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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因着德妃喜欢乌拉那拉氏的关系,胤禩又常常劝说胤禛多亲近永和宫那边,现在胤禛同德妃的关系倒是并不算太过紧张,起码母子间也可寒暄两句了,只是对于这个弟弟,胤禛不知是恨他夺了自己生母的宠爱,还是他本来就冷心冷面不善接近,同十四相比,哪怕是平时更爱跟着胤禩的老九老十,都和胤禛说的话多些,此时胤祯能说出这话,其实并不奇怪。
胤禩见他小小年纪,便眼中带着落寞之色,未免有所不忍,他上一辈子同这个弟弟亲近异常,可是夺嫡愈演愈烈之后的一些事端,终于令胤禩开始怀疑这个一向亲厚的十四弟,况且他这辈子胤禛交好,又知道胤禛乃是最后的胜家,若是能将十四与胤禛之间的关系化干戈为玉帛的话自然最好,若是不能,胤禩也只能同这个小弟弟渐行渐远,做到亲疏有度罢了。
心思千回百转想了片刻,胤禩终也只是笑着安慰了胤祯几句,说他未免多心,谁料胤祯竟死拽着他不肯放手,小孩儿脾性上来,死活也要他陪自己回去下棋才肯罢休。
胤禛顿时头疼不已,今日老九老十带着十三跟布库师父学武去了,若不是胤禛说是找自己有事,只怕他也是要被一并拖去的,现在胤祯这样拉着他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若是教胤禛在外头等得久了胤禩想想那人喜怒无定的阴沉脸,头疼的更厉害了。
胤祯是德妃心尖上的小儿子,打不得骂不得的,之前被他缠的没法子陪他下了一次,结果谁想到现在竟又来缠上了自己,胤禩一边好言哄劝着胤祯,一边暗暗想着胤禛怎么还不过来,他若是来了,自己有了这个金刚铁面挡箭牌,脱身起来也容易的多。
果不其然,不出一会儿的功夫,胤禩便听到胤禛硬邦邦的声音传来。“左右等你不来,还道是你碰上了什么事儿,这是怎么了?”
胤祯见老四来了,登时小脸一白,一下撒开了胤禩的手,讪讪道:“四哥。”
胤禩忙笑:“十四弟近日来迷上了手谈一道,正央弟弟陪他杀上两盘,可是我那臭棋,四哥你还不知道么?我哪儿好意思误了十四弟啊,正说着呢,没想到四哥你便过来了。”幸亏你过来了,不然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啊,这十四,软硬不吃,认死理儿的性子倒是和你一模一样,胤禩暗暗腹诽道。
胤禛听罢,脸色缓了些许,对胤祯淡淡道:“你想在棋艺上求长进是好事,若不是今日与你八哥有要事相商,我便同他一起指点你几下了,你若对这个有兴趣,回去让额娘给你找个下棋师傅,细细教你便是了。”
胤祯轻声轻气的应道:“多谢四哥了。”说完抬眼瞟了眼胤禛的神情,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我与你八哥还有事要谈,你先回永和宫吧,替我问额娘安,迟些时候我再过去请安,你回去的晚了,当心额娘着急。”
“是,那胤祯就先行回去了。”胤祯诺诺的应下,同方才对胤禩不依不饶的顽劣模样简直是派若两人。
胤禩好笑的拿眼挑了挑胤禛道:“四哥可得教我两招才是,如何将这几个小弟弟治的如此服服帖帖?”
胤禛斜睨他一眼道:“你若平时也有点像个兄长的样子,自然能管束住他们。”
胤禩笑道:“我又哪里不像个兄长了?再说了,平时已经有四哥对他们严加管教,若是我再扳个脸子,岂不是有东施效颦之嫌了?”
胤禛笑着瞪了他一眼,温声道:“好了,人我已经替你打发走了,现在去我那儿吧,还有事要同你说。”
胤禩笑着点头道:“说起来倒是有些饿了,四哥不会吝啬添一口饭吧?”
胤禛好笑的摇摇头道:“你在我那儿蹭吃蹭喝的次数可还少么?现在装出这副样子做什么,走吧!”
到了胤禛那儿后,乌拉那拉氏已在院子里候着,见胤禩一同前来便笑着点头道:“八弟来了。”
“四嫂好。”胤禩笑眯眯的回礼,乌拉那拉氏性子柔顺,温和娴静,并不是个惹人讨厌的女子,更何况她是胤禛的嫡福晋,胤禩对她自然也多了几分亲近。
胤禛先进屋换了件家常衣裳,对乌拉那拉氏道:“八弟下了学还没用过膳,现在不是正经钟点,你让小食堂做两个他平素爱吃的点心和小菜,端到我书房来。”说罢便带着胤禩进了书房。
现在是二月份,前几日刚下了一场大雪,现在正化雪,最是冷的时候,胤禩一向是畏寒苦热,胤禛遂早早的便让人在书房里放了炭火在烧,整个屋里头暖意融融,胤禩刚进来一会儿,便解开了厚重的狐裘,称奇道:“四哥这屋里头好暖和,可是烧了炭火看不见烟也倒罢了,竟有一股子清香味儿,可是点了熏香么?”
胤禛在外头冷峻的脸庞进了屋便转了暖色,嘴角噙笑道:“你多前儿看我用过熏香?明知道我是不爱那些东西的,香味儿是这炭发出来的。叫什么水烟炭,这玩意儿是洋人的东西,我这儿还是太子给的,统共就那么一丁点儿,知道你怕冷,今儿个就给点上了。”
胤禩一听到“太子”二字,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如常的笑道:“原来是这么稀罕的东西,四哥这可就不对了,我过来点什么炭不成,这香这样稀奇,四哥不留着也应送给四嫂才是啊。”
胤禛闻言哧的一笑,沉声道:“给你用点儿好东西,这还要教训上我了不成?”
“四哥真是冤枉人,我又哪里敢呢。”
胤禛看他笑的安然自若的样子,哪儿透出“不敢”了呢?心中一暖,温声道:“敢不敢的,不过你自己清楚罢了。对了,初十你预备怎么过?”
胤禩一愣,脱口道:“初十?什么初十?”
胤禛好笑的轻斥道:“你自己的生辰竟还没我记得牢么?”
胤禩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他内里早就个过了不惑之年了,对这些生辰之类的事自然不甚在意,这两年的生辰都是要靠着旁人提点才能想的起来。胤禩耸耸肩道:“不过随意吃个便饭就好,到时候一定请四哥来。”
胤禛不满:“你又不是小孩儿了,怎可以随意糊弄。”
胤禩心道,我自己都无所谓了,你倒还这么上心。便笑着应道:“那要怎样才不算糊弄呢?要不,我请四哥宫外一聚?”
胤禩说的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料胤禛却眼前一亮,“这样也好,宫里头吃来吃去左右也是那些东西,许久没出宫了,权当散散心罢。只是有一点可要定好,除了咱们两个,旁的人可是一律不许叫的。”
胤禩没想到胤禛竟应了下来,干笑了两声疑惑道:“四哥今儿个怎么了?转性了不成?平时不是最不愿我出宫顽去的么?”
胤禛笑容一顿,右手托起茶盏慢悠悠的的喝了一口,道:“东北饥荒,死伤饿殍数不尽数,今早上在皇阿玛那儿请安时,太子推举我去赈灾,皇阿玛那儿也点了头,大概过不了多少日子便要动身了。”
胤禩心里一惊,忙问道:“皇阿玛的意思是将此事全权交予四哥?”若真是如此,权柄过于夺人眼目,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胤禛摇头道:“自然不是,钦差之人另有人选,皇阿玛不过是要我去跟着历练历练罢了。”抬头见胤禩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心里一暖,站起身来握住他的手道:“四哥在这儿待不了几日了,又怎能不好好帮你过个生辰呢?”
胤禩也有些感怀道:“若是如此,倒是好事了,太子对四哥的拉拢之心日益昭著,皇阿玛那样精明的人,四哥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才是。”
胤禛冷冷笑道:“皇阿玛现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身体正当盛年,他再怎么蠢蠢欲动,也只不过会让皇阿玛对他的疑心更重罢了,我又怎么会如此愚蠢去淌那滩浑水。”
胤禩闻言不由暗暗咋舌,上一辈子他只是冷眼瞧着,太子当权时胤禛是最忠贞不二的太子党,只是这辈子胤禛竟这么早就流露出了对太子的不屑之意,究竟是这辈子因自己的重生而有了变数,还是上辈子胤禛隐藏的太好太深呢?更何况此时在人前,胤禛对太子仍旧是恭敬有加,就凭太子肯在御前保荐一事,便可看出他对胤禛的看重之意。
胤禩想着想着越发心惊,这个四哥的心机果真是深沉如海,他现在对自己这般关心,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
胤禛见他脸色有些惶然,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吓着了胤禩,忙宽慰道:“可是四哥方才所言吓着了你?”
胤禩连忙摇头,暗忖自己多心,现在他不过一个势微的阿哥,何苦去怀疑胤禛的心意,嘱咐道:“四哥这话同我说说也便罢了,可切莫和他人提起。”
胤禛知他关心自己,心中微甜,笑道:“我自然晓得的,这话便是十三,我也不会同他去说这些。”
“四哥一向是有分寸的,不知这次钦差作何人选?”
胤禛轻笑两声,铺开一卷宣纸,运笔写就了一个大字。胤禛在书法下了颇多苦功,康熙临摹董其昌的笔法,胤禛同康熙一样,也是临摹董其昌的字迹,字迹挺秀清隽,功底极深。在他登基之后书法写得尤其好,现在虽还是年少时期,但下笔苍劲有力,可见胸中有丘壑。
胤禩凑上前去一看,只见纸中赫然映着一个“高”字。
“高士奇?”胤禩皱眉道:“他不是奉旨到南书房修书么?怎么又被派去赈灾了?”
胤禛正色道:“此人是皇阿玛的心腹之臣,虽几起几落,可一直深得皇阿玛信赖,平三番,除鳌拜,他都出了一份力,如今皇阿玛让我在他的底下做事,说是信任他不如也说是防我,他是清官重臣,必然不会让我胡作非为的。”
胤禩闻言思忖了片刻,对胤禛说道:“他倒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应该会一心救灾的,此人颇有些本事在身上,四哥跟着他去,倒也是好事一件。”
胤禛笑道:“自然,我也是如此想的。”
这时门口乌拉那拉氏敲门道:“爷,点心送来了,是在书房用还是?”
胤禛唤她进来,乌拉那拉氏手中托着个漆了金边的红木托盘,里头搁了枣泥杏仁酥,五色南瓜饼等几样小点心,又烫了一壶桂花酿来。胤禩见都是他素日爱吃的,便知道乌拉那拉氏是费了心思弄的,笑着作揖道:“真是辛苦四嫂了,四哥得贤内助如此,真是好生让人羡艳。”
乌拉那拉氏被他逗的一笑,对胤禛柔声道:“爷与八弟快用些吧,这桂花酿是刚烫的,喝些热的下去正好暖暖胃口。”
胤禩见到有酒,正觉高兴,不料胤禛皱着眉头道:“把这酒撤下去,他那点酒量,喝什么喝。”
乌拉那拉氏少见胤禛不悦的跟她说话,心知自己擅作主张惹他不快,忙端过酒壶就要撤下去,胤禩却不愿见到上门的美酒就这样脱手而去,急忙拦道:“四嫂既然好心拿了过来,干吗要撤下去?我怎么就不能喝酒了?”
胤禛好笑的看着他,先是让乌拉那拉氏将酒硬撤了下去,而后关上门眯起眼道:“年宴上喝成那副样子,最后硬是让我给背回去的,还好意思说能喝?”
胤禩闻言一愣,随后刷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四哥你你说什么?你背我背我回去的?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胤禛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道:“你醉的人事不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然都不记得了,我怕你觉得不好意思,便没让吕联荣告诉你,你又能打哪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