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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杼的身形立即僵住，整个脸色变得难看无比，阮姝吃痛般发出细微的声音，但表情却十分沉着冷静，孟诗落最先咋咋呼呼。
“二姑……你没事吧？”
她话音才落，杜杼的手就伸向了阮姝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那迅速红肿的一块，薄唇紧抿着，眼中情绪十分复杂。
下一刻，他眸色倏然变幻，低沉的声音响在阮姝耳边：“为什么不躲开？这样很伟大？”
“嗯，很伟大。”她面无表情地答，同时将他的手拍开，转过脸去望了孟诗落一眼，后者畏缩地埋下头，她又望向凌乱不已的那张矮床，看到洁白如新的床单之后，心中了然几分。
“说清楚，刚才他是不是强迫你？”阮姝问孟诗落，杜杼本来正恶狠狠地瞪着阮姝，为她同自己犟嘴生气，但一听她这样说，也将目光转移到孟诗落身上去。
孟诗落怔住，阮姝的左半边脸肿得有点高，却丝毫不影响整个人威严的气场，家里长辈中，她最怕的人就是阮姝，虽然敢偶尔同她开玩笑，但始终是敬畏有加，她总觉得她那双眼睛能够看清她所有的想法。现在也是。
女孩眼中顿时浮现怯懦的表情，脸上泫然欲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两手手指互相绞着，求救般地望向杜杼。
“说话！”杜杼却没给她面子，低吼出声，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同平常那个和她嬉笑的哥哥完全是两个人。
孟诗落简直快要绝望了。
她埋下脑袋，半天才嗫嚅着：“没有……他没有强迫我。”
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江来终于松了口气，断断续续地开口：“你们……你们听见了吧……是她自愿的，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们他妈的敢对我动粗……老、老子可以去告你们！”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底气明显又足了几分，这让本来罢手的杜杼怒意重现，转过身子，阮姝见状，脸上浮现几丝惊慌，杜杼却忽然回过头来，将阮姝眼中的担忧瞧了个清清楚楚、彻彻底底。
刚才阮姝替江来受了一拳他就已经清醒了过来，虽然心中仍然残留着滔天的怒气，但他清楚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何况看样子孟诗落和江来还没来得及发生关系。他转过头瞪江来不过是想要警告他。
阮姝觉得自己像是被当场抓住了把柄一般，心跳砰砰砰地加快了速度，偏偏脸上却扔保持着镇定的表情，努力催眠自己不要去思索其他细节。
“你大概不太清楚，她是我妹妹，我随时可以让她反水，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女孩？要不要我现在就打110试试看？”杜杼语气极轻地说道，每当他这么说话，总是会有一股让人呼吸不过来的压迫感，江来自然被那气势给吓住，他伸出手将自己鼻头的鲜血给拭去，然后撑着墙壁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好……算我他妈倒霉！白挨打这事儿就算了！你们可千万别反咬一口，不然老子也不怕鱼死网破！还有你……”江来用手指着孟诗落，“说要做的人是你，老子腥味都还没闻着就莫名其妙挨打，我认栽，就当今天点儿背！从今往后，老子和你再没半点关系，给我滚！”
江来声震如雷般地开口，杜杼看着他那副虚张声势的模样，冷哼一声，迈开步子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来便立即软了语气，“你、你可别又打我……我可是……我可是……”
杜杼没说话，只用凌厉的眼神盯着他。
“好好好，我什么也不说了，都是我的错，您打也打了，你看我这一身伤，医药费都是一大笔，我也没对您妹妹造成实际的伤害，饶了我成么？！我向您保证，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了！”
杜杼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弛开来，却仍然居高临下地望着江来，半晌后才沉沉开口：“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便转身往门口走去，阮姝顿了一秒，然后便意会到杜杼的意思——他也不想计较太多。于是赶紧拉着孟诗落跟上他的步伐。
这片小区根本没人管理，不管江来那儿如何吵吵，也不会有人自讨没趣去凑热闹，那三人竟然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离开了江来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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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连夜回到B市，一路上杜杼都冷着脸，将孟诗落视若无睹，阮姝知道他能咽下那口气已经十分难得，现在心里一定在跟自己较劲呢，而她也有些生气他竟然还是这么意气用事，于是三人一起沉默着，直到回到阮姝的公寓。
她和杜杼都十分有默契地决定先送孟诗落到她这边来，毕竟孟诗落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要是给孟之成那双眼睛瞧出端倪，事情就难办了。
杜杼将她们两人送到家门口，没进去喝杯水就离开了，脸上的表情始终冷冷的，也根本不管孟诗落撒娇似的呼喊，径自下楼，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别管他，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呆着。”阮姝见孟诗落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轻声开口，语气也不见得有多好，然后转身去换下高跟鞋，胜雪肌肤上隐隐有红色的血痕，她不动声色地穿好拖鞋，眉心微微蹙着。
孟诗落到阮姝家里住下来，难免会有一些忐忑，脸上挂满诚惶诚恐的表情，阮姝却云淡风轻地替她安排好一切，让她洗澡，换睡衣，住到主卧中去。
“二姑。”
在阮姝正准备关上门离开的时候，孟诗落叫住了她，她的动作顿时僵住，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两人对视着。
“还有什么事？”
“我、我不是故意那样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孟诗落难得地红了脸，面上沾着少女般的娇羞，她半垂着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就是想试试看，想知道那种感觉，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江来，可是他肯让我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所以我才……”
“我明白了。”阮姝轻不疾不徐地打断她的话，“为了你所谓的感觉，你可以不顾一切，你年轻，你不食人间烟火，你有桀骜不驯的理由，所有人都应该体谅你，对，你做得非常对。”
“我不是那个意思！”听到阮姝平静中带着几丝嘲讽意味的话，孟诗落一下子就急了，连忙摆手涨红脸反驳，但在瞧见阮姝的眼神之后，脑袋又颓丧地耷拉着，叹口气，“算了。”
然后她便关上了门，阮姝愣了片刻，转身不留情味地离去，人人都有不理智不客观的时候，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掺杂了个人情绪还不想改，她最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阮姝有些烦躁，仰面用莲蓬头冲刷着自己的脸，好久之后才停下来，整个人清醒不少，脑子里忽而精光乍现，想起一件紧要的事情。
孟诗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桌上摊开的日记本，上面贴着一张老旧的照片，忽然钥匙孔转动的声音就响起，她抬起头望过去，只见阮姝简单地裹着浴巾站在她面前，头发尚未擦干，水滴顺着发梢滚落到脖子上，浑身透着说不出的女人风情。
但她的神色却让人不寒而栗。
孟诗落愣了一瞬，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惧意，她转过头去将那日记本上的照片整个撕下来，然后一步步走到阮姝面前：“二姑，请告诉我，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姝盯着孟诗落手中的照片，画面中是一男一女，一样的青葱年少，一样的唇角带笑，男孩的手臂勾住女孩的脖子，女孩微微低着头，羞赧中透着几丝甜蜜，连她自己都难以想象，她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之前她翻看日记翻开照片忘了收好，本以为会永无人知的过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发现。
阮姝苦涩地扯动着嘴角，再无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杜家那套房子是在杜杼念高中之后才买的，那时候杜青伟终于敲定工作的事情留在B市，孟子依和杜杼也就理所当然地搬出了孟家，正好杜青伟这些年存了一些积蓄，再加上杜建业的退休金，杜青伟便添置了一套房产，房款一次付清，倒省去很多麻烦事。
这个前瞻性的决定让孟子依时常庆幸，虽说买房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家中经济略为拮据，但同地段的房价，几年过后便一飞冲天，涨到完全不可思议的地步，比起许多担忧自己儿子没房娶媳妇儿的中年妇女，她表示毫无压力，但首先，她儿子要有一个媳妇儿。
杜杼一直对这个问题避讳不谈，每次都机智巧妙地转移开话题，孟子依却越战越勇，一逮着机会就要同他好好理论婚姻大事，不过这两天，她显然没有叉腰高谈阔论的精力。她也算是看着孟诗落长大的，心里的焦急不必孟辛齐少，白寻了那么久依然没有消息，她更是坐立不安，杜青伟好不容易才将她给劝回家睡觉。
她本就疲累至极，这么一睡，自然是醒不了的。
杜杼回到家的时候，便只瞧见杜青伟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没料到杜青伟居然还没歇着。
杜青伟瞧见开门进来的杜杼也有些惊讶，但眸中的诧异转瞬即逝，本来半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稍微抬了抬，沙哑着声音开口：“有诗落的消息了吗？”
杜杼一边将门轻轻阖上一边走进来，客厅地板上立即浮现一抹修长挺拔的倒影，那倒影并未停顿，一直移动到茶几下方的朱红地毯上，夜深人静，杜杼望着前方缭绕升腾的白烟，眉心轻蹙。
“您不应该抽烟。”他没有回答杜青伟的问题，伸出手去欲将杜青伟指间残留的半截烟给夺过去，没想到杜青伟的速度却更快，胳膊往后扬了扬，“小孩子竟然敢管起大人的事情来了。”
语气威严，像极了杜杼印象中不苟言笑的父亲，他扯动嘴角，轻声道：“我快二十七了。”
听见杜杼低沉中带着几分郑重的话，杜青伟脸色登时僵住，半晌后才绽放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拉过烟灰缸，将烟头掐灭，叹口气：“是我老了。”
“您不老，只不过是我长大了。”
杜青伟没再继续和他谈论这个话题，本欲问他有没有找到孟诗落，但又想到要是有了孟诗落的消息，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这么说来……还是竹篮打水了。
“去歇着吧。”
杜青伟起身，低声开口，杜杼却将他给拦住，大半个身子挡在他跟前，杜青伟不明所以地挑眉。
“您现在回房，我妈准会闻见你身上的烟味儿。”
杜青伟了然，扬唇笑笑，额上的皱纹不知不觉舒展了几分，伸出手拍拍杜杼的肩膀，“你小子，就只会心疼你妈，成，我先去书房看会儿书。”
杜杼没有答话，只耸耸肩，目送杜青伟渐行渐远，站在原地默然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在部队里呆惯了，他早已习惯十多天都不能洗漱的生活，大男人，不至于那么精细，哪儿有那么多女孩家家的规矩，衣裤一脱，被子一盖，一睡就能到天亮。
只可惜他现在睡不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今天一天确实够累，大喜大悲的情绪他都一一领教过，现在只觉得脑中混沌一片，烦躁得紧，辗转反侧两个小时都没能入睡，天色渐亮，街边小摊小贩拖拉三轮车的声音响起，本来已经习惯这样的闹腾，但此时的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便起身去将窗帘给拉上，谁知却瞥见站在清冷夜色中，神情落寞的女人。
杜杼的心狠颤了一下，又认真瞧了几眼，终于确认那穿着深色大衣一动不动如雕塑般的身影是谁。
他万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神智蓦地清醒无比，却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是他产生了幻觉，他想要开口唤她，却发现自己喉头紧得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恰巧在这时，她像是随意地望向上方，分不清是阳光还是月光的照耀下，窗边的那张脸显得十分逼真生动，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