儿好容易醒过来,还是先歇着吧。”
然而云拂晓执意要去请安,瑾嬷嬷也执拗不过此时已变了脸色,“既然姐儿这般糟践了老太太的心意,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说完这话,瑾嬷嬷拂袖摔门离去。
“小姐,瑾嬷嬷生气了,这可怎么是好?”春宵望着瑾嬷嬷愤愤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乱了方寸。
“扶我梳洗,”云拂晓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将心思全然藏在眼底。
春宵一边替云拂晓梳头,心中却满是疑惑,总觉得受伤之后醒来的小姐与原本的小姐总有些不一样了,清冷淡漠了许多,心里头似乎总也藏着什么。
“小姐,不是奴婢说,这瑾嬷嬷也是为了您好,为何您却要老太太明事理,不会怪您的,”春宵见此事屋中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云拂晓淡淡一笑,对于春宵也不隐瞒什么,“此时苏氏和云雪瑶去了福寿院自然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遍,老太太必然生气,就算是事后听了瑾嬷嬷的解释心中必然也有一根刺在。”
前世便是这样,即使老祖宗依旧疼她,当年却终究还是同意了她待嫁之事,正是因为这些人平日里总是污蔑她,让老祖宗觉得自己永远都比不上家中的几个姐妹。
想到此处,云拂晓眼中的恨意收也收不住,那一双眸子似乎能化作利刃,她不恨黄氏,黄氏只不过是为了家族的复兴,她恨的是那些将她当成蝼蚁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