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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掠夺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猎物。
身影趁机一晃,阿霖站到了十步开外,脸红得快滴血,手足无措:“易……你……你……这样……太坏了。”
站起身,伸手白玉般的手掌,郑重道:“不要再回司雨神殿,跟我去妖界,做我的妻子,做北域妖后。阿霖,为我堕仙吧。”
闻言一怔:“堕仙?!”
声音柔和:“仙妖相恋,天理不容,为我堕仙,我保护你。”
“堕仙……不……我要回司雨神殿了……”转身,纤细如羽毛的白色身形腾空而起,冲向在浩瀚的星海中……
逃跑似的。
我像尾巴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腾空飞了去。
回头看时,只看见那清秀稳重的男人立在荷塘旁,抬头静静地这边的方向,看不到眼底的神情。
转瞬,前方景色变幻,出现了座精巧的两层木楼。灯光透过窗棂溢出来,将竹影映得斑斑驳驳。
阿霖蹲在竹影下,双手托着下巴发呆,时而蹙眉时而噘嘴,时而抿抿嘴傻笑,连雪白的衣摆沾了泥土也浑然不觉。
很久之后,她站起身理理衣衫,沿着盘旋的竹林小道朝木楼走去。行至白玉石阶前,守门的白衣仙子朝她盈盈一拜:“阿霖姐姐你可回来了,茶的味道不对,主人不高兴。”
“我去吧。”接过仙子手中的茶盘,阿霖进了门。
我也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墙壁上全是书。
主人盘跪坐书案前,守着一枚莹黄的夜明珠,描着一幅丹青。紫金发带,暗紫色长袍,袖口祥云银纹优雅地浮动。温润的五官在丝丝缕缕的熏香烟中显得朦胧,有种如玉的质感,
依坐在书案旁,阿霖将茶盘放到书案上,再端起茶碗。手指尖如莲花瓣盈盈发着光,白茫茫的光,眨眼便包围了整个茶碗。
“大人,用茶。”茶碗送到雨神手边。
放下画笔,接过茶碗揭开盖子,吹了吹热气,并没喝,而是放在一旁。打量着宣纸上的素色山水:“还缺一点寒梅,阿霖,你与它点上。”
两眼一亮,脸上神采飞扬:“诺。”拿起画笔,蘸上红色颜料,挽住袖子轻轻下笔,“按大人教过的,点在这便好。”
画上山水俊秀,水边寒梅一点,煞是好看。
凑上前,微微点头:“阿霖悟性极高,本尊教你什么都能领会。只是画里沾了妖气便成了下等画。仙画是活物,妖画是凡物。”
心虚地吐吐舌头,拿笔的手想慢慢收回,却被另一只大手紧紧覆住。两只握紧画笔,红色的颜料再次落到宣纸上。笔尖再离开时,画中梅枝一颤,红梅在枝头含苞待放。山间云雾缭绕,河水浮动,一叶扁舟悠闲地逆流而上。
画活了。
偏头看着傻傻地盯着画,满脸赞叹的阿霖,明眸里都是笑意,睫毛低垂:“阿霖跟了本尊多少年。”
“大人,我跟了您一千两百年。”
“那阿霖应该知道堕仙的惩罚。”
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笑容迅速褪去,脸色渐渐苍白:“大人……”
笑意不减:“阿霖,本尊一直太过宠你,是以你肆意妄为,连堕仙的惩罚也忘了。”
惊惶的神情第一次笼罩住了那张纯净似水的面容:“大人……堕仙的惩罚……阿霖知道……”
“既是知道,”靠近阿霖的耳侧,修长白皙的手指从阿霖的红唇前缓缓滑过,就见一层淡紫色的薄烟从唇中浮出,随后变成一团小小的火焰燃尽,“以后不许再把妖气带回家。阿霖泡的茶沾了妖味,就不好喝了。本尊喝你泡的茶喝了一千年,茶不好喝,便是阿霖在难为本尊。”
“是,大人。”
放开怀中的人,走到卧榻旁,懒懒洋洋地张开双手:“侍寝。”
“是。”
应完声,阿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男人身边,不缓不急,熟练地替他脱去了袍子。卸下玉簪,青丝散了一身,缠绕着精壮的身躯,亮泽冰凉。
又拿起睡袍替他穿上。
这时门外有人禀道:“大人,青涵有事。”
“何事?”头也不抬,层层白色纱幔飘落,挡住了伟岸的身影。
门口绿光一闪,绿衣少年身影浮现,手一抖,袖子掉落条小蛇。黑红相间,筷子粗细,落地便化成一黑衣少年,五官柔媚,面无表情,只是伏着身。
“大人,”绿衣少年道,“这小妖在门外窥视,被我捉到。”
慢悠悠地问:“名字。”
蛇妖应答:“小妖绯寿。”
“私闯司雨神殿,意欲何为?”
“小妖,奉,我主之命,守护,优昙仙子。若仙子有难,立刻回报,我主。”
语音仍是那么漫不经心:“夜神有一嗜好,喜食野味。他曾说蛇肉炖甘蓝鲜美无比,再就着温热的蛇胆下酒,乃天下第一美味。小蛇妖,你愿不愿跟夜神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闻言,蛇妖倒还算镇定,摇摇头:“大神,小妖不愿。”
“那便留在司雨神殿。”
“啊?”蛇妖看向纱幔,愣住了。
还是旁边的绿衣少年踢了他一下:“结巴蛇好大造化,还不谢恩。”
明白过来,蛇妖蹙眉,缓缓磕头:“谢,司雨大神,点化。”
伏身的功夫,从他身体里溢出细微黑气,在空气中扩散得不见踪影,再抬起头时,眉心多了一点朱砂痣。
说话间,纱幔一掀,阿霖白着脸端着净脸银盆走出来,没看绯寿,越过堂厅堂中的两人径直向门口走。
刚拉开门,纱幔后面又传来懒洋洋的声音,让她步子一僵:“另外,青涵。守殿大神玩忽职守,至司雨神殿仙出妖进,不成体统。着革去神职,送罚仙台笞魂。日后再有私自出殿者,一应如此处置。”
191、第九章
说完这番话;绯寿青涵阿霖;还有纱幔中的人影再次散了开,消失得无影踪;只剩下个冷冰冰的神宫。
“母亲……”还没回过神;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伸出双手仰着头;“抱抱。”
雪白的短发,精致的五官;剔透的紫罗兰色眸子;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穿一身白色的小袄。
可爱得让我的心一阵激动的狂跳。
“你是首林?”我问。
男孩甜甜地一笑;笑容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我是首林。”
管他是不是我虚构的人物呢,这么帅气可爱的儿子谁不想要?一把将他抱起来;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大口。
随后狂喜褪去,一种难以形容的疲倦瞬间涌遍全身。刚刚被吃人的妖怪追杀,马上就被拉入梦境回忆无数乱七八糟的前世,转眼还能在梦中看到自己的孩子。自从招惹了妖界,我的情绪起伏时常处于过山车状态。再这样下去不是被吓死,就是心脏承受不住大喜大悲停止工作。好累,坐到雨神的书案边,看着首林莹润可爱的脸蛋,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母亲不要不开心,”首林懂事的安慰道,“我能预见未来,母亲会否极泰来,经八十一难抵过三十岁天劫,幸幸福福过一世。”敛眸,露出同年龄不相符的黯然神伤,“可是,母亲一定要让父亲选我,我想陪着母亲。”
为什么他一直强调要我选他?脑子有些不够用。“妈妈不明白你的意思。”
“母亲会明白的。”
还是不明白,沉默了片刻,我又问:“为什么刚才,我像是变成了梦里的人,变成了别人,不受自己控制。那些也都是我的回忆?”
“是,母亲的魂忆被窜改过。有些回忆,被人用神力刻在母亲灵魂上,为的是掩盖另一些回忆,所以,无论母亲转世多少回,都感同身受,被幻像蒙蔽,对那人矢志不渝。但母亲与父亲的回忆很多被人丢掉了,是首林从灵魂碎片中找出来的哦。”
“被人丢掉?谁做的?”
还能是谁?
似乎能探知我心中所想,首林不忿地点点头:“就是他,母亲放心,以后有我,一定能把那人掩盖的事实生生世世还给父亲母亲。有我在,螣王天罚结束,会复活。”伸出小小的手,撩起我耳边的头发,“只要母亲选我,一定要选我……”
他的声音渐渐模糊,然后我突然从梦里醒了过来。
醒过来时外面的天依旧黑着,窗外一片化不开的黑,四周一片真空般的死寂。秦夫人趴在桌子上睡得很香,还打着呼噜。她的呼噜声很响,仿佛一头愤怒的牛在喘气,而这种声响给我一种莫名有种苟且的安全感。好像觉得有同伴会保护自己似的,虽然对方的大肚子看起来对我来说是一种讽刺。
两个孕妇和两个死了一样的男人,被一群妖怪包围在屋子中央,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绝望?
活动了下因紧捏刀柄发木的手掌,忽然发现桌上的桐油灯快燃尽了,火焰只剩一豆,灯芯眼看着就要被桐油淹没。起身走到桌子前用灯棒挑灯芯,把桌上趴着睡觉的秦夫人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我。
“滋……”这当口一个小黑点从天而降,落在灯油中,将灯芯砸得一按,发出肉被火炙烤的声音。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漆黑的蜘蛛,它在灯油中挣扎了下,蹬直了几条腿。
见识过无数诡异场景的我早已不怕蜘蛛蟑螂之类的东西,木然地用灯棒挑起蜘蛛想往外甩,黑点忽然像雨一样落在桌子上,地上。着地便开始乱爬,密密麻麻地移动着。没多久便成团成团地往下落,全是黑色的,黄豆大小的蜘蛛,布满了整个地面,像铺了层会移动的黑色地毯。
我有点发怔,直到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蜘蛛,痒飕飕的,才控制不住一声尖叫,抬手想拍掉身上的蜘蛛。
“啊——!!”这时秦夫人发出了一道更凄厉的尖叫,抬眼一看,她抱着正嘶嘶冒烟的右手,手掌中心沾着几只被拍瘪的黑蜘蛛,还有一些绿色的汁水。
一个激灵,我停住动作大声喊:“这种蜘蛛有强酸,不能拍。”
“啊!”她哭叫着,居然忍住没再乱动。使劲把手一甩,把手上沾着的蜘蛛残骸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甩在躺在墙边的秦先生胸口,冒出一道黑烟,那团蜘蛛残骸沾着身体,就像滚烫的煤球落到蜡人上,嘶嘶地融化了进去。
随后只听闷闷的一声“啪”,充气玩偶破裂时发出的声音,就见秦先生的胸□□开了一个洞,奶白色的汁水从洞口哗哗涌出,胖乎乎的身体眼看着就瘪了下去,变成一张人皮浮在白色的汁水上。
又腥又酸的味道在屋里弥漫开,熏得人想吐。
“当家的……”嚎了声,秦夫人抬脚就想冲。
“孩子!”我忙喝住她。
她的一只脚停在了空中。
“想想你的孩子!”我说。
对于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她就那样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挂着一身的黑蜘蛛,还不敢张嘴怕蜘蛛跑进嘴巴,闭着嘴呜呜地哭,泪流满满。
而屋里的黑蜘蛛仿佛很喜欢这味道,顿时兴奋起来,汇合在一起排山倒海似的涌动,滚着团往秦先生那边跑。不一会儿就把秦先生淹没,成了一座蠕动着黑色小山,没多久连我们身上的蜘蛛也爬得干干净净。
趁这个机会,我冲到床边用力抱起白知秋的身体使劲晃:“哥哥!快醒醒!哥哥!”
白知秋没有醒。
依旧紧闭着眼睛在昏迷着,头随着被我甩得晃来晃去,像只没有生命的玩具,身体烫得像块火炭。
“哥哥!白知秋!”又徒劳地抱着他叫了两声。无数黑蜘蛛依旧不断从茅草屋顶缝隙中往下掉,想到黑蜘蛛吃完秦先生就会重新对付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我咬牙抱着白知秋就拖,可他实在太重,只勉强拖得动了下。
就在快被绝望完全吞噬的时候,白知秋突然一轻,定睛一看原来是秦夫人,她的右手仍嘶嘶的冒着烟,上面全是绿色汁水和血水。面容还因为哭泣扭曲着,却抱住了白知秋的胳膊。
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激动得想哭。
我们俩一人架着白知秋的一