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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含烟听见爷爷这话,不由得也收起了笑容,好半晌,才咬唇幽幽道:“我不知道,若当真连西风姐都想害我,这宫里,怕就没有孙女儿的立锥之地了。反正孙女儿这条命是她救的,她要害,就让她拿去好了,本就是欠她的,权当还了她。爷爷奶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我或许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是我又哪里有什么心计计谋来傍身?不然也不用托住在西风姐的宫里了。西风姐聪慧无双,她心思又果断勇敢,她要害我,有千百条的计谋,孙女儿即便有心反抗,也是徒劳挣扎而已。”
说到此处,见爷爷奶奶都落下泪来,她连忙又露出笑容,安慰两位老人家道:“只是爷爷奶奶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据孙女儿看来,西风姐的心肠是好的,只要我一心一意待她,她必定也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绝不会起意害我的。她要是有这份狠毒心思,当日就不会在太后面前尽力保下我了,到现在,太后还恨她如眼中钉肉中刺呢。”
闵老爷和老夫人拉着她的两只手哭道:“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从小儿就是个宽厚的性子,所以听说你要入宫时,我和你爷爷哭得死去活来,只怕你入了这里,连命都没了。如今倒幸亏有容妃娘娘,孩儿啊,你千万记着今天这番话。既然不喜欢争斗也没有那个手腕儿,就放低姿态柔顺做人,许这样还能让你平安到老,明白吗?”
闵含烟笑道:“这何用奶奶说,我现在可不就是这么做着的呢?”
一番话说完,忽听一声高唱:“皇上驾到。”原来小于子只道两位娘娘家人要来,特意喊了一嗓子。于是含烟忙擦了眼泪,拉着爷爷奶奶去拜见皇帝,就见谢家人也出来了,江晚踏进门内,亲自扶起向自己行礼的几位长辈,态度十分谦恭的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那副低眉顺眼的女婿样子让西风在旁边看着也觉暗暗好笑。
晚上就留两家人在明漪殿赐了御膳,然后才着人妥善送出宫外,天便黑了,江晚就留宿在明漪殿,和西风说着一些亲政前的准备。
其实在西风心里,有一件事一直非常纠结,那就是在对待皇帝和含烟的关系上。她觉得含烟很可怜,都快七个月的身子了,但是孩子的父亲对她却是冷冷淡淡的,也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小生命的喜爱。西风想江晚未免太无情,可是她也知道,江晚这份对含烟的无情,完全是因为自己。
如果西风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古代人,她这时候自然要扮演好贤妻的角色,将江晚赶到含烟的寝宫里去。但偏偏她不是,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一缕灵魂。即使含烟再无辜再可怜,即使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再需要父爱,她怎么也没办法做出将自己丈夫推到别的女人和孩子身边这种事。
她知道自己是自私,但是爱情哪有不自私的?她可以为了救下无辜的含烟而不惜和太后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但是她绝不可能圣母到连自己的爱人都可以和对方分享,即使她知道这对含烟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甚至残忍。
好在闵含烟似乎也从没有流露出这方面的渴望,她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不要说在自己面前开口请求,就连皇上驾临时,她也总是安安静静的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连一个渴望的眼神都不曾有过,就好像在她的心里,根本就不把雨露君恩当回事似的。
因此西风也就假装不知道,她宁可自私,宁可做独宠后宫的奸妃,宁可将来被朝臣们上书痛骂她魅惑君心,也不愿将这份爱情去和别人一起分享。所以江晚不肯去临幸那些嫔妃,西风即使知道这对那些女人不公平,也从来没有阻止过,她甚至在那愧疚中有一点偷偷的开心,开心江晚对自己的爱情也算是忠贞不渝。
第二天江晚早早就去上朝,亲政在即,他更要表现出一个勤于政务的君王样子。西风就和含烟一边说话一边给小宝宝做衣服,做了不到两刻钟,就听说长欢殿的宫女求见,叫过来一问,果然是仪妃将她前日的话放在了心上,今儿请她去长欢殿玩牌。
西风便问含烟去不去,见她不肯去,她便道:“也罢,你不愿见她们,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做活计吧,我却是必须要见她们的。”说完起身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插了美丽的珠花,这才在太监宫女们的簇拥下往长欢殿而来。
长欢殿中,此时倒还真是名符其实,充满了欢声笑语。几位嫔妃看见西风来了,忙都迎出来,亲热拉住她的手道:“仪妃妹妹和我们保证说,容妃妹妹必来,我们还有些不信,没想到她面子倒大,竟然真把你给拖来了。”
西风也是满面春风道:“姐姐们的话真真让人费解,有玩的有吃的,我为什么不来?以前你们不带着我,我难道还厚颜无耻的当不速之客不成?如今既然蒙仪妃姐姐青眼,便是身上有事,飞也要飞来的,何况又没什么事做,只是今儿这人也太多了吧?我倒不知道,这是让我亲自上桌呢,还是让我为哪位姐姐打下手看牌呢?”
梁贵妃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人,闻言便端庄笑道:“妹妹这嘴巴真真厉害,让人说什么好呢?你这样兴冲冲而来,哪舍得让你在旁边给人看牌?”一边说着,这些嫔妃们便笑颜如花的将西风簇拥进去了。
玩了一上午的牌,忽见明漪殿里的宫女走了过来,说是皇上回了明漪殿,让西风回去。于是西风也便站起告辞,顺便将众人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妒火都尽收眼底。
“皇上自从有了她,便再没来我们的宫里,这算什么?太后娘娘为什么也不说一说?”西风离开后,原本的欢笑声立刻淡了下去,有嫔妃们便低声抱怨着。
“怕什么?自古后宫中专宠的妃子,你看过有几个好下场的?”又不知是哪个妃嫔撂了一句狠话,登时得到大家的响应,忽听又有一人道:“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她倒是为什么忽然就变了态度呢?之前在我们面前,明明傲的跟什么似的,就连太后,也没见她惧怕过,似乎她肯相交的,也只有皇后娘娘而已。”
仪妃喝着茶水慢慢笑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她毕竟是个聪明人,又在后宫,当日仗着皇上宠爱,她又要救她那个同乡,自然不得不凌厉一些。日后岂有不寻思明白之理?这后宫是你特立独行的地方吗?你们不知道,昨儿我一上前和她搭话,十分的亲热呢。想想也是,她要没有这点子看透世情的聪慧和手段,就把皇上给缠绵住了?”
梁贵妃笑道:“既如此,下次便把喜嫔妹妹也接过来吧,虽然她现在在皇上那里是受了冷落,但在太后面前,却是地位蹿升,很得太后信任呢。她过去和容妃妹妹结下了梁子,我们若是助它们两个解开心结,喜嫔妹妹焉能不记着这个人情?”
仪妃笑道:“姐姐真说到我心里去了,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之前探了探容妃的口风,她现在似乎还是不能释怀呢,因此叫我说,这事情倒是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吧。”一番话说得众位嫔妃频频点头,若是西风在这里,听见她们的筹划,只怕是要心花怒放,大笑三声叫天助我也了。
不说妃嫔们在这里闲话西风,却说她匆匆赶回明漪殿,只见江晚面沉如水的坐在大厅椅子上,柳明枫坐在他旁边,却是沉默不言。西风觉得奇怪,便放慢脚步,看了身边跟着的宫女一眼,那意思是怎么回事?却见宫女也悄悄摇头。
恰巧小墩子在里面为皇帝添置茶水,不知是不是被从没见过的威严皇帝吓的,这小子竟然手一抖,一杯茶水就被他碰倒了,水全都顺着桌子流到了江晚的龙袍上。
“皇上饶命”
小墩子的脸一下苍白了,顺着桌子就跪了下来,心想完了完了,今天这条小命算是保不住了。刚想到这里,就听一阵环佩声响,只见西风几步走进屋里,来到江晚面前抬起他的手焦急道:“这是怎么说的?如何?有没有烫伤?呀,这都有些发红了,小于子,快去拿治烫伤的药膏来。”说完又冲吓懵了的小墩子厉声道:“你是怎么伺候的?平日里还机灵,这会子笨成这样,还不给本宫滚下去?都是些没用的奴才。”
小墩子听了这话,哪还有不赶紧退下的道理,脚步踉跄着退后,还差点儿让门槛绊了一跤,那个狼狈相就别提了,到把江晚逗得一乐,看着西风道:“行了,不用忙,也不是多大的伤,以为朕不知道,你是怕朕罚他吧?”
西风呵呵一笑,因为柳明枫就在旁边坐着,因此也就没做什么亲昵动作,只是轻声道:“皇上越来越聪明,臣妾的心思竟然都瞒不过你了。”
江晚笑道:“罢了罢了,你给朕灌的迷汤朕可喝不惯,还是和从前一样就好。”说完见柳明枫起身告退,他连忙站起身送对方离去,这里回来重新坐下,才听西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在外面就看见你生气的样子,也别说小墩子了,连我看见你这张沉着的脸,心里都直打鼓。”
江晚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说什么盼着朕亲政?假的,都是假的,当朕是三岁小孩子骗呢。”
西风一皱眉:“皇上因何这样说?难道那些老臣们出尔反尔,又不打算支持您亲政了?是为的什么呢?”
江晚冷哼道:“倒不关那些老臣的事。只是礼部将各项流程所需的花费递到了朕的龙案上,朕一看,好嘛,光办这么个亲政大典,竟然需要五十万两银子。朕问户部,户部说这会儿秋税还没收上,户部的欠债都亏空到后年去了,一时间实在凑不出这么大笔钱,只能凑出十万两,你说,没有钱,朕这亲政大典还怎么举行?不举行大典,又怎么亲政?”
西风也皱了眉头,站起身慢慢道:“一个亲政大典,怎么竟然需要这么多钱?这又不是大婚,或者修建宫殿,需要耗费巨资。无非是祭告祖宗,拜祭天地,和一些简单的仪式罢了。不对,这个花费不太对,皇上,您把礼部给您的流程花费给臣妾看看,臣妾虽是女流,之前在家可是掌管着许多生意,想来天下事都是相通的,我看看这流程,到底里面有没有猫腻。”
江晚想了想,立刻转怒为喜道:“是了,朕怎么就把你给忘了,亏你从前还和朕说过你的那些故事呢。”话音落,就叫小于子道:“去,把礼部的单子拿过来给容妃娘娘看看。”
西风笑道:“即便这单子没什么猫腻,但是咱们看到了复杂的无用流程,也可适当省俭一些,世道不好,皇上这是体恤民情,那些老臣们只有高兴的份儿,没错,到时候就和爹爹商量商量。臣妾还真就不信了,皇上您要亲政,还能让这么群小人给阻了不成?”
江晚也觉着有了底气似的,站起身长声笑道:“有爱妃和先生,朕还怕什么?”因见小于子把单子呈上来,他就又道:“去把先生也请过来。”
西风一展开那个单子,只匆匆浏览了一遍,就忍不住笑了,摇头道:“这礼部的官员是不想干了,这怎么倒把皇帝大婚的一些程序和排场都照搬了来?”说完指着礼单上一处道:“你们看,这跨金火盆盼旺盛去晦气的说法,是在大婚时才有的,民间也有,但天子亲政时,该是百神护体紫气东来的,用得着跨什么火盆去晦气,这不明摆着是欺负皇上不懂这些吗?”
江晚一拍桌子,恨恨道:“竟然敢欺负到朕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