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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更让谢家二小姐的声名不胫而走,全城皆知。
说起来也合该是那商梁栋倒霉,在家闭关学了半年多,差点儿就变成了痴呆,好容易乡试前夕才被爹爹放出来,指望着他清醒清醒脑子好考举人,却在第一天就被那些同窗们约到了明月楼,他要是知道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只怕是宁愿读书读到痴呆,也绝不肯出府一步了。
偏偏这一天,因为其他城里有几家米铺看中了谢家自产的大米,纷纷寻门路以求合作,因此谢西风便与赵明臣和其他两个大掌柜的在明月楼二楼雅间设宴,商谈合作事宜。她是女儿家,当然不能抛头露面,便于雅间内设一屏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合作的各项事宜也都商谈的差不多了,小二奉上茶来,谢二姑娘喝了一口,便想起身告辞。
却忽然听见隔壁的几个士子忽然哄笑起来,其中一个道:“商兄真是好福气,将来中了举人考了进士,娶了那谢家大小姐,他家又没有儿子,万贯家财岂不都是商兄的囊中之物?真真是人财两得,让我们羡慕得紧啊。”
谢西风一听,便知道隔壁人中有那位自己未曾谋面的商家公子,于是刚刚抬起来的身子又稳稳坐下去,一边拿着茶杯慢慢品着,一边细听隔壁动静。
第六章
又听另一人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听人说,那谢家所有的生意都是他家二姑娘在打理着,倒没听说过有那大姑娘什么事儿,商兄想要人财两得,只怕也不那么容易呢。”
先前一人哂笑道:“怕什么?那谢家再有钱,不过是个商贾之家,商兄出身名门世代书香,她们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求到了这门亲。如今剩下一个闺女,哪里就能还有这好运气,求到如此贵婿?将来找个泥腿子,难道谢老爷能把家产留给他们?何况谢大姑娘又是长女?谢家再怎么说,也总归是谢老爷做主吧?”
另一人笑道:“我倒有个好主意,不如商兄将那谢大姑娘与二姑娘一起娶了?说来倒也奇怪,那谢二姑娘虽然成日里做买卖跑生意抛头露面的,但竟极注重女儿闺私,倒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但我却知道的,我有个嫂子在裁缝铺,曾去谢家给二位姑娘做过衣服,说两位姑娘都极美的,那二姑娘更是明艳照人,商兄你要是真有这个福气,倒是可以坐享齐人之福了。”
一众学子都大笑起来,谢西风的面色却已是铁青了,旁边伺候着的贴身丫鬟秋香拿眼觑着小姐的脸色,吓得身子都有些发抖,暗道天爷奶奶,怎么就瞅了这么个日子出来?今日定是不宜出行的。而屏风外面的几个掌柜也都是面面相觑,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再说笑。
偏偏隔壁那群学子毫无所觉,还在打趣商梁栋,忽听商梁栋一声冷笑,大声道:“各位兄台休要嘲笑,想那谢家不过是商贾之辈,可说是满身铜臭俗不可耐,他们家的女儿即便国色天香,也不过是苏小小薛涛之流,小生虽不才,却也甚为不屑。这桩婚姻不过是父母之命不得不从。然近年来家父母也十分后悔,当年不该一时糊涂,听了那谢家的花言巧语,定下这门亲事,以至于书香门风沾染铜臭愧对先祖。这些年每每思及退婚,无奈那谢家苦苦哀求,我爹娘都是心善之人,不忍见他们痛哭形状,方迁延至今。如今,乡试之期就在眼前,小生苦读数载,一朝得中举人,怎能忍受让一妇人污我门风,必然上禀父母,这婚,是非退婚不可的。”
此言一出,那些士子纷纷惊奇,乱哄哄道:“咦?商兄真的不羡那谢家万贯家财?不爱那天香国色?”
商梁栋看见同窗们的敬佩惊讶目光,更加沾沾自得,站起身手摇折扇又是一番慷慨陈词,引得其他众人纷纷称赞不已,一股脑儿把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钱财不可夺其志”之类的赞美全往他头上抛去,一时间谀词如潮,把个商梁栋更是捧的飘飘然不知身在何方,晕乎乎仿似处在云端。
正是无尽的得意之时,忽听隔壁猛的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重物倒下,接着脚步声响,夹杂着环佩叮当,还不等众学子们醒过神来,便见薄薄的木门被猛然拉开,接着一个美艳不可方物,妩媚婀娜的少女轻移莲步款款而入。那双如水明眸只在众人身上轻轻看了一圈,就让这些道貌岸然的书生秀才直了眼睛。
商梁栋眼睛发直的同时,却是额上冒汗,他又不是傻子,只看这少女的容貌,冷若冰霜含着讥笑的表情,以及这大胆的举动,哪还有猜不出对方身份的,当下只觉得嗓子发紧嘴里发干,有心站起来说两句话,却连腿都软了。最后还是他身边一个秀才最先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呵斥道:“你你这女子是是何人?怎的一点都不知女儿之礼,就就闯进我们大男人的聚会之所?你想干干什么?”
谢西风冷冷一笑,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中满是厉色,慢慢道:“我想干什么?我想把你们这些满嘴里胡沁的衣冠禽兽全都杀了,却又害怕脏了我的手。你们满嘴里说什么女儿之礼,又堂而皇之的穿着这长衫罗襦,自以为有身份有学识,可是背后却说了些什么话?肆无忌惮的议论人家闺阁女儿,更兼出言侮辱,你们也配做读书人?也配去考什么举子进士?我呸!天下士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这是那些秀才们也都猜出西风的身份了,只是自己等人背后非议人家没出阁的女孩儿,的确是有辱斯文,如今被亲自拿到了,自然无话可说。
但谢西风的语气过于严厉,有人觉得十分委屈,心想谁还不背后议论别人几句是非啊,我们运气不好让你拿到了,怎么就严重到把天下士子的脸都给丢尽了呢?因不平之下,就有人冷笑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有的女孩儿不知道洁身自爱,整日里抛头露面,我们又如何说的是非?”
谢西风冷笑道:“无中生有造谣中伤空穴来风捕风捉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都是你们这些肚里没本事却偏偏要显于人前的士子们必须具备的全挂子武艺。和你们这些武艺相比,有没有事实算什么?没有你们也可以编造出来?俗语说,文人杀人不用刀,用的便是你们手中那支秃笔,丑恶脸上那张血盆大口,古往今来,死在你们笔下嘴下的人还少吗?不过你们别想得美,其他人吃这一套,我谢西风不吃这一套。刚刚你们说自己是苍蝇,这就很好,苍蝇肮脏令人欲呕,即便拍死了,也是一团臭液令人恶心,且数量众多,我亦拍不过来。我如今只问你这只商苍蝇一句话,刚刚你说是我们家厚颜求亲,你为什么不和你这些同窗们说一说你们那书香传世的名门世家为何要和一个商贾之家结亲?当着我的面儿,当着你这些苍蝇同窗的面儿,你倒是好好的给我们解解疑惑。”
所有秀才的面上都是一阵红一阵白,商梁栋的脸色就犹为精彩,他怎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家和谢家结亲的原因,只是色厉内荏的低叫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你还不给我快快离开不然不然”
还不等不然出个结果,猛见谢西风冲上前来,纤纤玉手在他们饭桌上狠狠一拍,登时碗碟子一齐乱动,听她高声道:“不敢说是吗?没脸说是吗?那好,就让我来告诉你,也让人看看,你们这书相传家的名门是个什么样的名门?”
谢西风并没有刻意降低声音,因此之前已经引了些二楼的客人在外面探头张望,如今这一高声说话,登时就把二楼雅间所有客人都吸引出来了,一听说是谢二姑娘对上了她未来的姐夫,哪有人不兴奋好奇的,因都挤在门前观望倾听,却见谢西风在屋子里聘婷站着,吐字清晰言语如刀,一句一句道:“当日你们商家因连续几个灾年,手里头收上的那点地租子根本不够过活,因此日子难过之下,就去地下钱庄借钱,却没想到那地下钱庄的利滚利有几人能消受的起?偏你爹爹大手大脚花钱惯了,不知省俭,如此几次下来,就欠下了巨额债务,你爹身为家主,当得知债务如此巨大之时,几乎没吓成痴呆,又因为地下钱庄催得急,便到那钱庄掌柜的门前苦苦哀求。只是一年到头,那钱庄前像你爹那样哀求苦告的人不知凡几,人家怎么可能搭理?是我爹爹当时路过,看见你爹身穿长衫,很为读书人叹息,方下车攀谈,知你爹有一半是为那钱庄蒙蔽,借钱不知利钱高。也是我爹仁慈,不忍见个书香名族因此落魄解散,方慷慨解囊,替你爹偿还了所有债务,又将我们家最好的地给了你们几十顷,这才让你们家化险为夷起复元气,你爹当时感激不尽,又见我爹虽然没读过书未有功名,却爽侠仁义甚有古风,因着这两层,方主动提出要把你和我姐姐结娃娃亲。如今,我们家那几十顷地你们还占着,年年不知收多少租子,你却说什么我们满门铜臭俗不可耐,你可知若没有这满门铜臭,你现在还不知道是在谁家猪窝马棚里睡呢?”
谢老爷为人低调,因此谢家和商家这一段往事,并没几人知道。那些秀才们脸上讪讪,呐呐不能成言。围观的人却都恍然大悟议论纷纷,自然没有说商家好话的。
却没想到谢二姑娘这还不算完,不等那商梁栋说话,便又一挥手,慨然道:“你们家是书香门第不假,但我们家也未必就要高攀,你们若觉得娶了我姐姐侮辱你们门风,大可以上门退婚,我姐姐知书达理温柔娴静,还怕离了你这癞蛤蟆就找不到天鹅吗?偏偏你们贪图富贵不提一字退亲之事。如今却又在此处大放厥词,说什么我们家死乞白赖的不肯退婚,这真真是可笑之极。商梁栋啊商梁栋,你为了伪装一个清高自许洁身自爱的形象,不惜让良心给狗吃掉。睁着眼睛说瞎话,公然造谣中伤恩人中伤我姐姐,似你这般无情无义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便是中了状元,也不过是世上多添一个陈世美罢了。我怎能再让我那柔顺姐姐嫁给你这中山狼,受你百般侮辱喝骂?你不是说我们不肯退亲吗?今儿我便退给你看。一边让身后丫鬟取出银票,向桌子上一拍,冷声道:“当日定亲时,你家正是艰难时候,又因为是娃娃亲,所以不过给了金银元宝各十两,锦缎二十匹,青玉如意两柄,梨花白两坛。这些东西不要说十年前,就是如今在市面上,也不过三五百银子,我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商公子你可看好了,别后面没钱花用时,出来造谣说我们用便宜钱贪了你家的聘礼,我呸!”说完便将那张银票推到商梁栋面前,大声道:“聘礼已退,把退婚文书拿来。”
第七章
商梁栋这个时候整个人都蔫了,怎么也没想到谢西风如此烈性,把事情闹的这么大不说,竟还敢当众就自行决定退婚。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他是家中长子,他爹是家主,又怎么不可能知道自家情况,现如今商家看着风光,其实全是那几十顷地撑着呢,依着他们家原来的那十几顷田,早已因为不善养田而多数荒废了,剩下的每年可收上来的租子也极少。因家里人都盼着迎娶谢东风进门,想的无非是丰厚嫁妆,最起码还不再带个几十顷良田嫁过去。也因此,刚刚在学子们面前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清高,不被世俗铜臭污染的高风亮节罢了,大不了日后一句“父母心慈,坚不退婚,我亦无奈”便可解释遮掩过去。
谁知谢西风见他犹豫,不但不见好就收,反而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