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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斯寒将她异样的神情全都收入眼底。然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慕容锦年,为了已逝的月帝,还是为了他自己。
人有时就是如此。有些事情,别人明明告诉了他正确答案,他却不相信,等他知道那真的是标准答案之后,又鸡蛋里挑骨头,想方设法的想要证明标准答案也是错的。
其实人们不过是想要证明,事实并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样让人失望而已。
其实,这样的求证后,尘埃落定的感觉只会让自己更加失望。
慕斯寒忽然觉得一阵倦意袭上心头,他看着眼下垂着头站在他面前的慕容锦年,笑了笑,说道:“人果然还是会变的,我会,你也会。”
说完,他拂袖接着往前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回头对慕容锦年道:“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是你的自由,若是用了我们曾经一起想过的那些名字,我也没有意见,你的下一个孩子,依然可以用。只不过,既然回了日曜,基本的家教还是要教的。我不管逐月国的宫里是如何教育孩子的,要在日曜皇宫里长大的孩子,起码不能随便管毫无血亲关系的人,叫作爹爹。”
慕容锦年的肩头微微颤了一下,又听到慕斯寒微凉的声音,伴着夜风落进了耳中:“何况,我娘子很不喜欢。”
“哗啦”一声,苦苦支撑的什么东西,碎了。
床头斗嘴,床尾和谐
“公主。”
瑾陌见时辰不早了,在屋子里等啊等,却始终没见到杜小萌回来,正心急地走到走廊上,打算去看看情况,便看到杜小萌一摇二晃地走了进来。
瑾陌一路小跑冲过去,赶紧扶住走路摇晃精神恍惚的杜小萌,鼻子嗅了嗅,皱眉问道:“公主,你喝酒了?”
杜小萌扬起脸,朝她一笑,言语有些含糊地说道:“我没事,就喝了两杯。”
瑾陌扶住深一脚浅一脚,步子尤为不稳的杜小萌,又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
瑾陌再傻,也不会相信杜小萌这黑灯瞎火的大半夜,会是一个人出去熟悉什么环境。何况她并不傻,就杜小萌这会儿这个醉猫样,就算摸到了回来的路,也怕是找不着进来的门。
果然,杜小萌听了她的问话,摆了摆手,冲着她笑眯眯地说道:“祁天岚把我送到门口,听到你叫我,就回去了。嘻嘻,这回我没让他占我的便宜。”
瑾陌一皱眉,小心地环顾了一圈,见四周似乎没什么动静。
她才又将杜小萌扶回房里,关上门,走到她身边,问道:“公主是去和皇上喝酒了?”
杜小萌点点头,踩着轻飘的步子,走到床边坐下,对瑾陌说道:“在外面遇上的。他说庆祝我搬入新居,就喝了两杯。”
说罢,杜小萌身子一歪,就扑倒在了床上。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杜小萌才从锦被里抬起头,涩涩地开口说道:“瑾陌,今天我才知道祁天岚和我一样可怜。”说完,她又晃了晃头,改口道:“不对,是他比我还要可怜。”说完又蒙头倒回了锦被里。
瑾陌被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愣了一会儿,接着又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走过来拉了拉杜小萌身下的被子,拉扯无果后,又无可奈何地拉过床上的另一床被子给杜小萌盖上。
这时杜小萌又突然醒来了,她转过头微微扬起,笑得有几分天真傻气地对瑾陌道:“好久都没有人这么管过我了,瑾陌,你真像我妈。哦!你比我妈像妈妈多了。”
还没等瑾陌从我妈你妈,到底是什么妈的意思里绕明白过来,杜小萌就已经翻身钻进瑾陌替她铺的那床被子里,舒舒服服地闭眼休息了。
好在瑾陌也是个不太较真的孩子,看着杜小萌乖乖休息了,也就灭了灯,关上门出去了。
这时,杜小萌才又张开了眼。
黑暗里的她,觉得自己的思绪格外清楚。
这才是醉酒的感觉吧,头脑无比清晰,行动和语言却无法控制。上帝是公平的,小脑被酒精控制了,所以大脑给你一个画面清晰的视野。
杜小萌回忆起祁天岚在假山后,望向爱莲亭里那两人时,那一脸的平静,让她到现在还不能理解。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背弃他父皇,而与别的男子私通的母后的?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颤动的心安分下来,才能够如此淡定地看着在别的男子身下娇喘不止的娘亲?这个秘密,在他心中的黑暗里,隐藏了多少个日子?
是的,爱莲亭中那个与人私会的女子,正是当今太后,祁天岚的娘亲,虞姬。而那个男子,则是掌有日曜国一半兵力的第一武将,日曜的护国将军,亦是慕容锦年的爹,慕容逸。
亭上的虞姬褪了平日端庄肃色的凤袍,换上一袭水色云衫,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小女子的柔媚娇娆,通通都被柔软贴身的轻衫给勾勒了出来,她顺帖地伏在男子肩头,与白日那个高高端坐在金鸾座上的太后,简直是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再看那慕容逸。
杜小萌挑的那个地方虽是不错,但距离还是摆在那里,若是想要看清慕容逸的眸子里闪着的光是一颗还是两颗,牙齿是很白,还是偏黄。
杜小萌承认,这不太可能。
但远远望过去,杜小萌能看到慕容逸的身形,那身板似乎不似她想象中的将军那般魁梧。他没有将军肚,体格高健,却不硕累。再仔细一看,在那视线模糊的眉眼之间,杜小萌似乎还能扑捉到一抹文人的儒雅之气,实在不太像是在战场上能单枪匹马,连杀十几号敌人的人。
在今夜这个无意撞破的秘密下,杜小萌的心里衍生出许多大大小小的问号。可她心中虽是好奇,但祁天岚不说,她便也不会开口问。
祁天岚执起酒杯,谈笑说话时,眼中那一片眸海,宁静不起波澜,却是半点掩饰也没有,当真是风平浪静。
他一手掂着酒杯,轻轻摇晃,酒水在小酒杯里荡啊荡,浓烈的酒香便扑鼻而来。
只听见他含着笑,话语道:“今日倒是有趣,刚同天澈喝过酒,这会儿又来同你喝酒。”
杜小萌当时还沉浸在撞破的那场春宫艳景上,没料到会听到这个名字,愣一会儿,她抬头看着祁天岚,开口问道:“他去找你喝酒了?什么时候?”
祁天岚低声笑了一回,答道:“我从晨岚宫回去时,他就已经在我那呆着了。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那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的?”这句话杜小萌想问很久了,但又因为自己是为了跟齐翎的约定而来,心里直觉心虚。
祁天岚看了杜小萌好一会儿,忽然笑了:“那你呢?没见到原本要见的人,觉得失望了吗?”
杜小萌一惊,显然明白了祁天岚已经知道了她和齐翎的约定,心中疑惑突起。她瞪圆了眼看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祁天岚噙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回眸对着杜小萌微笑道:“你以为那点小动作,能躲过天澈的眼睛?”
杜小萌一怔,原来他都知道。
杜小萌转念一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又道:“就算他知道这件事情,也不会知道时间地点的。”
那张纸条自递到她手里之后,便没有离过身的,慕斯寒就算知道她接了齐翎的纸条,也不会知道上面都写了什么。
祁天岚听她这么一质疑,又笑了:“看来你还不太了解天澈的实力,他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你身上取走了东西,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你送回去。”
杜小萌再次被祁天岚的话惊得愣了神,突然忆起那日在余县的濯仙阁里,慕斯寒就曾那样不动声色把她从齐翎怀里夺过去,一双手快得就像从来都没有伸出来过一样。
被祁天岚这么一说,杜小萌也就不再怀疑了。在《决宫》里,慕斯寒确实有这么一招功夫,叫作“乾坤探探手”。
杜小萌倏然想到,直到最后她跟着祁天岚离开爱莲湖时,齐翎都没有出现,心里顿时又生起了疑问。
齐翎是商人,商人最讲诚信,他既然主动约了她,就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放她的鸽子。无论有何事,他都应该会让人来通个风报个信。
杜小萌看了看悠哉喝着酒的祁天岚,说道:“你似乎知道他为什么不能来。”
祁天岚风动涟漪,含眸一笑,道:“当然,我是来替他传口信的人。”
“你?”杜小萌惊了,皇帝正业无处使力,副业居然做了信鸽。
祁天岚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端起酒壶,又替自己满上一盏,悠悠道:“你当这后宫真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杜小萌翻翻白眼,问道“那齐翎去哪了?”
祁天岚随口答道:“我派他有事去了。如今他掌管着日曜的财经大权,也算是一介臣子。我派他做个事,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杜小萌眯起眼,笑得十分怪异:“没有问题,当然没问题,你是皇帝,你想要假公济私都没有问题。”
祁天岚笑着没说话。
杜小萌又开口问道:“只不过我想知道,这是不是慕哥哥的意思?”
祁天岚摇摇头,抬眸微笑,望向她的眼中,全是坦然:“他说让你们见见也好,是我存了私心。”
杜小萌还来不及回忆祁天岚当时说的私心究竟是什么,被子里便睡进了一个人。
这时杜小萌正侧躺着,背对着慕斯寒,听见他钻进被子,也没有给任何反应,依然背对着他,呼吸均匀,十分淡定。
直到熟悉的体温绕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圈入那个温暖的怀抱,慕斯寒的呼吸在她耳畔轻轻吟畅,不一会儿便用呼出的热气染红了她那颗小巧粉嫩的小耳垂。
耳边起起伏伏的呼吸声,让杜小萌突然又想起了去饭厅前,慕斯寒在她耳边咬耳朵说的那句话:“这个地方你咬不动,我挑个软的地方让你咬。”
杜小萌的小脸在房间里黑暗的掩藏之下,瞬间又红了个透。
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的无耻程度,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我的书,怎么样了?”杜小萌突然静静地开口,打破了自己臆想的尴尬。
“很顺利。”慕斯寒闭着眼,在杜小萌耳边轻浅地呼吸着,“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杜小萌轻声叹道:“我得看看我浪迹天涯的盘缠有多少了。”
耳边的呼吸一收,杜小萌只感觉到腰间的力道一紧,她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转过身来面对慕斯寒了。
慕斯寒也不说话,只是凝着一对漆黑的眸子,耀着点点火光,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两人面对面,任时间在彼此之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而过。终于,杜小萌先合上了眼睛。
慕斯寒的脸颊靠了过来,带着微凉的温度贴着她,他的声线好似秋冬时节,南方那连绵的细雨,绵长而细腻。他说:“萌萌,我爱你。”
这话说出来,动情而又情深。可杜小萌却丝毫不为动容,她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懒懒地透过鼻腔,发出低吟沉淀的鼻音:“嗯,我知道。”
慕斯寒偏过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笑道:“那你是不是该从安心费里拿一部分出来给我?”
杜小萌猛的睁开眼,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为什么!”那句话显然比慕斯寒说爱她,还具有感染力。
慕斯寒抬抬眉,表情尤为严肃认真地说道:“我今晚帮你铲除了情敌一名,你自然安心不少,那安心费当然也就可以相对减少一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