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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极好了!”
胤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一切都等回京再说吧,全凭皇阿玛发落便是。”
外头寒风萧瑟,这两日竟也已经飘过几次细碎的雪花。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然而这个新岁,注定有许多人要过不安稳了。
康熙三十九年腊月十五,众人自德州行宫折返京城。
六十三 不知风雨几时休
“外头好冷的天,约莫再有小半日的路程便可到了,先把药喝了吧。”
胤禩倚在软垫上睡的有些迷糊,便被胤禛的声音喊了起来,看他披着大氅脸上却还是冻的有些发红,不由伸手去握了握胤禛的手指。
“怎么这样凉?你在外头呆了多一会儿?”
胤禛见他吃惊的模样笑了笑,端起药碗来道:“快到京里了,许多事要先安排下去好提早打点,快把药喝了,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
胤禩抬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扣住药勺的瓷柄,一下一下的舀满一勺,慢慢喝下。数天下来,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罢了,倒是比先前有了些力气,只是弯曲上面仍然不怎么灵活。胤禛那日握住他手时,他竟也能稍稍回握了,实在是让胤禛喜出望外。
“这马车一路颠簸,你胸口的伤可还疼过?”
“已经是挑着稳当的路在走了,并不怎么颤的。至于胸口那儿除了偶尔说话急了疼一下,也不厉害的。”胤禩笑眯眯的塞了个手炉到胤禛手里,自己又靠回了软枕上,“这两天太子都没露过面?”
胤禛笼着手炉,指尖极快的温热了起来,摇头道:“没有,皇阿玛前儿个说外头天寒地冻,不必日日过去请安了,自然是见不着的。”
胤禩低头想了片刻,挑起帷帐向外头望了望,“快过年了呵。”
“是啊,宫里头只怕早就筹备好了。”
胤禩眉目轻敛,似有几分疲倦之意,轻声道:“只怕年关难过啊。”
京城昨日似乎也下了雪,如今地上还有薄薄的一层,车轮压在上头吱嘎作响。马车行得极慢,似乎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途,才悠悠停了下来。
胤禛跳下马车后,伸手将胤禩扶了下来,将他鹤氅的领口用力的紧了紧。这些事他做的驾轻就熟,极其自然。
进了府里惠宁带着西林觉罗氏及王氏远远的便迎了上来,受伤的事儿府里头早就知道。惠宁刚见着胤禩消瘦的脸庞,便心里一酸,用帕子摸了摸眼泪,“爷可回来了。”
吕联荣也在一旁候着,胤禛见着一大群人簇拥着,对胤禩嘘长问短,显得自己反倒是个外人了。
“既然已经回了府,有弟妹照料我也就放心了。这两日你先好好休养,宫里头的事儿自会人处置的。”
“好,四哥一路也累了,尽早回去歇息吧。”胤禩刚要命人送胤禛出去,突然又想起一事,转头向惠宁问道:“后院里头我栽的那棵红梅,可开花了么?”
“已经开了有几日了。”
胤禩点了点头,同吕联荣吩咐道:“去折几支好的来,送与四哥带回去同四嫂赏玩吧。”
吕联荣忙不迭的应声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手捧着几支怒放的红梅跑了过来,又命人取了纱罩来护着。这几只红梅开的如云似霞,花瓣和花枝上还缀着些许雪痕,暗香隐隐而散,教人看着便觉心里欢喜。
“多谢你的这份礼了,四哥先走,改日再过来。”胤禛看着他笑盈盈的眸子,心里一荡,将红梅握在手中,紧了紧鹤氅便起身离去。
胤禛走了之后,惠宁将胤禩迎至屋里,投了热热的帕子要替他擦脸。胤禩刚想伸手接过,却想起自己现在的情状,不由苦笑着收回手去。
惠宁看着眼里,难受的心里头绞痛,一边替胤禩擦脸一边柔声道:“爷心里别担忧,这伤势总是要养养才能好的。如今可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遇上刺客了呢”
说着说着,惠宁的声音便哽咽了起来,她不愿惹胤禩心里头不自在,连忙转身用帕子擦了擦,又走至一旁沏了一壶胤禩贯爱喝的庐山云雾。
“没事,我心里自然有数的,这阵子又苦了你。”胤禩拉过惠宁,轻抚着她鬓角的碎发,“别忙活了,坐下咱们说说话儿。对了,恬儿呢?”
惠宁心里又是一酸,挨着胤禩旁边的圈椅坐了,轻声道:“恬儿这两日许是受了些凉,一直咳嗽。方才喂了药刚哄着睡下了,一会儿我着人叫他起来吧。”
“既然睡下了就别叫了,明儿个再见也是一样的。”胤禩轻轻抿了口茶水,温声说着,“岳父大人近日可有过来府里?”
“前儿个和额娘一起来了一趟,表哥也过来了,都是听了德州那头传过来说爷受了伤的消息”惠宁轻轻的叹了口气,眉眼间有难掩的憔悴之色,眼圈儿红通通的,想必是哭了不少回。
胤禩想起惠宁刚同他成亲的时候,比起现在也不过是四五年的光景,可她却比那会儿瘦了太多。府里头的琐碎事情,子嗣,甚至于自己,样样都让她操碎了心。
思及此,心里不由弥漫出一股温软的情意,胤禩携了惠宁的手道:“看你这憔悴样子,这些日子必定也是没有睡过个安稳觉。你嫁给我真是委屈了,原先我是时常顾不上你这儿,让你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现如今这手又是这样,也不知能否复原,我实在觉得对不住你。”
惠宁听了他这话,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手中捏着帕子也顾不上去擦,抽噎着说:“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爷能平平安安的,便是让我做什么我也甘愿。我当初便是再许什么人家也不能再遇上像爷这样好的人了。老天有眼,爷这手定能好起来的,我这些日子天天求菩萨保佑,只要爷的手能好起来,便是去了我这条命也是无妨。”
“你啊”胤禩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走上起来伸手轻轻拥住惠宁,“真是个傻丫头,怎么能许这样的誓呢。你看,便是右手不灵便,我一样还有左手。你们对我来说,比那一只手的分量重多了,可千万别再这样想了。”
惠宁只靠在他怀里低声啜泣着,她身上的淡淡脂粉味不知为何突然让胤禩想到了那人身上的皂角味道,如此心中更是有些怅然,眉目间也添了几分愁绪。
康熙并没有拖得的太久,新岁的欢愉显然已不足以使他将此事再按捺一阵,回京第二日康熙便上召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齐集行宫前,命皇太子胤礽跪在大殿之前。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三十九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种种恶端不可枚举。朕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朕自胤礽幼时,谆谆教训,凡所用物皆系庶民脂膏应从节俭。乃不遵朕言,穷奢极欲,逞其凶恶另更滋甚。胤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不忠不孝,谋害皇父。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太祖,太宗,世祖之缔造勤劳与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矣!”
康熙说完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胤礽是他与发妻的嫡子,是他一手精心教养的储君,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可胤礽如今却能做出杀父弑弟的事情来,让他如何再能庇护下去?这废太子诏书中的一字一字,皆是用康熙的心痛与失望倾泻而成,每念一字,都像是用一把尖刀在康熙的心头狠狠的刺着,一下又一下。
胤礽缓缓的抬起头,神色冷漠平静的看了一眼康熙,含着一抹平淡而有些绝望的笑意,深深的俯下、身去。
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这一纸诏书来的干脆了当,胤礽被囚禁于咸安宫内,非诏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父子之恩在这些不可见人的勾心斗角中,终于落得个支离破碎,恩断义绝。
锁拿索额图的旨意也于次日降下,彼时索额图似乎已经有了自觉,稳如泰山般安坐在自家的正堂之内。等圣旨一到,他一步步走的沉稳而缓慢,前方要去向何处,他早已是心知肚明。
前去锁押索额图的人,正是当年被他辱骂排揎的高士奇。他恭敬有礼的向索额图笑了一笑,低声问道:“索相落得今日这般,不知可有后悔过这许多年来的妄自横行,办下许多的错事?”
“位高人愈险。”索额图冷冷一笑,目光中一丝神彩都无,可声音却仍旧平稳有力,“富贵险中求,自古以来一向如此。何苦来谈什么后悔?”
雪地上那一排整齐而分毫不错的足印,恐怕就是这叱咤半生的索相能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件痕迹了。一阵风起后,便再也寻不着了。
即便如此,宫中仍旧是张灯结彩,给各府的年赏也都发了下来,其中尤以八贝勒府最盛。满朝无人不知胤禩为康熙舍身相救一事,眼下这太子被废,东宫空悬,心思活络的自然要开始做些准备。各色的拜帖年礼更是如同流水一般,络绎不绝的往八贝勒府里送着。只是胤禩却是一概不收,连单子都不瞧一眼便又命人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爷,这是何故呢?这样岂不是要得罪人么?”
彼时胤禩正用左手提着毛笔,细细的临摹着一副张旭《古诗四帖》,他听到惠宁的话,抬起头来微微一哂,“若是我收下了那才真是给自己找罪,太子刚被废黜;多少双眼睛在看着,稍有差池一步走错,后果不堪设想啊。”
“若是这样那可万万不敢留着,我这就让人挨个儿送回去。”惠宁上前几步卷起些袖子替他研磨,柔声赞道,“爷用左手临摹这草书,倒是有模有样的,真有几分张旭的韵味在里头。”
胤禩闻言失笑,“这才到哪儿,也值当你这样夸奖不成?这话快别说了,我自个儿听着都觉得受不住。”
胤禩初时刚用这左手捉笔练字,实在不是一句困难重重便可描述的。这几日下来好容易有了些样子,许是他本就写的潦草,倒糊弄了惠宁去。
惠宁抿嘴一笑,也不再多说,只站在一旁静静替他磨着墨,在旁人眼中倒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屋里本来极安静,却突然自外头遥遥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胤禩面上一喜,放下笔朝外头看去。
西林觉罗氏穿了身玫瑰色的袄儿,领口缀着一圈儿白狐毛,俏生生的站在外头,面上欣然笑着,同怀里的弘旺不知在说些什么,逗得他咯咯乐个不停。
弘旺眼尖,瞧见了胤禩便咧着嘴笑,直冲胤禩伸手。
“阿玛!”
胤禩笑着走上前去接过弘旺,用左手牢牢的抱在怀里,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笑道:“好儿子,再叫一声。”
“阿玛!”
“真乖!”弘旺今天穿了件青蓝色的织金小袄,脚上踏着鹿皮小靴子,穿的极精神。胤禩笑着用鼻尖点了点他,“恬儿不怕冷么?外头这样冷还跑出来。”
弘旺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只自顾自咯咯笑着,伸出小手在胤禩的身上乱点,“找阿玛!”
两岁的孩子最是可爱的时候,粉团儿一般的模样,胤禩见了他只觉得满心的烦扰都立时消了。父子俩亲亲热热了一会儿,惠宁笑着上前道:“我来抱恬儿吧,这孩子现在沉得很,别把爷累着。”
弘旺是个很乖的孩子,到了惠宁怀里之后,仍是笑眯眯的不哭不闹。胤禩想到西林觉罗氏还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