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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早上给了我一张工资卡,胖子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见状他的脸色又沉了一分,这是他从租车行借的车,巨额押金还握在人家手里呐。
我将地图拿给他,他仔细看了一眼,将地图还给我,骂骂咧咧地继续往前开:“方向没错,有钱人就是闲得慌,跑深山老林里盖MB房子。要不是为了大爷的十万,请大爷来大爷也不干。”
我们一早出发,在城里堵了三个小时,刚出城又遇上大雨,偏偏要去的地方路况极差。上上下下颠簸了好几个小时,我的唯一收获就是从胖子嘴里了解了一些易道的事。
听胖子说秦家祖先学过茅山术,是神算世家。但到胖子爸爸那一辈家道中落,就快要揭不开锅了。那年胖子考上大学,胖子爸爸正为儿子学费犯愁,易道突然来他家请他帮忙找一个人,作为交换易道会为秦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有易道这只大妖怪相助,秦父很快名声大噪,登门求助的人络绎不绝。胖子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干脆接过父亲的衣钵也做起了法师,还开了家易道堂吉祥饰品店。
我听完将信将疑:“易道堂名气很大?”
胖子急了:“没吹牛,要不是易道现在只想呆着,什么事也不做,易道堂的生意多得做不完。前几年咱有些积蓄,易道想歇着我就让他歇着。不过嘛坐山吃空,前阵子我的股票套住了。再不接活干你我连馒头都吃不上,上回请人设计网站,现在还欠人家工钱呢。不行,你我得一条心劝易道出山做事。世上到处都是钱,只要易道肯做,横抓一把竖抓两把。”
这无耻的胖子,挥霍光易道赚的钱,还想让易道继续出苦力,欺负易道是只老实的妖怪么?也不知那只生病的妖尸现在怎么样了?
“易道让你爸找谁啊?”我问。
胖子瞥向我,贼兮兮地眨了两下眼睛:“你猜。”
“猜不到,母妖尸?唉,对了,妖尸是什么……哎呦……”
正聊得起劲,汽车突然一颠,胖子赶紧踩住了刹车。
雨下得很大,溅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中出现了两条岔道,一条往上,一条往下。
胖子翻了翻地图,发现地图上根本没这个岔道,嘟囔道:“什么鬼路,我问问人去。”说完把地图丢到一边,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人?我眯着眼睛一看,不远处的树林里真的站着三个男人。最前面的那个穿着灰色夹克,左后方的人穿着白背心,还有一个穿着迷彩t恤。每人都撑着一把纯黑色的雨伞,看不清脸庞。背后是一片黑黝黝的树林,将他们衬托得犹如三根腐朽的木桩。
雨声很大,我只看见胖子跑进林子,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一会儿,那三人便用同样缓慢的速度,一齐抬起手,整齐地指向那条上山的路。
于是胖子跑回来,关上车门,毅然决然地朝那条往下的路开去。
“怎么了?”见他表情严峻,我担心地问。
“娘的,”他望着前方,嘴唇不停地颤抖,言语混乱,“那几个人全闭着眼睛,身上臭得能熏死骆驼,不是人咧。我还没和他们说话他们就动了,鬼指路。娘的,应该带铜钱剑出来……”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刹住了车。才开了两分钟不到,前方又出现了一条岔道,同刚才那条岔道一模一样。我目瞪口呆地扭头看向胖子,却得了一惊。那三个撑伞的人又出现了,他们仍然保持着打伞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站的地方却往前移了几十米。天色更暗了,黝黑的天色几乎将他们的黑雨伞完全融化。
声音在喉咙口颤抖:“胖子……”
“我知道。”胖子一踩油门,车又拐上了下山的路。
可开了不到两分钟,那条岔道又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心惊胆战地扭头一看,果然,那三人还在,站的地方离我们已经不到百米的距离。
胖子做了两口深呼吸,忽然摇开窗户往三人的方向扔了个什么东西,然后猛地一踩油门朝下山的路开去。
就开窗那么一会儿功夫我就闻到了胖子说的臭味,那是一种臭极了的味道,像垃圾堆里腐烂的死老鼠,臭得让人几乎背过气去。
“回头看看,他们被我的驱邪符吓跑没有?”胖子问。
我根本没回头,望着车前那三抹伫立的黑影答:“没有。”
“妈的,赌了。”胖子一转方向盘从三人身边绕过,开上了那条上山的路。
终于,那条岔道没再出现,但不知怎么的,这条路上全是厚厚的雾气。白茫茫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见两米开外的东西。
见车速不减,我有些心慌:“胖子,开慢点。”
他没回答。
我转头一看,发现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嘴唇发紫,脸上挂满了冷汗。
不对劲……
“胖子!”我大吼一声想喊醒他。不料车子又是猛地一颠,疯牛似的一头扎进密林。树枝树叶夹着雨水噼里啪啦打在挡风玻璃上,吓得我紧紧抓住车门。
可就算这么颠簸,胖子依然死死地踩着油门,一脸木然。我不会开车,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大声尖叫:“停车!”
话刚出口,车“嗖”的一下冲破眼前的枝桠飞了起来。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坐海盗船一样,全身失重,屁股和脚趾生疼。余光往窗外一扫,头发都竖起来了。车外是一片深深的山谷,山谷里翻滚着汹涌的白色水雾,像一只怪兽,兴奋地等待着将我这粒小沙尘吞噬。
“妈……呀……”死到临头,身旁的胖子终于如大梦初醒,哭喊出声。
人死之前会想些什么,答案是什么都不会想,因为早吓迷糊了。
肝胆俱裂的前一刻,正在空中飞舞的车兀地顿停了一下,然后旋转了一圈平稳着地。
变故发生得太快,像做梦一般。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半天没动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车顶“咚”的一声,随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出来。”
我和胖子愣了一下,浑浑噩噩地推开门下车。
车就险险地停在山谷边,前轮已危险地悬在半空,差点就掉下去了。我鼓起勇气往旁边瞅了一眼,顿时双脚发软,脑袋一阵眩晕。这么高,真掉下去尸骨无存。
“妖尸呐?没和你们一起?”很熟悉的声音,却很严肃。
循声抬头一看,车顶站着一个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白t恤,一条淡蓝色牛仔裤,一双金黄色运动鞋,肩上扛着一把透明塑料雨伞。蓝汪汪的眼睛笑盈盈地盯着我,表情恬恬淡淡。在薄薄水雾的衬托下,恍若一副清淡的水墨美男图。
“墨九爷。”对面的胖子毕恭毕敬地跟来人打了声招呼。
将头转向胖子:“想要的来得太容易,所以那具老化石放她单独出来飙车?”
胖子虽然嘴唇煞白,但仍努力嘿嘿一笑:“我家易先生有急事。多谢墨九爷仗义出手,今天我点背,竟被鬼指路迷到,差点在阴沟里翻船。”
“哼。”墨九嗤笑一声,纵身从车顶跳下,轻轻落到我的面前。然后微颌首,像个优雅的绅士般,拉起我的手将伞塞到我手里:“长得本来就平凡,被雨浇得这么狼狈,没看头。”
经历了极致惊恐,我的身体还在哆嗦个不停,大脑里还一片空白。听到“平凡”这个两个字,我的肠胃突然一阵痉挛,忍不住蹲□缩起身体,嘴一张,胸膛中翻来覆去的东西迫不及待从我喉咙里涌了出来。
一片焦黄碧绿的玩意,顺着雨风飘飘扬扬地坠下了山谷。
酸气熏天……
“哎呀呀,再见……”身边的人道了个别,赶紧溜了。
等我将胃里的东西吐净,再抬起头时墨九已经走远。淡白色的背影悠然自得地混在漫天的雨丝中,青山薄雾美男子,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我筋疲力尽地问:“胖子,墨九是人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人能将一辆捷达从半山腰瞬移到山巅吗?
胖子没回答,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我身边一指山对面:“看,白霖,山对面那座别墅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十万块,我来了。”
这死胖子,刚拖着我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居然还想着他的十万。
10、第三章
别墅建在一个村子里,在对面山上看时距离很近,但从那边山下开下来再进村子却用了十多分钟。
村子很荒凉,进村的土道几乎已被杂草完全覆盖。房屋式样都差不多,多是90年代建的那种老旧红砖房,有的房子外墙上还长满了藤蔓。房子中间零零星星地立着几根东倒西歪的电线杆。
沿着土路往里开,没多久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白色丰田霸道。一个老大爷手持蒲扇坐在车边的石桌旁,石桌上放着一个锡茶壶和一个玻璃杯子。
胖子停住车,探出头问他:“大爷,吴老板家的别墅怎么走?”
“去那没车道,得走过去。”
“那村里有没有饭店?”胖子又问。
大爷用蒲扇指了指旁边的小楼:“就这,吃饭住宿卖零食。”
胖子回头对我道:“下车,先吃饭。”
这家饭店很小,红砖外墙,大门两侧挂着两串红辣椒。招牌是一块木板,钉在门口的橙子树上,上面用斑驳的黄油漆写着“胡家餐馆”。店里只有三张桌子,所有桌上都摆着一个竹匾,竹匾里装着晾晒的土豆干。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给我和胖子搬来一张矮小的竹桌,然后给我们一人煮了一碗鸡蛋面。
胖子一边吃饭一边和店主人闲谈。店主人说年轻人都打工去了,村里只剩几个行动不便老人,他也是农忙时才回家帮老父亲的忙。聊了一会儿,胖子扯到了吴老板的别墅,问店主人那别墅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店主人说吴老板是村里出去的人,因为“吴”是异姓,吴老板同村里人不怎么亲厚,所以没人去他的别墅参观过。要不是前阵子别墅里死了个人,平时谁也不会聊起那,在大家眼里那就是所普通房子。
胖子放心了,悄悄对我说:“没危险,十万块轻松到手。”
吃完饭我们就沿店主人指的方向,踩着支离破碎的田埂到了村子最东边的吴家别墅。看到别墅的第一眼我很失望,别墅很大,外形四四方方。房子的正面不宽,但是很长,像一个长方体。屋顶四周盖着一圈镀金琉璃瓦,墙上则贴着小块小块的白色瓷砖。窗框上刷满了金黄涂料,窗户上镶着深蓝色磨砂玻璃。朱红仿古大铁门,门上挂着几个铜钉。门前院子里种着几排整齐的松树和绿油油的万年青,空地上则铺着硬邦邦的水泥,院子四周用铁栅栏围着。
总的来说,这房子一点美感都没有,俗不可耐,充满了铜臭味,白白浪费了周围的青山秀水。
院门口挂着大锁,但胖子的拿着钥匙刚刚碰到门门锁就自己掉了下来,原来锁已经锈烂了。
再往里走,推开别墅的大门,一幅幅色彩斑斓的壁画跳入了眼帘。那些壁画的内容十分奇怪,用的是油画的技法,很写实,但讲的都是东方故事。有人死后在仙童的迎接下羽化登仙,有一群人在行祭拜大礼,有老翁驾鹤西去……
据吴富商说,他请了个画师帮他在别墅里画几十幅壁画。到完工时间他去验收成果,没想到推开门一看,他为自己日后准备的楠木棺材放在大厅中央,画师躺在里面早已经断了气。屋角四周还放着四盏熄灭了的长眠灯。
结合壁画的内容和长眠灯来开,那画师分明是把大厅布置成了一间墓室。吴富商吓得屁滚尿流,报了警。JC来了之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一致认定是服毒自杀。
虽然胖子说这房子很干净,但墙上这些画看上去实在奇怪,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仰着头正看得冷汗直冒,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余光一瞥竟然是一盏长明灯,灯油洒了一地。
因为没提防,再联想起发生在房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